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班。
数学老师照常在上面讲题，下面的人偶尔瞥一眼黑板，多数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
“唉——”
朱媛甩了甩酸疼的右手，半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随即手自然而然往旁边伸：
“兰兰，快给我个巧克力——”
“嗯？”
当她眼神触及到同桌利落的寸头时，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分班了。
“对不起，对不起。”
朱媛小声又迅速地道歉，生怕影响对方的做题进度。
身边的寸头并不恼，只是眼神有些恍惚，他放下笔，从口袋一掏。
“啪嗒。”
一颗大白兔奶糖平稳掉落在朱媛桌上。
“这是同桌分班前塞给我的，你吃吧。”
此话一出，二人都陷入到某种情绪中，一时间谁也没继续说话。
“铃——铃——”
“哐当——”
班长一听铃声，惯性般放笔起身，扬起嗓子：
“来来来，都出去跑操，女生靠走廊站，男生靠栏杆站，然后有秩序去排队——”
“啪——啪——”
讲台上正讲课的班主任用手重重拍了两下黑板：
“严华，干嘛呢？”
班长挠挠头，有些懵：“去跑操啊——”
但开口的瞬间，他反应过来，丫的，这是在高贵的实验班，平时是不用跑操的！
班长满脸赔笑：“哈哈，老师，我做梦呢，您继续！”
他一屁股墩坐回凳上，随着他一起做这个动作的，还有班上三分之二的人，甚至还有秦郝。
原来已经分班了吗？
某种戒断反应在班级内蔓延，从手指浸入双眼。
“呜呜呜，又要跑操，真羡慕实验班的人可以不跑......”
“可别，整体闷在教室，无聊死了......”
“嘘，别说太大声了......”
窗外，其他班上人正路过。
三班教室内。
周浩鹏刚系上鞋带，起身发现祝星鸣还在座位上，眉毛一挑：
“星哥，还卷呢？等下跑操迟到被秃驴揪住可是要当众挨批的——”
祝星鸣甩甩笔，“让你先跑400米，”他眼神在复杂的几何图形上流转，突然眉梢一挑，手开始在纸张上飞舞：“等解完这道题，我就追上你。”
哪来的bking？
周浩鹏撇撇嘴，随即向门外冲刺，并大喊道：“追不上的是孙子！”
祝星鸣不置可否，他寥寥几笔画出关键辅助线，再将重点步骤写上，最后收笔。
“哐当——”
推开椅子，他利落起身，准备追上周浩鹏。
从三班一直往楼梯间走，最尽头是实验班，那一处静悄悄的，与整个闹腾的校园不在一个图层。
实验班的窗帘没拉，里面的人动作齐整低头写字，像寂然的火山。
祝星鸣不自觉放慢脚步，他眼神如蜗牛触角般，不经意间往里面试探。
砰！
就这试探性的第一眼，他便看见了心中所念之人。
顾潞黑眸中倒映处窗外的身影，如一丝光闯入幽寂的谷底。
“咳——”
电光火石间，祝星鸣心快跳出胸口，他急急移开目光，低头盯着自己鞋面，快步走开。
顾潞不会一直盯着我吧？年级第一也会上课走神吗？该死！就说早恋影响学习......
祝星鸣思绪越飘越远，完全没注意跑操的预备铃已经接近尾声。
早恋影不影响学习不知道，但它一定影响跑步速度。
顾潞抬头，淡淡扫了眼黑板上的数学题，随后抓起一本英语词汇书起身。
台上还在讲题的班主任粉笔一顿：“顾潞同学，你有什么事——”
顾潞语速略快：“黑板上的题去年刷过了，”他将手中的书一扬，“我想去问英语。”
班主任搓了搓手里的粉笔灰：“哦，好——”
“砰。”
他话音刚落，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响起。
坐在顾潞边上的秦郝满脸疑惑：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顾学霸手里拿着的是英语词汇本，然后去问英语题？
而在他后面的尤安妍也不动声色拿出物理试卷，一屁股墩站起来。
“吱呀——”
后门再次被打开，随后又关上。
-
“呼——呼——”
周浩鹏站在跑道上气喘吁吁。
一旁元涛见状直言：“大鹏，你怎么一副傻狗样？被秃驴追了？跑这么急！”
“去你丫的！”
周浩鹏缓了口气，“我和星哥比谁先到操场呢，”接着微抬下巴：“这叫男人间的胜负欲！”
元涛满脸敷衍：“哦，”随后又靠近他，问，“那你这是胜了？”
周浩鹏往后五十米谨慎搜寻片刻，他眯起钛合金狗眼，挨个扫视人群。
真没追上来？
奇怪，什么题这么难，居然绊住了健步如飞的星哥！
不管了！做了这么多次的孙子终于轮到他当爷了！
他一脸傲色：“那当然胜——”
元涛狐疑反问：“确定星哥没有让你200米？”
何止让我200米，他直接让我400米！
周浩鹏一口咬定：“那当然没有啊！”
元涛摸摸下巴：“那星哥是被什么绊住了?总不可能是秃驴吧？”
-
祝星鸣越走越不是滋味，实验班那一瞥，像是一颗包裹糖浆的山楂球，最初的甜味淡去后，开始无尽泛酸。
“呼——”
他甩甩头，小声嘀咕：
“没关系的，还有五天就是数学竞赛二试了，只要能拿名次，就可以进实验班......”
