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温溪为自己找借口,她不认为这是临阵脱逃,尽管她当时心中的麻雀就要蹦哒出来,尽管她那时的确没抗住梁斯淮有那么一丝耐人寻味的视线。
苏荷急躁的询问声音从楼下传过来,温溪把脸埋进被子里,烦躁地翘起脚,用力搓搓脸大叹一声气,难掩懊悔。
没洗澡,身上有汗味。
吃青瓜吃得满嘴绿色汁水。
形象不保。
温溪听不见她妈妈在说什么,满脑子充斥着刚才的画面,什么安不安静,什么凶不凶,好丢人。
可不得不说她心思重新飘荡起来,能飘到云层上再飘回来,全身就像躺在棉花团上,脚不稳心也不稳,惊慌之后被巨大的惊喜淹没,比刚才的青瓜味道还要浓烈,温溪都要在溺死在里面。
楼下传来说话声,梁奶奶给苏荷送青瓜顺便问问温溪是怎么回事,冷不丁地突然满脸通红跑回家,这还挺让人担心的,苏荷不清楚原因,可了解温溪,看反应也不像有事,于是宽慰梁奶奶,两个人又说到梁斯淮,聊了几句。
温溪趴在床上支棱一只耳朵听着,每一字都听得仔细,悄么声地仰起脖子努力往梁家院子里看,天色晚了,路灯还没开,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从客厅打过来的光落在院子里的树上,这边是她妈跟梁奶奶的说话声,那边偶尔传来一声梁爷爷的咳嗽声,依稀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
听不太清,可她觉得特别好听,耳朵蹭在薄被上,痒痒的。
两家房子并排,温溪房间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自家院子,另一个对着梁家的窗户。没过多久,隔壁房间里的灯亮起来,跟她房间灯光一样的颜色。
温溪心头窜动,看到映在窗帘上隐隐约约的身影,灯光变得暧昧。
那个身影立在窗前没动,就算知道对面拉着窗帘看不到自己,她还是把脸转了过去,不一会儿又转回来,眼睛不停地往那边瞄,浑身有些闷热,两只手握紧床单,越想控制呼吸越控制不住,胸脯上下起伏宛如缺氧,她连呼吸声都怕对方听到。
剪影不见了。
温溪心里空出来一块儿,她的手突然松劲,整个人软绵绵地栽进柔和的被子里。
—
温溪有了秘密,就连林念念也不知道的秘密。
她把这个秘密藏在日记本里还有试卷的涂鸦中,在不了解梁斯淮的时候,她就擅作主张让人占据了自己的心事。她知道他每天不怎么出门,房间里的灯会亮到很晚,有时她都起床上学了那灯还亮着。
温溪的窗户虚掩,窗帘也没有拉严实,她有意无意地从家里每个角落晃荡到窗户旁,仔细又小心地观察隔壁的窗户。
风偶尔会撩起梁斯淮的窗帘,温溪再怎么想一探究竟可每次都会从窗户旁跑开或者猛地拉住帘子,之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再悄悄拉开,她所有的心事全藏在窗帘背后。
这天放学后她去林念念家拿了一盆仙人掌和一盆不知道名字的花,林念念的妈妈喜欢养花养草,院子里堆的全是这些东西,种不下就送人,之前林念念就想让温溪养几盆,但温溪觉得自己不是个能养花的,怕养不好就没答应。
林念念还觉得奇怪,帮她抱着一盆仙人掌问怎么突然想养了。
温溪说不上个所以然,手指摩挲着花盆囫囵说:“我窗台上少了些东西。”
她那个窗户是传统的样式,朱红色的漆掉了不少,颜色也老旧了,看上去不是多么漂亮。
“添点颜色会好看。”
温溪解释,故作镇定,怕林念念继续问急忙说:“你不是想吃冰粉吗?我妈今天做了青瓜味儿的,走,去尝尝。”
苏荷做饭手艺好,全村的人都知道。林念念果然被食物吸引住,粉圆的脸上展开笑,“真的啊,我还没吃过青瓜味儿的呢!”
温溪拽着林念念匆匆往自己家里走,到家后打开冰箱捞出来两碗清凉的冰粉,两只手都被占着还能动作连贯地拉起林念念上楼,林念念屁股还没坐稳就又被一股力气拽了上去,哎哎两声,“你急什么呢,苏荷阿姨今天加班?”
温溪:“嗯,我妈今天回来晚,先吃冰粉垫肚子。”
到房间后,温溪示意林念念随便坐,抱着那盆仙人掌和红色的花走向窗台,脚步越来越慢,瞟向隔壁窗户,最后犹豫着转身,看眼吃得不亦乐乎的林念念,拉上了窗帘。
林念念嘴里叼着勺子,手随意翻看温溪桌子上的演算纸,这是温溪前一天晚上做题用的,还没来得及扔。突然,她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喊了一声:“温溪!你有情况了!”
温溪正低头想怎么摆放这两盆东西,被喊到后抬头,脸瞬间就憋红了,把仙人掌跟花往地上一放就冲过去,又羞又恼,“林念念你别动我东西!”
林念念火速从桌旁闪开,高举着一张演算纸,灵活避开温溪,开始读:“你是柔软的,别动温溪让我看完!柔软的雨......”她边笑边看,仗着比温溪个子高肆无忌惮,“柔软的雨中还有我注视,我注视你的眼睛......”
温溪见抢不过,放弃抵抗,坐在床上,“你看吧,能看出什么啊,随手写的语文周记。”
她编谎话的技术实在不高,林念念看完后笑着晃动演算纸,“语文周记?温溪你就继续编,我跟你一个班我怎么不知道布置周记了?”
