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阳光斜斜切过音乐学院走廊的雕花玻璃,在水磨石地面投下菱形光斑。思哲踩着光影走向教授办公室,卡其色学院风针织开衫的菱格纹路随着步伐起伏,袖口处暗纹刺绣的月桂叶若隐若现,搭配同色系百褶半裙,将低调奢华诠释得恰到好处。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烫金滚边,金属门把冰凉触感传来时,屋内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推开门的瞬间,薄荷牙膏的气息扑面而来。刘念念笔直坐在皮质沙发边缘,黑色铅笔裙褶皱绷得笔直,珍珠耳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腰背挺得如同一杆标尺,脖颈却微微前倾,像是随时准备聆听教诲,又似藏着某种不安。
郑恺斜倚在窗边,运动鞋底还沾着昨天排练厅的木屑,卫衣袖口随意卷起,露出腕间缠绕的藏银手串。他的姿态慵懒随性,与刘念念的拘谨形成鲜明对比。
“都到齐了。”教授摘下金丝眼镜擦拭,蓝花楹幼苗在窗台抽出新芽,淡紫色花苞将他的银发染成雾霭色,“校内名单已定。”
他的钢笔尖在红木桌面轻点,声音里带着惯有的顿挫,“郑恺,你的《尘埃里的生命力》以微观视角解构声音世界,将自然元素与音乐节奏的碰撞极具巧思。”教授镜片后的目光审视着郑恺,“但和声布局稍显跳跃,整体架构的连贯性仍需打磨,在听觉逻辑的构建上,还得下番功夫。”
郑恺吹了声口哨,伸手接住从窗台飘落的蓝花楹花瓣:“得嘞,看来我这‘微观韵律’还得再雕琢雕琢。”他晃了晃手里的速写本,封皮上涂鸦着戴着安全帽的音符小人。
“刘念念。”教授转向沙发上绷直脊背的身影,“《夜莺与玫瑰》的十二音技法运用堪称教科书级别。”钢笔尖划过她放在膝头的总谱,“不过,情感表达如同被精密仪器校准的钟表,过于工整的呈现,反而让音乐失去了灵动的呼吸感。”
刘念念的法式美甲在皮革沙发上掐出月牙形凹痕,喉结动了动却只是轻声应道:“谢谢教授指正。”她耳后新换的蓝风铃香水味突然浓烈起来,混着纸张油墨味在室内弥漫。表面波澜不惊的她,攥着总谱的指尖微微泛白,暴露了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思哲垂眸盯着自己鞋面上的格纹,突然听见教授唤她名字。抬眼时,晨光正透过蓝花楹枝叶,在教授镜片上折射出细碎光斑。“席思哲,你的《碎光·重构》...”教授抽出她的谱子,页面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把建筑钢架共振频率融入泛音,用女工哼唱的《茉莉花》做复调基底,这哪是作曲,分明是在玩一场危险的即兴游戏。”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欣赏。
“但正是这种离经叛道,让我听见了打破规则的勇气。不过,在音色平衡与织体层次的把控上,还需更细致的考量。”
郑恺突然吹了声口哨,打破凝滞的空气:“教授这点评,听得我都想重新写曲子了。”他故意夸张地叹气,却在瞥见刘念念发白的指节时收了笑意。
“经过校内外七名评审投票,”教授从牛皮纸袋抽出名单,纸张摩擦声像绷紧的琴弦,“代表学院参加杰克·维米尔大赛的是——刘念念,席思哲。”
空气突然凝固。刘念念睫毛微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教授将烫金参赛证推过来,红色印章像滴在白纸上的血。
表面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眼神却透露出一丝慌乱与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获得了这个机会,又担心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郑恺倒是洒脱地拍了拍手:“两位伟大的女性作曲家,你们要加油啊,记得在捷克给我带鼹鼠冰箱贴!”
