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走后,林星野继续在走廊里慢慢走,一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天边的云际,层云漫卷,倏而飘远。
秋风萧瑟,刮过树沙沙作响,穿林打叶,卷起尘土。
很远就听到了迟岛的喊声,他小跑过来,面上带着着急。
“星野星野,阿砚摔了,你快来。”
林星野几乎是一瞬间就要跳起来,三两步向前,面上的紧张藏都藏不住,一个心跳得厉害。
“别担心,估计没什么事,就是下楼梯的时候不留心。”迟岛觑他的神情,眼神犹疑,“行动不便,估计做两天轮椅就没事了。”
这叫没什么事?
都坐轮椅了还没什么事!
林星野慌则生乱,比划着手,见说不通又扯着迟岛带他去看看情况。
“好好好,你别拽,我马上带你去,死不了人的。就算断了腿,还有手呢。”
林星野一听断腿眼睛都红了,迟岛立刻呸呸两声,“没断没断,别着急。”
***
祁砚背对着门的床坐着,眼神极其不耐,目露威胁地看着许子昭。
“就崴了一下,你就是想来看热闹。”
许子昭眼神游移,圆溜溜的眼珠子转着,“正好换个药,顺便看看上次的伤口。”
继而小声地嘀咕:“你不也想看?就我八卦。”
祁砚:“……”
瞥了眼没什么事的身体,祁砚扶额,觉得自己今天就不应该出教室。
突然一阵喧哗引起了这边的注意。
“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校医室,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抬着眼镜厉声斥责,快步走了过去。
校医脸黑了大半,这都什么事情,在外面打就算了,在校医室还敢胡作非为,岂有此理。
徐思铭拧了拧手腕,漫不经心的目光看向了校医,脚下的动作没有松懈,反而往重了踩下。
“啊!”李子松的痛呼声从牙缝中挤出来,哆嗦着背,脸上的表情青紫交泛,红肿的脸颊突起,嘴角一抹鲜血显得狼狈,校服被扯开了,几个脚印在上头。
“还不放开?再这样我叫你们老师来了。”
徐思铭冷淡的眼神扫过来,没有温度的眼睛渗人,竟让校医有些不寒而栗。
“你干什么,还要打我不成?”虽是这样说着,校医还是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眼神的戒备毫不掩饰。
不紧不慢地把李子松背上的脚松开,徐思铭背脊放松往后头靠,合十的双手抱在脑后,眼眉狭长而锋利,“他说什么了吗?”
李子松几乎是在一瞬间,躲在了校医室的一角,声音打颤,“没有没有,没有人打我。我自己摔的。”
“孬种。”徐思铭长腿交叠,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一旁的李子松简直是怕了徐思铭了,不是没听说过徐思铭的名声,他关系硬,上了通告栏多次,就是没被怎么样,谁惹得起他。
自己上个楼梯,莫名其妙就被人拦下了,二话不说就往他的脸上招呼。
“谁让你害他了?”
“看把你能的。”
李子松避而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后面为了自保只好出手扭打起来,哪里知道徐思铭那么能打,几乎是他单方面挨打。
“跟你什么关系,你他妈管那么多干什么,又是林星野的狗啊。”
下一秒,李子松的下巴被死死捏起,对上了冷漠阴鸷的眼神,“你的嘴是不是不想要了,还是这双手?”
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恐惧,李子松牙齿都在打颤,“你在学校随便打人,老师不会放过你的。啊——”
借着又是一拳,打在了李子松的肚子上,他吃痛到面目扭曲,撞到楼梯处雪白的墙壁上。
“差不多得了。”
祁砚冷清的声音从楼梯口处传来。
李子松如见救星,他手脚并爬着起来,却没什么力气,他扯着嘶哑嗓子喊道:“祁砚,许子昭,救我。”
背对着光,祁砚的脸陷入阴影里看的不太真切,李子松却瞧出些遍体生寒来。
“子昭,楼道口监控呢?”祁砚抱着臂懒懒看过来。
许子昭复杂的目光看向了李子松,“没监控,没看到是谁先打的。看样子是互殴。”
互殴?
李子松吞咽了一下,脸上的刺痛一阵阵传来,再看看连衣服都没乱的徐思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
“祁砚,我们好歹也是同班同学,你就这么看着十班的欺负我?”
祁砚长腿一迈,慢慢走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李子松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几乎是迅速的一脚,一个重力将李子松往后踢了踉跄,倒在了地上,大喘着气,深毒的眼神看着祁砚。
祁砚依旧站着,“你撞我的那下还没算,还扯什么十三。”
一声轻嗤从侧边传来,徐思铭眼底明晃晃的嘲讽,“就这?”
祁砚眸光转冷,上下看了眼徐思铭,两人互相瞧不起。
“这也太狂妄了吧。”许子昭倒了一杯水走过来给祁砚,看着不远处徐思铭那不留情面的踩李子松一脚,看到李子松倒大霉了解气是解气,但是这种方式不是谁都可以用的,要换做是在他们班,老何非要跳脚不可。
“话说,他打李子松干什么。”
祁砚接过水一饮而尽,“太欠了呗。”
说起这个许子昭就无语,“那你激动什么,还下楼崴了一下。”
祁砚压着气,眼斜过来,“我那是不小心,不小心!!”
