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子夜,于一片漆黑中天崩地裂。
有无数触手于地面裂缝而蜷出,吞噬所接触到的一切生灵——方才的阎魔地狱间,陡然成了……
“好家伙,这不世界末日吗?”
白古吸吮着被划伤的手指,看着只需几滴血就成为末日的黄泉,惊叹不已——这不妥妥末日电影的大型特效吗?但是不同的当然是里面哭喊着逃跑却被吞噬的NPC们都是妖魔鬼怪。
别说白古,就算是猖尧也因此沉思许久,才说道:【这鬼和尚,这些年到底吞噬了多少生灵。】
听到猖尧低沉的声音,白古问道:“怎么?没自信了?”
激将法对于传说中的战斗疯子猖尧是百分百的命中率。
只听猖尧冷哼一笑,甚是自傲的说道:【呵!若是本座当年知道这鬼和尚有这般本事,本座如何会吝啬出手,还用得着你当日狂妄?】
白古想翻个白眼,却有一道裂缝自白古脚下裂开,白古心一紧,下意识脱口而出:“卧槽!”
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地缝的嘶吼声中,猖尧缓缓开了口。
【怕什么?就算下到地下十八层,本座在,你就在。】
这话说的分外有盲目自信的霸总范儿,甚有种当年躲在被窝里看言情小说的既视感。可再有感觉,说这话的人可是一朵花,魅力自然大减——可白古信,也甚至被一丝丝感动到,因为她明显感到自己下降的速度在减缓。
她甚至能看到在这一道道裂开的地缝中伸出了无数双黑色的手臂,它们堆积着组合着变成了伸出地缝的触手——而在扯住猎物脱出底缝中后,地缝的石壁上生出了大大小小的嘴巴。
【瞧清这些丑东西了吗?】
白古睁大眼睛看,那些嘴巴似乎幼鸟待哺,一张一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直到那一双双触手拖着猎物塞进那些嘴巴里。不过咀嚼三四口,它们囫囵吞下,便又开始长大了嘴巴。
白古被这触目惊心的场景给震住了。
“这些难道是在你口中的并不无辜的人们?”
【瞧瞧这些被你们修仙人称作怨灵的丑东西,他们当年为求生逼死了分肉救人的所谓‘圣僧’,在‘圣僧’怨念中而死,死后也成为了‘圣僧’的一部分,甚至依附着鬼和尚成为了黄泉的一部分,投不了胎成不了人,日日囚苦……】猖尧对此很是厌恶,【咦~~当年就是看到这些恶心的玩意儿,本座不愿意跟你下来。啧,如今下来仔细看了,还是觉得好恶心。】
在猖尧的口中这些嘴巴是当年逼死黄泉地藏的凡人们被地藏困住,成为了所谓怨灵。
“你不觉得,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吗?”
猖尧有点奇怪白古反问自己的问题:【说话?】
猖尧顿了顿,随后无所谓的说道:【本座懒得去看这些丑东西。左不过什么‘我错了,圣僧饶了我’这样讨饶的话,反正若本座是那鬼和尚,也会将他们吞噬掉,生生世世永受其苦。】
说着说着,猖尧甚至嘿嘿笑了起来。
听着听着,白古脑子里莫名其妙俨然一副大魔头的模样。
这猖尧,不仅疯,报复心也是很符合坏人剧本的心态。
不过,白古很认可——若是自己是地藏,应该很难饶过辜负自己的人。
白古环顾着生在石壁上的近乎千万张嘴巴和那些黑色的手臂,伸长了脖子,想要探听到这些似乎永远不知道饱的嘴巴们在说些什么。
“好…饿……啊……”
听到这断断续续的三个字,花枝陡然伸长,刚好卷到一根被那些大嘴巴吞嚼余下的一根手臂。
【呐。】
被嚼的血肉模糊的断肢猛地凑到白古眼前。
白古瞪大了眼睛后,缓缓平静的推开了猖尧的好意:“不用。谢谢。”
【啧。】
花枝嫌弃的一把甩掉断肢。
好吧,猖尧这魔头,不仅疯,凶,还傻。
白古正在心里吐槽,耳边又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她看向自己脚下仍然看不见底部的深渊。
“你听到深渊处的哭声了吗?”
