秋风扯掉领头人的蒙面，肿起来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滑稽，她问：“那些失踪案是你们做的吗？”
“饶命啊，小人小人只是听命令行事……”乌星城停留的江湖人不多，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硬茬，领头人一脸痛苦地说。
“听不清楚吗？”秋风眨眨眼，善解人意地问，“那告诉我你们是谁的人吧。”然后手指扣紧抵住那人的额头。
致命的危险感，像是抵住死神的镰刀，领头男子瞬间浑身寒毛倒立，求生感逼迫他哆哆嗦嗦地吐出两个字：“王家……”然后眼白一翻吓晕过去。
秋风很礼貌地点点头放下他的衣领，站起身跨过昏迷众人的身体，朝九里两人走去。
“你为什么叫元宵？”秋风扶着九里的手跨过最后一人，牛头不对马嘴地问还愣着的沈雨宵。
沈雨宵回过神，小声地说：“因为我是元宵节出生，我还喜欢吃元宵……”
“我也喜欢吃，”秋风拉起她，转个弯回到正题，“你知道王家吗？”
沈雨宵想了想：“城中姓王的不多……有钱有势的应该是北街那边的王敏家，他们是卖戏班道具的……”
“今年他们儿子患了恶疾久病不起，他们找了很多大夫都没招，最近……”沈雨宵想起了什么，不自主地搓搓胳膊，“最近找了个什么半仙道士，号称有仙丹在手。”
九里挑眉，被逼入绝境的人最易被装神弄鬼之人蛊惑，不求实法只求仙道，他瞄瞄秋风，他们还需要管这种事吗？
“那把剑多久能拿回来？”秋风不再问那个王家。
沈雨宵结巴一会：“需、需要一两日，我拿回来了来找少侠……”
“一两日你早跑没影了。”九里像是听到一个笑话。
“好。”秋风却点头，也不管九里扒拉她，“我们会留在城中两日，你拿到剑就来乌星客栈找我们。”
这么好说话？沈雨宵挠挠脸，像是不敢相信。谁知秋风突然伸手，沈雨宵吓得一动不敢动，结果面前的人只是用指尖擦了擦她的耳朵。
“我叫秋风。”
那一小块煤灰终于不见。
不再停留，秋风拉着还在用眼神警告红痣少女的九里往巷外走去，沈雨宵盯着两人的身影，像是被勾住了久久不语。
——
秋风两人回乌星客栈放下包袱后，便在城中乱逛，乌星城有湖可游舟，两人便闲着没事包了一艘小舟，荡进春夏之交的湖面。
游舟不少，曲声歌声交织在风中，像是极高水平的和谐共奏。秋风微微眯着眼享受这样的奏曲。
“你为什么相信那个小霸王会把剑拿回来？”九里撑着脑袋卧在她旁边，从秋风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头顶的小发旋。
经不住诱惑，她伸手戳那个可爱的发旋，少年感受到便转头看她，让她的手指从发丝抚到脸颊，那颗嘴角的痣带着清浅的魅惑感。整个动作像是小猫的脑袋蹭着她的手，他深蓝的双眼在湖光中映照中不断闪烁。
“感觉吧。”秋风最后捏捏少年的脸，在小猫挠她之前快速收回手。
少年冷哼一声，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信任别人，但又想到她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这了。
“为什么要那把剑？客栈门口那人的？”
“江南白家分族甚广，但只要习的是白家剑法，手腕上都会有一个雕着白虎的手环。”秋风不怕死地再去摸九里的脑袋，她总是会把目标地点的消息摸得很清楚，“那人是白家的弟子，参加地宫宴队伍里必须有一人是白家人。”
九里扣住她的手指，没有夸她眼观六路，而是说了一句：“你看他那么仔细干嘛？”
秋风自动屏蔽，继续眯着眼听湖面周围的曲子。作为同伴来说，她现在已经习惯九里有时候莫名巧妙的——细节拿捏。
“曲子真好听。”秋风轻轻开口。
九里也不续之前话题：“你这么喜欢听曲？你之前学过奏乐吗？”
秋风慢慢睁开眼：“幼时短暂地学过琵琶。”
怪不得在行船的时候怎么听都听不腻，九里不管她摸着自己发旋的手指了：“谁教的？”
风还在吹，曲声不断，秋风的声音却停止了，她看着湖面远处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中。
九里察觉到变化，抬头看她一眼便不再说话，他们有没在明面的默契——不触碰对方的秘密。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游荡在湖面上，直到夕阳西下。
等两人回到客栈，已经戌时。
正要跨进门槛，秋风却盯着对面阴影处站住不动，然后收回步伐往那个角落的方向走去，九里不明所以地跟着她。
那个一面之缘的白家小少年蹲在街道最角落，呆呆地看着来往人流。如果不仔细看，他就像街道新来的小乞丐。
秋风蹲下身与他对视，发现他衣衫依旧整洁，但手腕上唯一有辨识度的白虎手环不见了。
“饿了吗？”秋风功力依旧地问出一句。
九里在后面嘟囔：“你整天关心别人吃没吃饭干嘛？”
小少年圆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歪头停顿一下然后点点头，丝毫没有戒心。但他依旧蹲在那里，像是定住了。
“钱、钱……”怪异的音调，是患有耳疾之人的证明，这个小少年只能简单地吐出单个音节。
小霸王没留情面，不仅偷了剑还顺了钱袋。
“请你吃饭。”秋风蹲下身，让小少年看清楚自己的嘴型，“你带我们去参加地宫宴。”
