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看大屏幕。”
听见推门声，颜辞依然坐在正对大屏幕的位置上，没有抬眼，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表上。
她今天的搭档来了呢。
“上个副本，看见我你还会问好呢。”
纪栖桐的语气听上去只是调侃。
“是吗。”
颜辞熄掉电子表的屏幕，抬起头。
“需要我向您道歉吗？”
比起提问，她的语气更像是嘲讽，仿佛有言蕴藉：“那又如何？”
“真不友善呢。”
纪栖桐唇角上扬，看不出生气的意思。
“上面给的流程很长，说白了只是自我介绍，游戏，闲聊。”
颜辞顺了顺自己的衣领。
“总之，凑够两个小时时长。”
纪栖桐的关注点不在颜辞说的话上。
“今天没编头发？”
她注视颜辞披散的长发，梳过，却没编起来。
“昨天的发型很漂亮。”
‘娜娜出品，必属精品。’
颜辞表面淡然，语气平静。
“啊，那不是我编的。”
她随手将侧发揽到耳后。
“我只会给别人编头发。”
用到自己身上就编不成了。
“巧了，我也不会编头发。”
纪栖桐拎起自己的单边马尾，挑到背后去。
“您会化妆。”
对面的女生细细注视她的眉眼。
“这种风格很适合您。”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纪栖桐挑眉。
“看得出来我吗？”
颜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
闻言，纪栖桐开始观察。
眉，眼，鼻，唇，颊……
许久，她摇摇头。
“我还真看不出来。”
“正常。”
颜辞翘起唇角。
“我又没化妆。”
纪栖桐被呛住。
“上个副本也没有。”
颜辞补充。
纪栖桐靠上椅背。
一模一样的眉眼，截然不同的气质。
‘着装，还是演技？’
“对了，还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您的眼睛很特别。”
颜辞欣赏着那双金色的竖瞳。
“我是靠这双眼睛记住您的。”
“……”
纪栖桐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幼时周围人的异样眼神历历在目，一直到后来她做出一番事业，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
她还以为只有她的家人才会这么善意地评价。
“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她早就不在乎了。
“八点了，开始？”
“开始吧。”
——
“亲爱的观众朋友，大家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颜辞侧身，对着摄像头轻轻挥手，语气淡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还得这样？”
纪栖桐侧头看向闪着红点的摄像头。
“流程里写的。”
颜辞看向她，一脸理所应当。
“原来你没看流程吗？”
纪栖桐：……
‘我还以为你那话的意思是不用看流程呢。’
颜辞再次面对摄像头。
“看来我们纪小姐业务不熟练，跳过开场白吧，嗯，自我介绍。”
“我是颜辞，‘容颜’的‘颜’，‘修辞’的辞。”
纪栖桐捡起桌上的纸笔，随手写下两个字。
——“颜”，“辞”。
“原来是这个‘颜’。”
她若有所思般点头。
“您以为是哪个‘yan’？”
“我以为是‘yan辞’的‘yan’呢。”
女士笑得狡黠，一双竖瞳都显得亲和了许多。
颜辞：“……谐音梗扣钱。”
“您呢？您的名字又是哪几个字？”
“纪栖桐，‘纪律’的‘纪’，‘栖息’的‘栖’，‘梧桐’的‘桐’。”
女士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翻转，将字迹正面对向颜辞。
“凤栖梧桐？”
女生单手撑头，歪着脑袋看对面的女士。
“是从这里起的。”
纪栖桐点头，露出回忆般的表情。
“本来我会姓‘凤’的，后来出了点意外，还是姓‘纪’了，不过名还是留下来了。”
“纪小姐的名字一听就很有抱负。”
压得低沉的声音，失了少许温柔，添了几分威严。
然而下一句话瞬间打破声音给人的初始印象。
“——其实我知道。”
“？”
纪栖桐抬眼。
“甲区的玩家档案都在我手上。”
“你的档案开始还在女爵前辈手上，不过前两天她拿给我了。”
“那其他人的档案呢？”
纪栖桐有种危机感。
“他们区的总负责人把档案复印件都给了我一份。”
“只有你是档案在我手上。”