温溪揪着床单不说话了,摸摸脖子后小声道:“乱写的。”
“嚯,乱写的,”林念念啧啧两声,把演算纸翻个面,“都写‘梁’这个字了,还乱写的,我猜你是春心乱动了。”
林念念脑子一转就知道温溪心里打什么主意。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老是偷着笑,还以为你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林念念又看了眼演算纸,犯嘀咕,“咱班男生有几个姓梁的?”
温溪侧过身子,“不是......”
“也不对啊,你除了跟我玩,也没见你跟谁走得近,”林念念挖了一大口冰粉塞嘴里,口齿不清地继续说,“汪清仲也有个姓梁的兄弟,好像是就是咱们班的。”
汪清仲是林念念的发展对象,继那天林念念问什么时候遇到仲天骐,她便跟汪清仲看对了眼。
温溪轻轻碰了碰自己火烫的耳朵,想起梁斯淮隽雅的长相,摇头,“不是他,”她羞得很,站起来抢回那张演算纸,没舍得扔,团吧团吧随便夹课本里了,语气跟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样,“你不认识。”
林念念冰粉也不吃了,“瞧你那表情,”她捋捋袖子,笑着过去快速把手放在温溪胳肢窝下,“你说不说?”
温溪身上有痒痒肉,一点儿也不耐痒,林念念力气大,她忍不住笑出声,又难受又想笑,“哈哈哈念念姐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哈哈哈哈哈!”
林念念眉毛一竖,“不饶,且受着吧!还不承认!”
温溪飙出生理性眼泪,背靠在窗户框上,手拽紧窗帘,“哈哈哈疼疼疼,背疼.......”
林念念这才放过她,哼了一声继续去吃冰粉,温溪抚着自己的心口,扑腾得厉害,缓了好大一会儿,林念念冲她挑眉,“根本不用害羞,要表白吗?”
温溪从刚才的哄闹中平复心情,浅色的眸子里有些落寞,但又很快闪过光彩,笑着回:“不了吧,”她无意识用手碰仙人掌,被扎了一下,说,“先不表白。”
“为什么啊?”
林念念满是疑问。
为什么不表白。
林念念走后温溪还在想这个问题,她现在没办法用准确的语言回答,甚至都不敢把自己对梁斯淮的感觉定义为喜欢,她不懂什么可以称为喜欢,她只知道想跟他分享上下学路上碰到的云和树,还想跟他说白鹅其实不凶的,只要你对它好,我也不算安静,只要你愿意了解我......可她现在连打招呼都要鼓足勇气。
今天隔壁的窗户关得紧,里面也没亮灯,可能没人。温溪面前是仙人掌跟红花,她想起林念念走前说的话。
“我妈说仙人掌也会开花的,你养养看,开花了跟我说哦。”
仙人掌会开花?
仙人掌怎么会开花,她家院子里之前有一盆仙人掌,苏荷用一只废弃的锅养着,后来养了鹅,被鹅啄死了,那仙人掌养了几年都没开花。
旁边的红色花朵开得好,颜色特别热烈,生命力旺盛。
浓烈的颜色如同温溪遮不住的欢喜。
跟林念念讨要花,温溪是存了私念的,窗台上光秃秃不好看是真的,想让梁斯淮打开窗户后一眼看到也是真的。
如果有天梁斯淮打开窗户,不管是是什么原因,看到她这里绿意葱葱鲜花怒放,目光会不会为此驻足一段时间,温溪这样想着,然后又幻想那时的情景,嘴角再次翘起来。
只是没翘起来多久苏荷开门的声音就响起,温溪要喊人,听到一抹熟悉的声线后噤声。
苏荷热情地敞开大门,“进来吧,院子东西多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浴室在这头,左边热水右边凉水,以后不用跟姨打招呼,你奶奶说家里洗澡的坏了一直等人修呢,这几天你来我家洗,你们小孩儿都爱干净,我家丫头天天都得洗。”
梁斯淮个子高,背部有些单薄,低头跟人说话的时候脖颈顺出来一条流畅好看的曲线,他的嗓音还是如同清水般,对着长辈多了些热络,他道谢,礼貌又得当,“谢谢荷姨,打扰您了。”
苏荷连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斯淮你直接用就行。”
温溪趴在二楼栏杆边边,猫着身子往下看,只露出脑袋尖,苏荷瞧见后叫人:“温溪,怎么不喊人?”
温溪被抓包,手指抠着护栏慢慢站起来,眼神错乱呼吸也错乱,梁斯淮手里拿着洗澡用品,闻言抬头。
两缕风的交汇。
白皙的面庞上眼睛深邃,那是好看到极有吸引力的长相,眉骨稍高,微微侧着脸仰头看人时更加明显,白色短袖宽松,一看就知道是很舒服的面料,挂在人身上轻轻荡着,整个人如同在风里飘动的水墨画。
梁斯淮稍一侧头,出声:“温溪,”他像在思考,眼睛望向她,“溪水的溪?”
那双眼睛中仿佛汩汩流着一条小溪,温溪连脚趾头都在蜷缩,天边的晚霞出来了,逐渐显露颜色。
他笑了,“还是晨曦的曦?”
他步步追问,温溪慌不择路,“小溪的溪。”
梁斯淮嘴角轻轻往上一牵,满天的晚霞似乎都集中在他脸上。他放下眼皮,温声接了一句,“名字很好听。”
温溪站在二楼看他,吹着迎面而来的晚风,房间里弥留的青瓜味道飘散到外面,带着清爽的凉意。
听到这句话,她心脏漏掉一拍,随后有股热流直上,从她鼻腔里冒出来。
—
《语文周记》
你是柔软的雨水
雨水中还有我注视你的眼睛
眼睛太懂我的心意
竟然也悄悄为我保密
每次当我看向你
它都会躲开你的目光
尽管那目光只是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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