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坐在怡心居的主屋显得有些局促,不住的搓着手。
面对王氏,他实在是心中有愧,所以才会这般。
他早已在心中想好了说辞,也在脑海中排演过王氏会如何作答,但他准备的一切,都在见到春儿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春儿搀扶着王氏走进主屋,卫国公下意识的站起身,眼神写满惊恐。
春儿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视线相对的一刻,那面带恐惧的神情,便是她对父亲的第一印象。
王氏冷哼一声,坐在主座,看着卫国公颤抖的手随即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我这里很冷吗?来人,再给国公爷送个手炉。”
秦城牢牢盯着春儿,若说之前他也对春儿是否就是秦妙菀的事情持怀疑态度,那此刻他的疑虑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秦妙菀刚出生时就和林如雪十分相像,现在长大了正是也一模一样。
秦城稳住心神,起身拱手道:“晚辈请太夫人安。”
王氏没理会,扭头对着春儿说道:“我虽不愿承认,但这终究是你的父亲。”王氏对秦城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春儿向前一步,屈膝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想起方才秦城惊惧的神情,春儿实在是叫不出这声爹。
三人落座,秦城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道:“想必太夫人知道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王氏一笑:“我不知道。”
面对王氏如此刁难秦城也不恼怒,他有陛下口谕,不信带不回女儿。
“王太夫人说笑了,妙菀是我的女儿,此番前来为的是带女儿回家。”
秦城观察着王氏的神情,心中稍微有些惊讶,他与王氏十几年没见,没想到王氏已经如此苍老,眉宇间也透露出疲态。
此次来应天府之前他听说王氏大病了一场,却没想到这病对他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若是王氏正值壮年他还真有些胆怯,眼下看着王氏身体孱弱,他更多了个带走女儿的理由。
秦城:“我知道王太夫人疼爱外孙女,只是莞儿是我的亲生骨血,若迟迟不回府,只怕引人非议。”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怕人议论?你也知道,我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所以唯有这个孩子我想留在身边。”
王氏直截了当,秦城也只好用出最后的招数。
“太夫人,来应天府之前我曾面见陛下,陛下有口谕,让莞儿随我回家。”
这话一出,王氏的表情有些愤怒。
当初她女儿的死因是文帝压着不许追查,现在陛下又要夺走她的外孙女,王氏如何能不怨。
她站起身,语气有些颤抖,指着秦城道:“好!你去找陛下,我也可以去!陛下年纪轻或许不知当年之事,我正好可以从头说与他!”
见王氏如此激动,秦城赶紧说道:“太夫人何必如此激动,此事咱们可以商量啊。”
见到秦城,王氏便想起自己惨死的女儿,原本与他说话时都已经是压抑着怒火,眼下又见他搬出陛下口谕,王氏更是气急了。
王氏捂着胸口坐回去,喘着气道:“你做过什么,现在又打的什么主意,咱们俩都心知肚明,我不会在和你废话,明日我便进京求见陛下,此事不必再说了。”
秦城还要说话,春儿站出来说到:“太夫人需要修养,国公请回吧。”
看着那与林如雪极为相似的面庞,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时候,秦城只觉得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
“我今日就先走了。”
-
卫国公府
国公夫人张氏一早便收到了从崇州寄来的书信。
崇州地处偏远,这书信也隔了许久才到,遣散下人,张氏打开信纸。
写信之人是张氏母家的远房哥哥,张氏的母家确实是盛京人,这位远房哥哥也是十几年前迁去的崇州。
信上说的十分隐晦。
按这位远房哥哥所说,当初他离京时张氏亲手给了他一根金条,路过扬州的时候,他把这根金条丢到勾栏妓馆去了。
没能按照张氏的意思处理金条他深感愧疚,只是料想金条到了妓馆也不会有什么好归宿,这样应该也没问题吧。
张氏看完之后眉头紧锁,将信纸撕毁之后又扔进香炉烧掉,轻声骂了一句蠢货。
现在看来,永平伯爵府找到的可能真是秦妙菀了。
人还活着,对张氏来说是个坏消息,只是若按照信上所说这秦妙菀是从勾栏妓馆出来的,这个消息对张氏来说可真是好事一桩啊。
有了这个把柄在自己手上,即便她回府,哪也是任由自己拿捏。
想到这,张氏不由得泛起笑容。
-
秦城走后春儿搀扶着王氏回屋,王氏依旧气喘不止,春儿只能叫下人去找府医。
等待郎中过来的时候春儿安抚王氏道:“外祖母稳一稳心神,不可太过动怒”
王氏大喘一口气:“你可知,我为何不放你走?”