她毕竟接手了甲区几乎所有工作。
“您有篡位的打算么，把女爵前辈拉下去吧。”
平淡的表情，眼眸中却透露出几分恳求。
“我真的处理不动了。”
打工人是这样的。
纪栖桐：“我的档案你看了多少？”
倒也不是希望颜辞对她一无所知，只是……她的手上毕竟沾过太多的血。
“我以为是工作，看到了第一面。”
颜辞思考了一下。
“大概就截止到你的天赋和技能。”
其他人的档案复印件差不多也就到这儿。
“您可以放心，您的档案我已经送回甲区的档案室了，不会有人窥探您的**。”
至于中途偷偷把女爵套麻袋打了一顿这件事就没必要细说了。
纪栖桐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说点别的吧，你的名字又是怎么起的？”
这倒不太好说。
她以前还是有个辈分字的。
“祖父对我讲过。”
“一开始只定了‘ci’这个音，挑出来三个字。
“祖父选的是‘诗词’的‘词’，典雅，寓意文采斐然。
“父亲选中了‘陶瓷’的‘瓷’，同样典雅，寓意纯洁美好。”
说到这里，颜辞顿了顿，露出浅淡的笑容。
“母亲说，‘诗词’太温婉，‘陶瓷’太易碎，还是‘言辞’的‘辞’比较好。”
那双桃花眼映出对面金色的竖瞳。
“——比较有攻击性。”
纪栖桐忍俊不禁。
“‘言辞’确实比较有攻击性。”
“是‘言辞’比较有攻击性还是我比较有攻击性？”
颜辞靠回椅子上，斜眼瞥过去。
“啧。”
纪栖桐没有回话。
点到为止同样是一种回答。
自我介绍，名字的寓意。
不到一刻钟的交谈，她们对彼此多了新的印象。
‘“辞”比较有攻击性。’
颜辞的母亲确实独有见解呢。
只是……
‘“祖父”“父亲”“母亲”？’
颜辞为什么会用这么生分的词来称呼自己的至亲？
纪栖桐不太明白。
明明，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她对他们的感情很深。
“阿颜——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纪栖桐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颜辞眨眨眼。
“这个称呼……”
“你不喜欢？”
“还好。”
颜辞摇摇头，否认上面的问题。
“我以为，用这种称呼的话，一般会叫我‘阿辞’。”
“你身边有很多人叫你‘阿辞’？”
看来“阿颜”这个称呼她选对了。
“并不，大多都叫我‘小辞’。”
颜辞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倒只有我发小叫我‘阿辞’。”
“那我就不跟TA抢了。”
纪栖桐露出满意的笑。
“你打算叫我什么？”
‘诶？’
颜辞有点意外。
她本来打算跟着艾凫叫‘纪姐’的诶。
看来不可以咯。
“栖桐，可以吗？”
她还以为更多都会直接叫全名呢。
‘至少林俐应该会。’
“可以。”
纪栖桐心满意足。
颜辞……颜辞直觉，这段又得被“恶剪”了。
‘行叭。’
她只想快点摆脱这种奇怪的氛围。
“自我介绍告一段落，我们抽到的游戏是什么来着？”
纪栖桐：“你说我猜。”
“啊。”
颜辞瞟了瞟已然变换画面的大屏幕。
“看来已经定好了，我说，你猜。”
她正对大屏幕，纪栖桐背对大屏幕。
屏幕上已经出现规则了。
“对词语进行描述，不可说出要猜的字。”
颜辞念出规则。
“开始吗？”
“开始。”
纪栖桐点头。
——
“第一个词……”
颜辞一愣。
‘这是，要猜什么？’
“四个字。”
她斟酌了一下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过掉这个词，同时不让纪栖桐想起来关于这个词发生了什么。
好吧，不论如何，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第一次副本结算的时候，我把这件东西还给了那位前辈。”
纪栖桐有点没反应过来。
‘四个字？’
‘第一次副本结算的时候？’
‘东西？’
她想起来了。
去甲区的传送阵是开启的，她没走只是为了看热闹。
“女爵权杖？”
“回答正确，下一个。”
显然，颜辞一点也不想回忆那天发生了什么。
——
纪栖桐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但从颜辞的表情来看，显然又能跟颜辞扯上关系。
“一件A级飞行道具。”
颜辞给出一句描述。
‘道具？’
上一个词也是道具。
‘会不会全是道具？’
“以前可以从‘女爵的花园’得到。”
好的她知道了。
“流萤翼。”
“女爵跟我们说过她把这个送给你了。”
‘“我们”？’