天知道他就是下楼的时候崴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许子昭非要扯着他来校医室,就是想看李子松的热闹,还不肯明说,拿他当借口。
看在同学一场,许子昭“好心的”把李子松送来了校医室,明明是“相亲相爱”的场面,却被祁砚和徐思铭左右两个瘟神眼神不善地“护送着”。
让前面的许子昭以为自己是押送死刑犯,一路莫名诡异,背脊一凉。
路上还遇到了方隽,把事情简单说了两句,方隽眼睛一亮,一溜烟就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不过看他那样就没想什么好的,走的时候跟他扯耳朵,“你把阿砚留在校医室里。”
许子昭满头雾水,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就随口应了。
于是乎,许子昭一直看门口,一颗心像是被爪子挠了挠,得不到解答,方隽要干什么呀,又深长了脖子,看到了那头的李子松像个鹌鹑一样躲着,校医正在给他上药,还要时不时撇个眼神给徐思铭。
“你热闹看够了没有?”祁砚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砰!”校医室的门被打开,齐刷刷的眼光看过去,尤其以校医的眼神最为费解,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扎堆来校医室,不会是又一个打架的吧。
祁砚本是不经心的一眼,却立刻凝住,也不知道哪来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交叠的双腿放开了些,一只脚放了下来,与面色恰好的神色搭配,灯光打照下,竟生出了几分脆弱感来。
一室的白色中,衬得他垂眸不理人的生冷劲尤为特别。
林星野一路的心砰砰直跳,鼓胀的胸腔里涨的厉害,脑子里蹦出了千奇百怪的想法,又和运动会上他被撞到的场面重合,着急上头也不顾的什么了,只想来见他。
眼下见到了,那股勇气却又卸了下去,想膨胀的气球被扎了小口放气,纷繁无绪抓不到什么,手脚有些无措。
面对众多扎眼的目光,他只看得到祁砚一个人。
林星野缓步走过去,起伏的胸膛未定,额头上细汗密布,手脚发软着,憋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抬眸看向了祁砚。
湿软软的目光让祁砚心头一堵,捏紧了手下的床单,喉结轻滚,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星野以为他是怎么了,又转头去看许子昭,许子昭被他泛红的眼神刺的一愣,下意识开口,“星野,你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许子昭将眼神递给了后头紧赶慢赶的迟岛,对上了他“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有人这都搞不懂”的表情,犹疑更甚。
电光火石间,他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阿砚就是下楼的时候崴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可能扯到旧伤了,走路不太顺畅,我带他来看看。”
罪恶感爆棚啊,许子昭觉得自己是误入了什么狗血八点档电视剧狗血小言现场,怎么现在了还有人用这种不要脸的苦肉计吗?他都要怀疑他嘴笨,说得露馅呢。
这就是迟岛和方隽两个大聪明想出来的主意?
也不怎么样嘛。
星野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星野再走近了些,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了祁砚的腿上,那心疼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
不是吧不是吧,这都可以?
难道蠢得真的只有他?
许子昭干咳了两声,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星野那么认真,张了张口:“其实……啊——”
迟岛适时地掐了一把许子昭的肉肉的腰,眼神斜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是祁砚先受不了了,他的手放开捏紧的了白色床单,准备要站起来展示他其实没什么问题,但哪里知道坐久了,腿脚发麻,他站起来直直倒在了林星野身上。
林星野特别紧张,伸出手接过人扶住,还要注意不要碰到他的腿,眼睛里的关注和认真让祁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子昭:怎么会有那么装的人?
迟岛:真上道。
祁砚:“……”
不是,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啊——”
李子松杀猪的惨叫将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吸引了过去,“痛痛痛,老师你下手轻点。”
林星野疑惑的眼神和不远处的徐思铭看过来的眼神遥遥对上,交错间,仿佛有火光擦过,又很快归于沉寂。
“你说说你们,都是高中生了,马上要成年了,还怎么冲动,有什么问题非要打架才能解决?”
李子松肿着脸,被药水刺激到的手臂撕拉做疼,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听到这话,就差和校医握手了,他欲哭无泪,嘴角扯着痛,大声控诉道:“对啊,有什么事情非要打架才能解决,不能好好说啊。”
这么一说,许子昭就来气了,他冷笑着看向了李子松,也很大声的回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啊,在接力比赛的时候非要撞祁砚,还死不承认,空口白牙地诬陷星野,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迟岛就差鼓掌了,他觉得今天的许子昭非常上道,估计是把毕生的语文水平都用在骂李子松身上了。
“你——”
“你什么你?我冤枉你了?那你转什么班?别跑那么快啊。”
又是一下毫不客气的药水戳到了手臂的伤口上,李子松龇牙咧嘴,喏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死咬着牙关,眼中的憎恨和不甘藏都藏不住。
徐思铭懒洋洋地一眼瞥过去,冻得李子松又是一僵,浑身发寒,那种被压着打的恐惧又漫上了心头。
他紧紧握拳,心想着肯定不能放过徐思铭。
“随便你怎么想,有本事就来,别孬。”徐思铭扯扯眼皮,下巴抬高,威胁的话张口就来。
校医瞪圆了眼睛,板正的脸差点绷不住,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嚣张的,“同学,需不需要帮叫老师过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李子松一下缩了缩脑袋,嘴角下拉,苦哈哈的表情,“没事,老师,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一颗心惴惴不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行,他认栽行了吧。
他妈妈心脏不好,上次就气得够呛,还是不要再去烦他了。他都十八岁了,该自己处理事情了。
许子昭见李子松这个缩头脑袋就没好气,热闹看够了就够了,转头却看见了林星野架着祁砚往外走的身影。
啥啥啥,留他在这里干什么,“喂,你们就这样走了?”许子昭难以置信,脸颊气鼓鼓的。
要出校医室首先要经过徐思铭另一头,徐思铭扔过来的眼神坚如寒冰,犹如一把锈蚀的剔骨刀要刮下人的皮肉来,黑沉沉的眸子里幽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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