思哲指尖划过参赛证上凸起的烫金字,突然想起昨夜陈若熹在她稿纸上画的建筑透视图。
教授扶了扶眼镜,开始详细讲解赛程安排:“本次杰克·维米尔大赛,初赛要求提交弦乐四重奏作品,评审将从创新性、技巧性、情感表达等多维度进行考量。你们可以提交这次的作品。
复赛环节,需创作管乐五重奏,主题为《雾中的记忆》。作品需展现出对主题深刻的理解与独特的诠释,在管乐器的音色融合、声部协作以及音乐表现力上达到较高水准。”
他顿了顿,目光在刘念念和思哲身上停留片刻,继续说道:“决赛是最为关键的环节,要求创作一部大型管弦乐作品,并现场指挥当地知名管弦乐团进行演奏。
作品需巧妙融入中欧民间音乐元素,在保持传统音乐韵味的同时,展现现代音乐的创新理念。在配器方面,要充分发挥管弦乐团各类乐器的特色,构建丰富的音响层次;在结构布局上,需严谨且富有逻辑,确保音乐的整体连贯性与完整性。”
“另外,”教授补充道,“你们两个在临走前,务必上交复赛管乐五重奏的初稿。我会从专业角度为你们把关,提出修改建议,帮助你们完善作品。
与此同时,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系统回溯之前的作品,挖掘其中可用于决赛管弦乐作品的元素。现构思时间较为紧迫,你们需尽快形成基本的创作蓝图,并提交给我,我会协助你们梳理思路,把控创作方向。”
说罢,教授看向刘念念,语重心长地说:“念念,回去后要着重提升英语对话水平。如果有幸进入决赛,你将与当地管弦乐团合作,作为指挥,顺畅的沟通至关重要。
不同于思哲有在英国读研的经历,你在英语实际运用方面可能会面临挑战。为了能更好地与乐团成员交流,精准传达你的创作意图,展现作品的最佳效果,一定要重视英语能力的提升。”
刘念念指尖紧紧抠住皮革沙发的边缘,指甲几乎要陷入柔软的材质之中。作为从初中就踏上作曲之路,一路读到博士的“正统”学院派,她对管乐五重奏的创作并不陌生,“雾中的记忆”这样抽象且充满诗意的主题,她也可以应付。
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作曲技法、曲式结构,此刻在脑海中不断盘旋,想快速凑出一个完整的创作框架。
但决赛要求的交响乐创作与现场指挥,更是让她内心泛起阵阵不安。这着实让她感到棘手。尽管她在理论学习中对交响乐有着深入的研究,但真正要站在指挥台上,统领整个交响乐团,将自己的作品完美呈现,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她深知,在以往的学习生涯中,自己更多地专注于伏案创作,对于实际的指挥实践,实在是少之又少。表面强装镇定的她,内心却早已被焦虑和自我怀疑填满,害怕自己无法达到比赛的要求,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反观思哲,垂眸轻抚着衣角的菱格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小学开始浸润在钢琴与小提琴的世界里。
大学和研究生阶段的双修经历,让她对乐器的特性了如指掌。那些在C城最好交响乐团和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管弦乐学习中度过的时光,更是成为了她宝贵的财富。
在乐团中,她不仅熟悉了各种乐器的音色、音域,更深刻理解了不同声部之间的配合与交融。对于交响乐的创作与演奏,她有着独特的感知与把握。
管乐五重奏的创作要求,在她眼中更像是一次充满趣味的挑战,那些曾经演奏过的经典曲目、在乐团排练时的点滴灵感,此刻都如同沉睡的精灵,在她的脑海中渐渐苏醒。
而决赛中指挥交响乐团演奏自己的作品,这个要求不仅没有让她感到压力,反而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兴奋与期待。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指挥台上,挥动指挥棒,引领着整个乐团奏响激昂乐章的画面。
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在这个狭小的办公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念念的紧张与焦虑,思哲的从容与期待,交织成一幅复杂的画面,也为即将到来的捷克大赛增添了更多未知的变数。
刘念念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阴影,思哲注意到她握着钢笔的手在微微发抖。郑恺吹了声口哨:“嚯,这赛制够狠,两位艺术家可得好好准备。”
走廊的声控灯在他们出门时骤然亮起,光影交错间,刘念念突然加快脚步。郑恺望着她僵硬的背影,突然搂住思哲肩膀:“恭喜啊小师妹,看来又能公费旅游了?你这些年游玩世界,还没去过捷克?”
