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偏差,祁砚的余光落到了徐思铭的身上,顿时周身的气质更冷了些,他单手插兜,深邃的眼眸中是古木无波的平静,可徐思铭却从他平淡的眼光里瞧出了几分警告和危险。
毫不掩饰地恶意张扬,徐思铭的眉峰斜上挑,十足欠揍的模样,眼底的深沉处却暗沉着火气,像击岸的巨浪翻弄。
因为在意,他看得出林星野看祁砚眼神背后潜藏的念头,怒火在胸间澎湃,却又不得不浇灭成无波无澜的死水。
他不是甘心的主,满身桀骜根骨,唯一的软肋就是林星野。从前不懂这份念头的时候,误以为是游戏,反正他要做唯一的赢家。
直到看到了林星野看他厌恶至极的眼神,他一颗心被捅得稀巴烂,后知后觉的念头如春草蔓生,青春里幼稚朦胧的爱念还来不及表达就已将人推远。
他想过千百种方式去靠近,却在还没实施的时候被拍死在案上。他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从蛛丝马迹里窥见真相,将房间内所有关于林星野的照片冷漠地拍打在了桌上。
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威胁如刀悬脖颈,逼得他在赤红的双眼里关闭了那扇心门,所有的悸动如春日积雪,凉薄而陡峭,最终隐没在沧海之浪,燕去无痕,水过无声。
也好,或许他早就不想见到他了吧。
他的星野应该在星海里闪烁,不该被他拖进烂泥里沉沦。
可悲可笑的是,他所求而不可得的林星野映射在了他人的身上,同样的卑微,同样的沉默。
看吧,他们合该天生一对。
“啪!”听了有一会的年级主任满面怒容,木质的办公桌仿佛都震了三震。
“徐思铭,你怎么跟班主任说话的!”他脸色铁青,众目睽睽之下学生当场顶撞老师,传出去十班班主任如何管理班级,又是高三这样关键的时间段。
听到这话,徐思铭无所谓地塌下了肩膀,背脊靠在高架桌上,一幅锤不掉打不烂的欠揍模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毫无悔意,嘴角下弯甚至还带着些诙谐。
十班班主任看到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肺都给气炸了,怕一张口火气全部喷了出来,却又思及徐思铭不是一般的人家,要是招惹上了什么,怕是职业生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勉强压下心中愈盛的火气,后槽牙咬得邦响,咬牙切齿又要保持基本的体面,再三平复心情才硬邦邦道:“主任,你也看到今天的情况,这学生我管不来。”
年级主任皱着眉头,不悦的目光落到了孟老师身上,一个老师就怎么说她管不来学生,拿学生没有办法,还是在领导面前用这种语气,是挺败好感的。
上周的教职工大会上还表扬了她,现在出了事就看出她的处理问题的短板了。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那么多老师看着,他也不想再闹什么幺蛾子,今日已经是够吓人的了,连学生处主任都打电话过来询问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起身,“你们几个跟我去办公室。”
祁砚插兜的手指摩挲了下口袋里的迷你毛绒熊猫,不紧不慢地看了徐思铭一眼,锋利的眉眼冷隽,笑意冷淡,“既然这事与林星野无关,是不是该算另一件事情了?”
此话一出,众人愣住,在场的气氛一下凝固了下来。
“不是林星野让你们拿的,那就是算偷吧,这手机的金额,足以立案了。干脆报警,也不用主任大费周章地处理。”
落针可闻,这一下可把办公室的人震得耳边轰隆作响,就连林星野也楞了一下,下意识抬眼去看他。
面色最为惨白的就是十班的几个人,他们是违反校纪,冒险拿回自己的手机,当个乐子和挑战做乏味生活的调剂罢了,根本也想到到会有这样一层。
这处分和进局子可是两码事。
搞不好还要判刑。
再怎么叛逆也是高中生,也只敢在学校里逞逞威风,欺负欺负同学,真跟犯罪扯上关系他们一个比一个怂。
他们互相看了两眼,然后将担忧和惊吓的目光通通落到了一旁的徐思铭身上。
这话一出,年级主任才是实实在在楞了一下,一时眉心紧拧,要是真的报警了,这事闹成这样,学生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他可能就要收铺盖走人了。
“胡闹什么!这件事情学校自然会给林星野同学一个交代。你们高考在即,不必为了这些事情而耽误了学习。”
年级主任的语气严肃中也带了些平和,有劝的意味在里头,他不希望这事闹到警察局里,也不可能让事情这样发展起来。
祁砚微掀眼皮,嘴角一扯,声音陡然变得冷肃,眉眼覆霜,“那你们看什么,道歉!”