猖尧没有立即回话,似乎听了白古的话正在倾听深渊,可他甚是嫌弃的说道:【这儿哭声就没停过好吧?】
“不。”白古否认道,她翻身,头朝下,以飞身而下的姿势冲向深渊。
那声音和阿尧火烧黄泉时听的哭声很像,而且——
疾风中,白古衣袂翻飞,长发狂舞。
她眯起眼,说道:“那哭声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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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翻弄着剔骨刀,随意一画,圈住周身的结界外一道蜷来的触手便被刀气斩断。
他仍旧浮于黄泉之上,似乎无论这儿翻出什么样的末日灾难都奈何不了他分毫。
直到看见那灰袍道姑坠于裂缝,他的淡然的面色终于动容——其实就算被那些恶心玩意儿吞了也没事儿,毕竟那副骨头不会被融化。而自己也只需要那副骨架子。可是,她脑袋顶上的小鬼头虽说傻兮兮的,但终归也算是个能叫得上名号的。若是他开了神智,带着那小散魂入了那鬼和尚眼跟前,那便不是好说话的了。
“啧。麻烦。”
一直躺浮于虚空,看着烈狱变末日也权作观戏的美人儿终于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把弄着被自己磨得劚玉如泥的剔骨刀。
一挥手,散着金光的结界一散。
结界消散,在周遭一直窥伺的黑色触手们终于看到了机会,齐刷刷向他刺去。他眉色仍是淡漠,还未见挥刀之势,不过剔骨刀在手中潦草一画,数根触手齐齐斩断。
只见他一把掀开帷帽长纱,飞身作下,势如虹光。
——戏看的差不多了,刀也磨得锋利。这下剥皮剔骨倒是利索。下起手来,也不会弄疼了她。
这么想着,他那双握着剔骨刀的手越发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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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古看着仍旧深不见底的深渊,耳边听到的哭声似乎在方才就越来越小声,不由心中说道——若是再引不出来,怕不是真就葬在这儿了。
她被吹的双眼通红,眯着眼,张嘴吞着冷风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底?”
【你刚没长耳朵?本尊就没下过这儿。难说多久。】
白古思索了下:“你说过,墟白曾身下黄泉见到地藏。”
【对。】
“你也说过,墟白曾重伤了这地藏。”
【……所以?】
“既然我的血能引出黄泉深处的东西,那我的骨头——”
说着,白古看向手中的大砍刀,那是方才在下坠中刚好捡到的一把主人被吃掉的大砍刀。
——血肉是我自己练出来的,可这具骨头可不是。这是正儿八经的墟白的骨头。既然墟白是唯一一个大闹黄泉却全身而退的人,那这黄泉地藏不可能不识的。而且,那个叫做阿尧的“妖”,不是也为了这具骨头吗?
似乎察觉到了白古的用意,猖尧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古摸了摸刀刃,不过手指一触,就血珠散落——好家伙。你主人倒是挺爱惜你的啊。
“你都猜到了,还问啥?”白古比划了起来。
猖尧见她如此,倒是笑了出来:【奇了。方才要你划拉个血口子都小心的很。现下怎么要对自己使这么狠的法子?】
白古扭了扭左手腕,拿出插在腰间的拂尘,将尘柄狠狠咬住,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我不说了,只要我死不了,就什么都豁得出去。忍疼而已,有什么不行?不过,待会还得劳烦魔尊大人帮衬了!”