思哲踢开脚边小石子,格纹鞋尖擦过地面:“还真没去过,听说那边的古堡废墟特别有灵感。”
“不如让叔叔在布拉格买栋别墅?”郑恺掏出手机假装翻地图,“每天推开窗就是沃尔塔瓦河,写曲子都带贵族气息。”
“买别墅我一个人住多害怕呀,要是那边环境好可以考虑买一个公寓。”思哲斜睨他一眼,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倒是师兄你,没选上也别气馁,让伯父把分公司开到捷克,到时候我办音乐会,你可得当最大赞助商。”
两人的笑声在空荡走廊回响,惊飞了窗台上的灰鸽。刘念念攥着参赛证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改谱子时蹭到的铅笔灰。
她听见身后传来郑恺夸张的“成交”声,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转角处的消防栓镜面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大衣内袖口磨得起球,睫毛膏晕染出细小的黑点,像落在白纸上的音符。
表面故作坚强地快步离开,内心却满是自卑与失落,那些来自家庭的压力、与他人的差距,此刻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电梯下降时,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她想起父母在小熟食店里忙碌的身影,那些藏在钢琴谱里的皱巴巴钞票,此刻都化作郑恺调侃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化作思哲无所谓的耸肩。
而此刻的思哲正晃着郑恺的胳膊,讨论着到捷克后要去哪些二手唱片店。她没注意到刘念念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也没看见玻璃窗上渐渐模糊的倒影。
思哲来到陈若熹所在的写字楼,乘电梯直达顶层。出了电梯,小吴看到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轻声说道:“思哲,陈总去开会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思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朝着陈若熹的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淡淡的香水味与咖啡香气交织,如同一幅温柔的画卷缓缓展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米白色的地毯上,为整个空间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思哲径直走到陈若熹的办公桌前,轻轻坐下,椅子还残留着陈若熹的体温,那温度仿佛带着陈若熹独特的气息,萦绕在思哲身旁。
她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开始寻找适合寻找灵感的管乐重奏作品。找了一会儿,她选择了一首德彪西的《牧神午后前奏曲》长笛与单簧管的改编重奏版本。
音乐缓缓流淌,轻柔的长笛声如同一缕薄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单簧管的音色则似隐似现地穿梭其中。
随着旋律的推进,音乐渐渐变得深沉而忧伤,那如泣如诉的音符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思哲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牧神,在午后的森林中徘徊,他的内心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却无人诉说。
音乐中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这首充满伤感的管乐重奏,恰好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那根神经。
她的眼圈渐渐泛红,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陈若熹的办公桌上,在桌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水痕,仿佛是她内心情绪的具象化。
就在这时,陈若熹开完会回来了。她轻轻推开门,看到窗边戴着耳机的思哲,神情忧伤,眼圈泛红,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以为是比赛没有选上,心中满是心疼与担忧。陈若熹快步走到思哲身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而坚定地说:“宝贝,没关系的。
这只是人生的一次历练,不管结果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就算这次没成功,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捷克游玩,就当是一次浪漫的旅行,好不好?”陈若熹的声音轻柔而充满爱意,仿佛是一阵春风,轻轻拂过思哲的心田。
思哲被这突然的拥抱惊了一下,慌乱地摘下耳机,这才发现是陈若熹回来了。感受着陈若熹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话语,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思哲将头埋在陈若熹的怀里,假装难过地说道:“老婆,没选上也能去吗?”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与撒娇。
陈若熹紧紧抱着思哲,抚摸着她的头发,坚定地说:“当然了,和我的小音乐家第一次旅行,一定要去呀!不管你比赛结果怎样,我们的出行计划都不会变。
在我这里,你比什么比赛都重要。就算你以后不参加比赛了,我也会陪着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听你演奏只属于我的音乐。”陈若熹的手指轻轻梳理着思哲的发丝,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爱意与呵护。
思哲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继续问道:“那我没选上,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厉害啊?我要是以后都写不出好曲子了怎么办?”说着,她微微嘟起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
陈若熹看着思哲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说:“傻孩子,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优秀、最厉害的小音乐家。写不出曲子又怎么样,我养着你。而且我相信,以你的天赋和努力,怎么可能写不出好曲子呢?
你每次创作的作品都让我惊艳,以后也一定会带给我更多的惊喜。”陈若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能看透思哲内心的所有不安,用爱将其一一抚平。
思哲听着陈若熹的话,心中满是感动与幸福。她将头埋在陈若熹的肚子上,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骗你的老婆,我选上了。”声音里带着得逞的喜悦。
陈若熹一愣,随即眉眼都弯成了月牙,指尖轻轻点了点思哲的鼻尖:“好啊你,学会捉弄人了。”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满满的都是宠溺。
思哲站起身,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解释道:“可能是我听的这首曲目确实很悲伤。这是德彪西《牧神午后前奏曲》的改编重奏版本,它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孤独与迷茫的故事。
牧神在午后的森林中,他的内心充满了困惑和痛苦,找不到方向。音乐中的情感太浓烈了,所以我才会被感染。”思哲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对音乐的沉醉与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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