要是普通人听见这样的要求只会气急然后大喊趁火打劫，白家地宫宴名额何其珍贵，一顿饭就妄图收买？但那小少年却抿抿嘴，只考虑一会就抬头：“好、好、我想吃、吃肉。”
圆圆的眼睛不安地眨眨，似乎害怕自己提出了过高的要求。
秋风点点头，拉着他起来。完全不对等的协议，但是这个小少年却像是自己占了便宜一样乖乖地跟着秋风二人。
进了客栈，秋风点完菜，看着九里顺理成章地坐到自己旁边，好像从白家小少年出现开始他就特别注意自己的仪态，头发上小银铃晃悠的弧度都拉大。
“你的手环呢？”秋风问。
小少年伸手指了指前台，圆圆的大眼睛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看来是中午吃饭被偷了后，没钱付账把手环抵押了。
“你会读唇语？”九里突然意识到。
小少年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肚子传来咕噜声，像是饿极了：“白、白、白左、二。”
“白左二？你的名字？”九里有点惊讶转头看秋风，江南白家枝繁叶茂，算是二十八派七世家里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怎么会给孩子取这么个敷衍的名字？
“我是秋风，他是九里。”秋风却淡定地点点头，给了九里一个等会说的眼神。
白家小少年吃得很多，像是很久没见荤，那饿死鬼的阵仗惹得九里都不敢跟他抢菜。在这间隙，秋风去柜台再要了一间房顺便赎回小少年的手环。
令人惊讶的是掌柜说那个孩子中午只点了一个素菜，结账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才把手环放下，掌柜收下这雕工甚好的配饰时都有点过意不去。
入夜的时候，白左二对自己还有房间表现得格外震惊，嘴巴一张一合愣是说不出话，结果九里连忙表示不用谢，推着秋风就往房间里走。
关上门，少女看着少年理所当然地坐在椅子上：“你干嘛要进我房间？”
“你不是要说事吗？那个白左二的。”九里把脑袋凑近去闻桌上的花，然后被劣质的花粉味刺激到呸地一声甩甩脑袋，
“他应该是白家旁系的某个孩子，今年被脉系推选出来参加地宫宴。”秋风拉开小折叠凳坐下，“白家入籍的现在一共有千余人。”
九里转悠的脑袋瞬间停住，他皱起眉：“怎么可能？世家不是宗派，怎可能入籍者上千？”
“纯始一剑，今日白家习剑者却已渺渺。”秋风低头回忆着自己数年来收集的情报，“百年前的纯始剑尊只传下三式剑法，而白家弟子却不满足于区区三招剑式，许多人自行添加招式，现在记录在案的白家功法已有——”
“两千四百式。”
“……人多招也多，好一个画蛇添足。”九里也不管自己用词对不对，拥有两千四百式的家族，还会有人去全身心钻研那百年前开山立族的纯始三招吗？
咚！突然一粒小石子砸响窗户，在秋风站起来前九里就失去踪影。待她往窗底望去，只看见少年直接擒住底下小小的人影。
“你是谁？”少年声音冰冷，跟刚才完全变了个人。
“啊！我要找乌星客栈的秋风少侠！我是来找她救命的！”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看起来也不过**岁，眼泪焦急地一直掉却不忘喊出自己的目的。
九里眼神闪了闪，放开小女孩，抬头望楼上下不来的秋风，后者趴在窗户边仔细辨认了一下小女孩的模样：“你的姐姐是谁？”
“我姐姐名烟，她刚才、刚才被一群人抓走了呜，”小女孩哭得打嗝，像是被吓坏了，“她最后说来找、乌星客栈的、的秋风少侠哇呜呜呜。”
九里被这阵仗吓住，直接捂住耳朵后退一步。
秋风的表情在小女孩的哭泣声中有一丝崩裂，跟记忆中的某人影子重叠在一起。她收回眼神，看了一下九里，黑发少年撇撇嘴，直接跃上来带着她下去。
“这是你姐姐的吗？”秋风指了指小女孩抱在怀中，比她脑袋还高出一截的琵琶，看得出来很新应该是才打造的。
“呜呜嗯，她好不容易回家，这是我给姐姐、买的、呜呜礼物。”小女孩眼睛都哭红了，“少侠去、去救救我姐姐好不好？”
“我把这个给你，你救、救她。”
秋风蹲下身抹去女孩的泪珠，像是为了让她安心，接过她手上的琵琶，露出浅浅的笑容，用最轻的声音：“报酬收下了。”
“我保证，救她回你身边……”
九里看着少女嘱咐女孩先回家后站起身，看见秋风双眼的一瞬间，不太想管闲事的意见卡在喉咙里。秋风看向他，眼神轻柔地像是此时的晚风，与之前某些时刻一样，但却——
“走吧，去那个王家。”
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待秋风二人离开客栈后，前门突然跌跌撞撞地扑进来一个小黑脸，不顾掌柜的驱赶他急切地找寻着某两人的身影。
嘴里嚷嚷着：“老大被抓了！秋风少侠！秋风少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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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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