听得这声尊称,猖尧很是受用:“好说好说,本座……等等!你怎么知道,本座的——”
猖尧的话未说完,在混沌的深渊中,刀光一闪后,是喑哑的闷哼之声。
不过瞬间,肉身凡胎的血喷涌而出,深渊山壁上生出的手臂嘴巴竟然都一瞬间停住。
随后,似乎那些寻常的妖魔鬼怪不再吸引它们,竟是齐齐向白古冲去。
【难缠!】
猖尧嫌恶道,立马用尽所有灵力将砍断左手手骨的白古用结界护住。
白古疼的几乎要晕过去,却仍旧支撑自己连忙用裙摆残布缠住伤口,嘴巴里念了个之前学的止血咒。白古知道猖尧施了散着微光的结界便也不再理会,只是全身微颤的看着掉落深渊的那支散着白色荧光的左手。
【娘的……】
听到猖尧几乎是从咬牙的骂声,白古知道只是一朵花儿的猖尧能施展结界护住自己已是十分不易——或许不超过半分钟,结界定然就破了。
白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跪在结界中捂住仍在流血的伤口,透过被触手几乎全部包裹住的缝隙,听着那些咀嚼着尸体的嘴巴们开始改口叫嚣着“吃了她”“吃了她”的魔音,她心中默数起了秒数。
一,二,三,四……
——吼!!!!
不过七秒,深渊的最深处有咆哮之声传来。
白古心中一喜。
咆哮怒号之声后,有刺眼红光从深处炸开,直冲白古而来。
红光厉害,刺退了攻击她的触手。
白古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到了飞身而来的阿尧。
她微微眯起眼,似乎看到了阿尧握在左手的剔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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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腕的疼痛让他明白,骨架的左手手骨分离了。
他皱起眉来,面色铁青,再无半分置身事外的闲情,他的加快疾速甚至冲断了所有袭击他挡住他去路的触手。
有吼叫从深渊传来,让所有碎尸残渣齐齐卷飞。
他又加快了速度——那和尚竟然醒了!
直到红光随之刺出,他终于飞身到了那灰袍道姑快破碎的结界之上。
不过五尺距离,他看到了跪在结界中的道姑捂住的左手。
血流不止的伤口……齐齐砍断的左手……
他皱起眉来,握着剔骨刀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戾气和怒意已经许久没有浮在他的眉目间了,上一次动了气应该是在千百年前。
——怎么敢?这个鸠占鹊巢的小散魂怎么敢!
深渊的红光,飞身的美人,似乎两道齐头并进的线条,都要刺穿处于中心的圆形结界。
不过两寸……
快要破碎的结界中,那灰袍道姑抬起了头,满布血丝的眸子对上了带着怒意的异瞳。
那双眼睛里,出乎意料的是一片宁静。可在下一秒,那道姑勾起唇角,惨白的脸上带上狡黠诡异的笑容。
她伸出那支手握成拳的沾满鲜血的右手,随后缓缓的……
竖起了那根中指。
他不解这个动作,却看清了她笑中的挑衅,不由被激的一笑,速度更加快了。
只在一寸之距,下意识的伸出手要打碎结界将她抓住时——结界提前一瞬碎掉。
结界破碎疾速下坠的灰袍道姑仍然举着中指,笑意嘲讽狡黠,在坠入那道红光中,向着对自己伸出手就要拉住自己的人,嘴巴一张一合。
——小趴菜。
嗯?
他欲要在追,深渊的吼叫和石壁上千万张嘴巴的凄声惨叫混合在一起,直击五窍。
他眼前一黑,耳中空鸣,只得放弃追逐。只能闭上眼,稳住心神,浮于虚空中,下一刻,他猛睁双眼,手中剔骨刀向前一劈。
刀光凌厉,戾气将周遭触手嘴巴尽数砍灭。
耳中安静后,他又看向深渊,已无她的踪影,随后又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疼痛不止,仍在手颤。
突然想到方才道姑狡黠的笑着举起中指对自己嘲讽,他突然一笑:“小趴菜?”
怒意和戾气似乎都消散。
“真是有意思了。”
他这么笑着,双手负背,复向深渊缓缓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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