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府里头有人开门出来,闹闹嚷嚷地推搡,质问是何人来闹事。
抬着纸棺材的一行人也不遑多让,把黄纸洒得漫天飞舞,喊着要接曹琬娘回家。
不到片刻,戴兴朝的母亲戴老夫人就被人搀着出来了,伸出手指颤巍巍地道:“琬娘是我家的媳妇,这里就是她的家,哪里轮得着你们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接她。”
拿白幡的男子一开嗓声若洪钟:“我是琬娘的亲表哥,琬娘年幼便没了双亲,理应由我们来照顾她,戴兴朝为夺家财强娶琬娘,不过是个不仁不义之辈,不配供曹家的灵位!”
“一派胡言!曹琬娘哪里还有表哥?当年曹家人都死绝了,只剩她一个,若不是我儿接手,曹家的产业早就败光了!”老妇声音不响,但依然态度强硬。
领头的男子冷笑:“我们又不是曹家人,我们是琬娘的外家,不管怎么说,都比你们这群没血缘的戴家人更亲近,你们害死琬娘妹妹,横夺曹家财产,怎么还有脸出来说这话?”
两方争吵不休,周围被这番动静吸引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谷长宁放下手里的碧玉镯子,走到虞凤策身旁低声问他:“大人,那真是曹琬娘的表哥吗?”
若真是她表哥,也不该来得这么快,官府前脚刚把挖出来的尸体送回衙门,后脚就有人过来砸戴家的大门,这消息传递的速度得是顺风耳级别罢。
虞凤策一手转着折扇,笑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把事情闹大,大到人尽皆知便足够了。
他垂下眼看她:“你不是想替曹琬娘伸冤?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如何有什么要紧?”
这就等于承认此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了。
比起当街宣扬冤魂索命之事,这样倒是更合宜一些,把戴家与人结仇的事传入左鸿志的耳朵,那戴兴朝的死另有隐情也不足为奇。
他这样大费周章只为了打消左鸿志的疑心,谷长宁之前不甚在意,如今却真的对他的目的起了些好奇心。
虞凤策掌管只听令于陛下的玄隐卫,若真想查谁直接抓人审问便是,左鸿志究竟是什么身份,让小郡王都要顾虑这么多,还得旁敲侧击地下手。
左鸿志口中的“大人”会不会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这边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对面的戴家人已经被一帮年轻力壮的男子推搡着进了大门,一群人直冲戴兴朝的灵堂而去,手里拿着棍棒等家伙,来势汹汹的样子,看起来是要动手。
首饰铺子门口,曹琬娘在老驴背上笑得直不起腰,招呼里头的谷长宁:“谷姑娘!快来,咱们一块儿去看看里头那出好戏。”
谷长宁没有应声,曹琬娘等不及,便自己飘着过去看热闹了。
虞凤策偏头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多问了句:“你不想去看看泼你狗血的人落到什么境地?”
谷长宁如梦初醒:“大人,此处可有二层?我想去高处看看。”
在一旁候着的掌柜的看眼色上前殷勤道:“有的,姑娘,这边请,二楼有个正对着戴府的窗口。”
他看出这两人是为对面戴府的闹剧而来,但常年在市井中打滚,早磨炼出他看人的本事,这公子非富即贵,万万不是他等市井小民招惹得起的,不如就给他们行个方便。
两人跟着掌柜的上了二楼,掌柜的支开木窗,便懂事地退下了。
站在窗口,依稀能看见戴家里头的灵堂被人砸得一塌糊涂,还有戴家的女眷哭号的声音,男人们怒骂的声音,混乱不堪。
之前泼她狗血的戴老夫人早不知在这样的推挤中去了哪里,但戴兴朝的灵堂被砸,想来她也不会太好过。
虞凤策用余光留意她好半晌,想看看她解不解气,却见她眉头紧缩,不知在想什么。
谷长宁看着戴家的院子,口中道:“……奇怪。”
“怎么?”几乎是立刻,他就接上问句。
她双手扶着窗柩,往前探出半身:“灵堂都被砸了,戴兴朝的魂魄竟然还没出现。”
刚死之人魂魄会在世间弥留七天,可至今为止,她从未见到他的阴魂出现过,这实在太过古怪。
若说他去了有执念的地方流连,可自己的灵堂都被人砸了,还没有动静,那便说明他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她之前没有细想,如今越来越肯定——“是曹琬娘,她吃了戴兴朝的阴魂。”
难怪戴兴朝死后她的怨气有如实质,甚至能帮她在人前显形。
颈后吹来一丝凉气,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在谷长宁耳边响起:“嘻嘻,又被你猜对啦。”
谷长宁悚然一惊,立马转身想避开,却因靠窗口太近险些往后栽到窗外,正在这时腰后抵上一只手,虞凤策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捞了回来。
“怎么一惊一乍的?站也站不稳。”他的语气颇为不悦,等她站好便撒开了手。
始作俑者还在那笑嘻嘻的,跟着责备她:“就是,我不过跟你说了句悄悄话,就这样大的反应。”
虞凤策不知道曹琬娘就在旁边,还拧着眉问她:“吃了戴兴朝的阴魂,会如何?”
谷长宁一时没作声,反倒是曹琬娘不以为然道:“我的念力比他强,吃了他又怎么样?要怪就怪他没我死得早,也没我死得惨,你说这可不可笑?”
虞凤策的折扇往手心一拍,忽然四顾周围:“这是……曹琬娘在说话?”
她的怨气过强,想要让人听见自己说话并非难事,只不过旁边忽然传来不知哪来的声音,常人都会觉得惊慌,这小郡王竟一点不当回事,比谷长宁这个看惯了的还要平静。
曹琬娘索性像上回在薛回面前那般显出隐约的身形来,好叫他看个清楚。
穿着石榴红衣裙的女子盈盈往下拜一礼:“小女子曹琬娘,谢过郡王爷相助。”
这时虞凤策才眸光沉沉,呼吸略微一窒:“谷长宁,为何……我也能看到死去的人?”
谷长宁看他一眼:“曹琬娘的怨气很强,可以转化成念力使用,念力强大的鬼物在人前化形并不是难事。”
坊间流传那些鬼怪现形的鬼故事,也许多半是编造的,其中也确有一部分是真的阴魂在作乱,只不过少之又少罢了。
“念力强大便能显形……”他抬眼紧盯谷长宁,神色间隐隐透出些许与他往常不符的期盼,“那你说过的跟在我身边那个……也能吗?”
谷长宁愣住,嘴唇略微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她还以为他根本不在意那只爱鬼,是以自地牢出来以后从来不问她有关那只鬼的事情。
如今方觉他不是不在意,只是在心底藏得太深了。
她要如何告诉他那只爱鬼别说显形的念力了,连维持自身存在的念力都快消散完了呢?
犹豫之间,她忽然觉得不忍心。
旁边听着的曹琬娘颇有些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这有何难?便像我一样,吃几只弱小的阴魂不就行了,哦,当然了,要小心不要自己反被吃掉哦~”
谷长宁终于怒了,她挡在虞凤策身前把他和曹琬娘隔开:“枉我还帮你伸冤,你怎么如此不安好心!曹琬娘,你是真不知道擅自吞吃阴魂会有什么下场吗?你吃了戴兴朝,他没有下辈子,你也没了!”
以吞食同类得念力者,阴曹地府不收。
再也不会有投胎的机会了。
等待她的唯有两个下场,一是不停靠吞食阴魂来维持自己继续待在人间的念力,二是灰飞烟灭,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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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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