这里面肯定没包含颜辞。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她溜走之后的事了。
颜辞面上淡然。
“回答正确，下一个。”
——
‘……好家伙。’
这位更是个只存在于图鉴绝大部分玩家别说见听都没听过的。
“一件S级道具。”
颜辞由衷希望纪栖桐最好看过道具图鉴。
——道具图鉴只对各区积分榜前十开放，除了能提前了解道具用法和效果，归根结底用处不大，颜辞纯粹是收集癖犯了才去看。
“可以撑起来挡雨。”
说来惭愧，拿S级道具当伞撑绝对是暴殄天物，但颜辞拿到的时候还真就是这么用的。
‘伞？’
伞形道具并不少，光是纪栖桐拿到过的就有许多。
但S级……那也只有那一件了。
“千机？”
图鉴里说，千机既是暗器，又有加成，具体加成是什么她没记。
颜辞舒了口气。
“你看过图鉴就好。”
千机，她的第一个藏品……啊不是，道具。
虽说是借来的，现在都还在她手里。
还好图鉴里没收集到的道具都是黑色的，否则视频里透露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回答正确，下一个。”
——
“这是个A级藏……道具。”
差点就顺嘴了。
已经是第四个词了，事不过三，除非有意。
“效果是能被NPC识别为自己人。”
这种混淆视听的道具其实不少，只不过让NPC无条件识别错误的A级道具也就独一份。
“纯白假面。”
说来挺巧，纪栖桐有一份。
‘“流水剧团”。’
她拿到道具的时候还是个逃杀副本呢，现在好像已经被改造成推理副本了。
纪栖桐并没有意识到，颜辞的态度已经从最开始的随意，变成现在的警惕。
‘如果接下来还是的话……’
‘真不是个好消息。’
“回答正确，下一个。
——
“接下来这个……”
颜辞：……
不是，怎么全是她的藏品啊？
“A＋级道具，一把剑。”
颜辞在这里停住。
“效果是对鬼怪伤害提升100％。”
“……”
纪栖桐：完了。
这个她真不知道。
S级以下的道具她基本上没怎么记过，除非她有，否则别说效果，她名字都不知道。
颜辞：“我换个方法。”
“两个字，第一个字，你睡觉的时候垫在床垫上的，棉——”
纪栖桐：“絮？”
其实她那边一般垫褥子。
“对，第二个字，我们中学都得学的一门科目，外——”
纪栖桐：“语？”
“合起来。”
“絮语？”
“正确，下一个。”
纪栖桐不知道絮语，这是好事。
那把剑，自从被她拿来自裁，就一直被封存起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
“四个字，S＋级道具。”
‘居然是这个……’
有点意外。
‘S＋级道具知名度更高一点。’
拿来出题刚刚好。
‘可如果只是为了出题，刚刚为什么要拿出絮语？’
她明明有更多更高级或者知名度更高的道具。
颜辞暂且将这个疑问搁置。
“一个百面骰。”
纪栖桐毫不犹豫：“咒厄魔方。”
她甚至记得这个道具的描述——来自邪神的骰子，它会给你选择，只是你的最终选项将由你投出的结果决定。
说来奇怪，明明是球形的，名字却是“方”。
颜辞没有解释的必要。
在那玩意落到颜辞手里之前……它只是个八面骰。
‘总不能是被我天赋影响了吧。’
她第一次使用第二天赋的那个副本，她的结算奖励中包括这个骰子。
“正确，下一个。”
——
“A＋级道具，一对对戒。”
纪栖桐茫然。
A＋级道具里的戒指很多，对戒……
她倒是没怎么听过。
“需要我换一个表述方法吗？”
颜辞适时地提出应对方法。
纪栖桐点了头。
“话说回来，你居然都认识。”
“道具图鉴我都记下来了。”
颜辞还有一点没说。
那本道具图鉴她点满了，也就是说所有道具她都拿到过。
还有一件，她能留下，但她选择舍弃。
“第一个字，死的反义。”
“活？生？”
“第二个是对的。第二个字，借了东西之后要——”
“还？”
“正确，第三个字，我，是殉道——”
“者。”
“正确，第四个字……不太好表述。用谐音吧。了解的近义词？”
“明白？清楚？知道？”
“第三个词的第一个字。”
“知？……之？”
“第五个字，协约的近义词。”
“合同？约定？”
“你先把前几个字连起来。”
“生还者之……契？”
“正确。”
‘感觉不如合约。’
不过这是对戒，合约是书。
——
“下一个。”
颜辞看着题目，罕见地沉默了。
要不是她知道题目上指的到底是什么，她真会以为是吃的。
“A＋级道具，双剑。”
颜辞只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一共七个字，其中六个字分别是两把剑的名字……都是甜点。”
纪栖桐：？
“第一个名字，一种蛋糕，主材料是巧克力，樱桃酒等等。”
纪栖桐：？？？