是的，由于祝星鸣英语基础实在太差，一时间难以补上去，索性另辟蹊径，选择第二条路，即：得国家级竞赛奖的学生，可免分班考试进入实验班。
身后赶来的顾潞看见他絮絮叨叨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小男朋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他快步跟了上去，右手直接握住祝星鸣手腕。
“嗯？”
祝星鸣下意识回头。
“顾潞？你怎么出来了？”
大概是窗外那一个对视，他读出了里面的思念。
顾潞手指微微收紧，将祝星鸣牢牢牵住，他靠近身旁人的耳畔：“再不跑快点就迟到了，”说到这，他轻轻一笑，“我的男朋友。”
少年的声线像一杯柠檬酒，带着冰凉的醉意。
祝星鸣赶紧别过头，没了脾气任由顾潞牵着手腕往前跑，微风吹过额间碎发，散去了些生活的沉闷。
“那边的还在磨蹭什么！快点到位！”
秃驴左手叉腰，右手拿着戒尺，站在田径场入口，仿佛一个交警般指挥现场。
“嗯？”
突然他眉头一皱，伸手抬了抬鼻尖厚重的眼镜。
只见前面两个学生拉拉扯扯的，那姿态甚是熟悉，活像往日被他抓到的小情侣。
好好好，现在早恋都这么嚣张了是吧？居然敢手牵手在田径场逛街！岂有此理！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走过去，还没彻底看清人影，就扯着嗓子喊：
“那边两个别动，早恋是吧！哪个班的，胆肥得很......”
祝星鸣整个人一抖，做贼心虚般想将手抽回去，但没有抽动。
“顾潞，快放开我——”
顾潞继续握住他的手腕往前跑，他回头，语气坚定：
“没事的，不要怕。”
祝星鸣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心安与无畏，索性两眼一闭。
死就死吧！
秃驴眉头越皱越深，这次不是生气而是疑惑。
抓早恋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见这种不逃跑，反而向自己这边冲的，真是岂有此理，世风日下！
“你们——”
“嗯？”
随着人影慢慢靠近，秃驴感觉这人的身影与荣誉墙最顶上的照片慢慢重合。
“顾潞？”
什么？年级第一居然早恋？
秃驴赶紧往他身旁看去。
“又是你？祝星鸣！”
秃驴目瞪口呆，大有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意思。
“你，你抓着人家顾潞搞什么？”
祝星鸣嘴角抽搐，到底是谁抓着谁啊！
顾潞不紧不慢出声：“主任，是我抓着祝同学。”
秃驴定睛一看，还真是！
“不是，祝星鸣，你让顾潞抓着你的手干嘛？”
祝星鸣：好好好，合着什么都是我的错咯？
顾潞继续护短：“主任，是因为我跑不动又不想跑操迟到，被祝同学看见了，想帮我才让我抓他手腕的。”
秃驴眼神来回在他们身上打量，祝星鸣不自觉咽了口气，神情微微紧张。
他掂了掂手里的戒尺，慢慢走了过来。
“祝同学……”
祝星鸣硬着头皮：“诶。”
他感受到自己肩膀被重重拍了两下。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助人为乐的，哈哈……”
秃驴一脸欣慰，皮都笑皱了。
祝星鸣：……
他讪笑道：“那主任，我们跑操去了。”
秃驴摇了摇手中的戒尺：“去吧去吧。”
他们与秃驴擦肩而过，祝星鸣趁机手腕翻转，反握住顾潞。
顾潞见状，微微挑眉。
“走不动的话，就应该我牵你。”
祝星鸣侧着脸，午间的阳光在他眼睫下流转，如正抖翅的蝶。
此景印刻在顾潞心底，并永不褪色。
“好。”
-
“嘶——”
秃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猛然细想：
顾潞是实验班的，他来跑什么操！
“砰！”
正想着，秃驴突然被正面跑来的学生一撞。
“老师，私密马赛！”
来者随口一句道歉，便想往跑道处冲。
秃驴囫囵一瞅，便认出来者何人。
“尤安妍！”
……
她只好停住脚步，神情尴尬扣了扣手指。
“主任，我这不是没迟到吗，您听那跑操预备铃还响着呢……”
秃驴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唾沫横飞：
“谁管你迟没迟到？你实验班的，不在教室自习，来操场凑什么热闹！”
尤安妍细眉一挑：“那顾潞不也进去了？”
秃驴一顿，又气冲冲道：“等下我就把他揪出来！”
尤安妍还以为把顾潞搬出来就能进去了，没想到这偏心眼的秃驴不吃这套，她略微沉思片刻。
“思政教材125页写到，要为国家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所以我今天来跑操正是知行合一的表现。”
秃驴双眼微瞪，这么板正的话他一时也不好反驳。
“主任，还有呢！”
突然，尤安妍背后又蹿出几个人，秃驴认出他们都是实验班的。
其中实验班班长大咧咧补充：
“昨天的新闻联播还号召青年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呢！”
“对呀，我也看了，是全国教育大会上的内容！”
“嗯嗯，我们这不响应号召来了！”
这几番话下来，秃驴脑瓜嗡嗡的，对付调皮的学生他得心应手，但对付这种场面话讲得滴水不漏的优等生，他真是没法子，更何况自己本身也是倡导全面发展教育的，奈何学校......
班长见他犹豫，立马催促：“主任，您再不放我们进去，跑操就开始了！”
算了，放几个进去应该也没事！
想通后，秃驴戒尺一摆，硬：
“动作都给我麻利点，随便插个班进去，别被刘校看见！”
“主任英明！”
少年们闻言撒腿就冲了进去，面色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或许令他们开心的不是跑操这个活动，而是能选择进行这一活动的自由。
五一休息够了，开工！
周浩鹏：感情只会影响我冲刺的速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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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分班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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