掷地有声,让人心头猛地一震。
“对…对不起。”声如蚊蚁,五人中的一个矮个子低着头,咽了口口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他额头上细汗密布,苍白的脸色又因为羞愧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一个人开了口,剩下的人也就挺不住了,纷纷道歉,只是声音略低。
徐思铭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眼皮稍动,唇略动了动,随意道了歉,目光却直勾勾地看着同祁砚并肩站着的林星野,神色不明。
林星野背脊挺直,手指微蜷缩,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听到几句道歉的话,内心却再掀不起半点斑斓,像是过往的记忆被时光扒开了皮,那狭邪的恶意毫不掩饰地露出腐臭,灵魂上烙印的伤痕麻木。
面前的五个人,他都认识,有的甚至还是曾经的室友。
他们令人憎恨的面孔扭曲着,在不暇的时间里滚没。
那刻意的排挤,无所顾忌的嘲笑,不知轻重的推搡,都被他记着,也果决地还回去过。只是三人成虎,更多时候他百口莫辩,成了莫名其妙的加害者。
一言一语的罪恶,在失言者的沉默里高高在上。
“你不是很清高吗?不就是考的高瞧不起谁啊!”
“哑巴,听不懂人话吗?滚开啊!”
“别理他,他就是有被害妄想症,全世界都想害他。”
“老师,我们都没干什么,他就突然发疯地打人,要是实在不想跟我们一个宿舍,就申请换宿舍呗。”
“林星野,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学生时代的恶意,没由来地令人震悚胆寒。
从前,他从未得到过半句道歉,施暴者也从未承认自己的过错,那针缝的恶毒无孔不入,却毫无破绽,被归结于双方都有错的过节,各打一棒。
屋外的和煦的风吹过窗边摇曳的绿植,明暗的色调比中每一片叶都格外鲜亮,腰板挺直,不言不语,自有水波青绿的骄矜。
那几句对不起入耳,林星野在这一刻和过去执拗的自己和解,那个萌生过自怨自艾念头,那个曾一脚踩在天台边的自己。
不值得,这些人渣不配。
他永不宽恕。
林星野抬眸看向了眼前的五个人,眼底是化不开的高山积雪,彻骨清寒,直看得人皮骨抖擞,浑身颤然。
面前的几个人被他冷冽的目光看的像是在扒皮一样,不由得一抖,遍体生寒,那后知后觉的恐惧从脊骨攀升,后背浸湿了冷汗。
直到他们被年级主任带走,才在沉抑冷寒的气氛中挣脱出来。
祁砚锋利的眉峰微抬,淡漠的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在座位上有些坐立难安的孟老师身上。
被看了两眼,自觉理亏的孟老师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干巴巴地开口,“何老师,今天的事情是我莽撞了,以后我肯定吸取经验,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又转头对林星野说,“林同学,不好意思老师太着急,冤枉了你。”
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此时的愧然和尴尬,毕竟是年轻,双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失态。
要是能回到十分钟之前,她肯定捂死刚刚自己的嘴。
老何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独留孟老师愈发尴尬,最后只好起身走出办公室。
也不管孟老师是什么心态,老何看向了身姿挺拔,风姿卓然的少年,面上的笑意亲和,“星野,来。”
接着,老何从办公桌上拿出了一个手工糕点的盒子和一个红色礼盒来递给了林星野。
“这个糕点是你曲阿姨自己在家做的,她知道你生日,特地让我拿给你,尽管收,上次的志愿活动多谢你帮忙。这个是老师给你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只钢笔,希望你笔锋纵横,一路顺遂。”
林星野拿着两个礼盒,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看向了一旁的祁砚。
祁砚触及他目光,好笑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看什么,收了。我替你说谢谢。”
然后对着老何一本正经地说谢谢,活似这礼物是给他的。
林星野有一瞬的恍惚,时光的齿轮转动腐朽的锁链,交叠的岁月里,林星宇也是这样对着店老板替他道谢,小手拉大手,一如刚刚祁砚勾他的小指安慰他。
心如浮毛飘过,荡开一圈一圈涟漪,回响在空荡荡的心房中。
楞不过几秒,林星野连忙伸出拇指,弯曲两下。
【谢谢】
同曲老师结缘全赖有老何,曲老师是老何的妻子,专业是特殊教育,上一次是外出机构的志愿活动里曲老师邀请了他去做助教,给一群聋哑孩子上实践拓展课。
这样的活动他跟着曲老师去过几次,自然不陌生。
其实他知道老何一开始让他参与的目的,那时刚踏入新班级,他把自己缩在乌龟壳里不和别人接触,拒人于千里之外,后来在身边人的鼓舞下才颤巍巍伸出触角,幸而收到的大多都是善意。
老何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也别多想什么,年级这边会给你交代的。手机我就不收回去了,快周五了,老师相信你的自制力,顺便看看有什么损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于是顺手把手机递给了林星野,而后目光转到了祁砚的身上,略带揶揄,“祁大侠,看到了公告了吗?”
大侠二字如敲洪钟,在耳边紧警铃作响。
祁砚心一提起来,握紧拳头的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看了。”
老何见他这样更想拆他老底了,刚想说什么,余光就扫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人,架着眼镜眯了迷眼,“许子昭?迟岛……你们在门口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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