王氏担心春儿并不理解自己的想法,可春儿岂会不知:“祖母怕国公府会向对待母亲一样的对待我。”
王氏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府医过来给王氏诊了脉,又再三的叮嘱她情绪不可太过激动,春儿站在一旁耐心听着,看着王氏略显苍白的面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喝过药之后王氏昏睡过去,春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在明珠阁门口遇上了正在等她的楚远洲。
春儿让他进屋落座后,楚远洲随即问道:“太夫人可还好?”
春儿摇摇头:“一见到卫国公,外祖母就很激动。”
“这也难免……我听说卫国公求了陛下口谕?”
春儿微微皱眉:“你怎会知道此事?”
楚远洲解释:“今日我父亲刚送了信过来,说是卫国公出城前敲锣打鼓排场极大,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来接女儿回府的,自然也人人都知道他有陛下口谕。”
春儿没想到此事会如此棘手,这卫国公当真是做好了手段,把永平伯爵府架在火上烤。
“外祖母说要亲自进京求陛下收回旨意。”
楚远洲摸着下巴:“这是在不是个好办法,永平伯爵府失势,京中除了我父亲,几乎无人会帮你们说话,且陛下和摄政王政务缠身,未必会理会这件小事。”
春儿垂眸,她其实想的更多。
王氏的身体经不得旅途颠簸,若真拖着这患病的身子到了盛京,人怕是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王氏的病不可激动,也不可穷思竭虑,此事若不尽快解决,王氏的病情只怕会越发严重。
而且当初文帝连林如雪的死都不在乎,此刻又怎会有人在乎她?
看着春儿咬唇深思的样子,楚远洲清清嗓子:“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春儿抬头看他:“什么?”
楚远洲挑唇笑道:“你不必回卫国公府,王太夫人也能放心。”
看着春儿期待的眼神,楚远洲凑近了些,闻着春儿身上的香气,楚远洲面颊发红,不免有些心神荡漾:“女大当嫁,若是有王太夫人觉得可靠的人家,你嫁了过去,便是两全其美了。”
如此紧张关头,没想到楚远洲还能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春儿皱了皱眉头:“二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谁料楚远洲继续道:“你是国公嫡女,我是国公次子,咱们门当户对,而且我这名声在盛京也是坏的不能再坏了,京中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你若是同意,咱们便是解了两家的烦心事。”
楚远洲的话春儿分不清真假,只是这办法实在有些不靠谱。
“多谢二哥哥替我考虑了,只是此事实在荒唐,恕我难以接受。”
楚远洲双手一摊:“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了。”
春儿招呼着人送客,心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楚远洲若知道她不堪的过往,还会同她说这些话吗?王氏的身子每况愈下,她待怎么办?
她心里揣着事,晚饭吃的也少,刚撂下筷子便有下人过来通传,说是王太夫人醒了,正在找她,春儿披上披风急忙的过去。
路上还不忘询问下人太夫人氏吃过饭没有,下人们摇摇头:“太夫人心情不佳,一口也吃不下去。”
春儿皱眉:“这怎么行,叫厨房做些好消化的吃食送过去,我陪着外祖母吃些。”
下人转身去办,春儿一个人走到了王氏屋前。
屋内只有王氏和卫婆子,王氏的声音孱弱:“收拾行囊,明日我就进京求陛下收回旨意。”
卫婆子带着些哭腔:“太夫人,郎中方才还说了要静养……”
王氏:“我死也要死在大殿上,他们得知道如雪的冤屈和我的委屈!”
“太夫人,您若是走了,还有谁能护着咱们家小姐。”
王氏气喘不止:“我亲手送走了女儿,不能在眼睁睁看着莞儿也被他带走。”
听着这些话,春儿站在廊下双手交握,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春儿推门进去,脱下斗篷坐在王氏床前。
王氏握着春儿的手,一言不发。
她叫春儿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看不见她便有些担心。
小厨房端了粥过来,春儿伺候着王氏吃完,随后王氏说到:“你不必担心今日之事,外祖母明日便启程进京,你就留在此地等我。”
春儿闻言缓缓起身,随后跪在床前:“外祖母身体抱恙,实在经不住旅途奔波,孙女求外祖母好好调养身子,身子好了,一切才可从长计议。”
看着春儿的样子,王氏撑起身子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春儿眼中噙泪缓缓道:“孙女愿随卫国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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