“……我换一个说法。”
颜辞有种掩面长叹的冲动。
尴尬，真的很尴尬，她那会儿到底是发了什么抽给双剑起这个名啊？
“第一个字，白的反义词。”
“黑？”
“猜出来是什么蛋糕了吗？”
“黑森林？”
“对，下一个名字，一种主要用奶油制成的甜品……原名叫‘大福’。”
“雪媚娘？”
“嗯，把它们连起来，中间加个连接词，不是‘和’。”
“……黑森林与雪媚娘？”
“正确。”
‘还好她不知道。’
否则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
“下一个……？”
‘不是，不带这么整的啊！’
颜辞：她最好没反应过来。
“记得试炼结束之后你拿到的道具吗？”
颜辞选择用新的方式描述。
“……属性分支绑定道具？”
纪栖桐心下了然。
‘短匕？碎盾？’
“对，这个题目是绑定道具——属于殉道者的。”
颜辞知道，如果她想瞒着，她完全可以不提到一点相关的东西让纪栖桐猜出来是什么。
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混淆一下其他人对殉道者和她颜辞的印象而已。
“付出一定代价，免疫法术伤害，同时驱逐周围的鬼怪。”
非常符合“辅助”一描述。
“视频里，除掉开头结尾的第三段，最开始那个镜头，记得我提的是什么吗？”
“……灯？”
“对，这是第一个字，还有一个字，一个对应量词。”
“台？……盏？”
“连起来。”
“灯盏。”
“正确，下一个。”
——
屏幕上的名词再次变化。
“……”
那个先前搁置的问题又浮现出来。
但现在，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全都是她有，或者有过，并且于她而言有特殊意义的道具。
“那个最负盛名的道具，你应该知道。”
“存亡之证！”
纪栖桐第一次这么肯定自己的答案。
要说有什么道具最特殊最惹人觊觎，那必然是存亡之证。
——一顶黑色的王冠。
道具描述里面只有一句话：“追随，直至您陨落。”
结合王冠的含义，很容易就能猜出，存亡之证一定与权力有关。
甚至有人说，拿到存亡之证，就能成为游戏的王。
‘根本不是。’
每次听到那种发言，颜辞都会忍不住扶额。
‘评价是不如“魔王”。’
“结束了。”
颜辞松了口气。
这些全都是她拿着，或者拿到过的道具。
还好对方不知道这一点。
“全是道具，还挺有意思。”
纪栖桐倒是饶有兴趣，看上去恨不能再来几轮。
对此，颜辞：别，别，真别。
“我报效果，你能报出道具名称吗？”
事已至此，先转移注意力！
“还是别为难我吧。”
纪栖桐秒拒。
别说效果，就是把名字拿给她她都不一定对得上道具。
“谁闲着没事会这么玩？”
“我，还有我搭档。”
颜辞抬眸。
“逃杀本要跑图的时候路上闲着没事玩。”
不过她跟娜娜玩梗居多，有事没事就会把道具跟藏品的名字说串。
“搭档？”
比起颜辞路上玩什么，纪栖桐对这个词更感兴趣。
搭档？
游戏毕竟是有竞争的，许多玩家顶多不得不过副本时在协会里找个搭子，绝对算不上信任。
哪怕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也不可能付出绝对的信任。
但是，按照颜辞的说法……她跟她的搭档，很信任彼此。
“我跟她算是同一批进入游戏的，碰巧几个副本都碰上了，干脆搭伙。”
颜辞说得轻巧，中间的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是一个字都没提。
“不过很多时候，我还是单独行动居多。”
“推理本一批人比逃杀本少很多，我搭档一般都是过逃杀本。”
哪怕推理本的伤亡率远低于逃杀本，推理本的通关难度只会比同等级逃杀本高得多。
理所当然，绝大部分玩家会选择逃杀本而不是推理本。
“你还陪TA过逃杀本？”
“并不，只是偶尔活动一下。”
颜辞撑头。
“她输出，我辅助。”
其实有时候她也在C，只是没必要说而已。
一Day一章应该是不行的了，至少得分成两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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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Day 2：你说我猜&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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