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新环上班明显有点不在状态,一想到晚上和霍闻哲的这顿饭她就感到莫名的焦虑,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嫌时间过得快还是慢。
沈新环抽出一张A4纸,面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像是在写领导讲话的稿子,圆润的字体落在纸上。
不合适的理由如下:
1.成长环境不同;(这个视情况而定可说可不说)
2.受教育背景不同;
3.生活圈子不同;
4.工作圈子不同;
5.对生活的态度不同;
6.对事物的认知理念不同;
……
沈新环嘴里念念有词,手握着笔一刻不停地写着,越写眉头皱得越深,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张纸上已经布满了黑色的字迹。
“去之前得背熟,早点说清楚早点走。”沈新环瞅着终于快到下班点了,开始收拾东西磨磨蹭蹭地往地下车库挪。
沈新环有个毛病,一紧张的时候手脚冰冷,要是特别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想吐。
她现在就想吐。
她时刻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次应该是她第二次拒绝霍闻哲吧,其实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共也没多长时间,趁着没有太多羁绊的时候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但是想想霍闻哲暴戾的过往和一次次从他眼中撞见来不及掩饰的强势冷酷,沈新环就有点打怵。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他面子,任何一个男人的自尊心都会受到伤害,沈新环想一定要好好说,千万不能谈崩了,说不准霍闻哲连女人都打,到时候挨揍了可不好。
沈新环此次谈判的策略是,先循循善诱,再摆出不适合的理由,然后表明都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配不上他,最后给对方发张好人卡表明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随后溜之大吉就可以。
简而言之一句话:审时度势,不要挨揍!
这边的沈新环伏在方向盘上看着那张A4纸要死不活的,那边霍闻哲兴高采烈的就像只开屏的孔雀。
今天一早霍闻哲出现在玉林路的总店里,霍闻哲的每家店都有专业的经理人来打理,他也是隔三差五的走个过场露个面就行,自打开店以来,除了有一些特殊的关系户七拐八拐地找到他,已经很少自己亲自动手给顾客纹身了。
霍闻哲的发小申厉前段时间交往了一个娱乐圈的十八线艺人樊知,霍闻哲不关注这些,具体的艺名也不知道,只知道俩人最近打得火热,几天前申厉联系他,说两人打算纹个情侣纹身,跪求霍大师亲自动手,看在自家兄弟的面子上,不好推辞,霍闻哲只能答应下来。
今天上午就是为了他俩这事来的。
霍闻哲一边煮咖啡一边看着申厉怀抱里搂着娇滴滴的樊知默默地摇头。
申厉帅气多金家庭背景很硬,可惜有点恋爱脑,每次谈恋爱都觉得自己遇到了能相守一生的真爱,趁着热恋期间把人带过来求霍闻哲给他们烙上爱的印记,林林总总的霍闻哲盘算着现在申厉身上怎么也得有和四五个前女友的情侣纹身。
申厉和樊知选的是霍闻哲的原创设计,由葡萄叶和常春藤叶缠绕编织而成的情人结,寓意缠绵永世的爱,简洁大气,俩人一眼就看上了。
霍闻哲其实挺羡慕申厉的,这一刻能和爱的人一起纹上独一无二的印记,用爱纠缠一辈子是一件多么满足的事情,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天。但转头想到了沈新环对自己纹身的种种顾虑,又可惜地叹了口气,算了她好像不喜欢。
思绪乱飞时店员过来通知他们,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这次纹哪儿。”霍闻哲边戴手套边问。
“后腰吧。”申厉说。
樊知有点儿不乐意了,“不是说好的纹在心口嘛,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霍闻哲偷偷乐了,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八成还留着那个前女友的名字缩写呢,没地方搁下你的爱。
“哎呦宝贝儿这个纹后腰好看,我整天背着我们沉甸甸的爱,不好吗?”申厉穿着简单的衬衫,正打算脱衣服。
樊知不买账,娇嫩的小手过来拉扯申厉的衣服想要比划一下是不是纹在心口更好看。
单薄的衬衣被扯开,樊知瞪着眼睛看着申厉心口处的纹身,是个缩写,“Z.J.L”
“这是什么?!这是谁的名字!你前女友吗?”别看樊知娇嫩柔弱,生起气来力道不小,揪着申厉的领子问着,都要喷火了。
“宝贝儿宝贝儿你听我解释,什么前女友的名字!这是我从小到大都爱吃的炸鸡柳!炸!鸡!柳!”
霍闻哲一口咖啡没忍住喷出来了。
“真的?“樊知不怎么信。
“怎么就不是真的了,你看,我这边还有个K.F.C呢!”申厉说着把腰侧的另一处名字缩写露了出来。
对上樊知瞪大的圆眼,一字一句的肯定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肯!德!基!我打小就爱吃!爱到骨子里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宝贝儿,相信我,我发誓!”
樊知将信将疑地松开他,“我怎么不信呢!”
“我的真心日月可鉴啊,来来来,别把手攥疼了,我们赶紧纹吧,不是还约了买包吗?赶紧弄完早点去。”申厉安抚道。
樊知一听买包,只能作罢,不情愿地点点头。
申厉给霍闻哲使眼色,赶紧的兄弟!
霍闻哲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你就胡诌个周杰伦也行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吃炸鸡柳和肯德基哈哈哈哈哈哈哈。”
申厉朝他使劲眨眼,“求你了哥们儿,别跟这儿裹乱了成吗!”
霍闻哲只负责纹的部分,其余消毒麻醉全部由手下的去完成。
认真工作起来的霍老板是很迷人的!为了保护眼睛,霍闻哲在操作的时候带上一副无框的眼镜,整个人多了一丝的儒雅,下颌线紧绷,侧颜轮廓在灯光的照射下像透着光一样,与之相反的白色短袖下的那条花臂分外的惹眼,嚣张的花纹包裹着紧实的肌肉,放荡不羁,戴着黑色手套的一双大手握着纹身机,不疾不徐的在皮肤上描绘着拓好的线条,霍闻哲用专注赋予了这些刺青非凡的意义。
把等在一旁的樊知都看呆了,“霍哥,你的条件这么好,应该去娱乐圈闯闯的。”
霍闻哲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就当回应了她的赞美。
申厉面朝下的声音传来,“宝贝儿,每个见了你霍哥的人都建议他去试试,你霍哥可没有那个梦想。”
樊知闻言撇撇嘴,可惜了。
两个人的纹身弄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霍闻哲看着悄悄溜走的时间,忍不住的笑意在脸上泛开,时间再快些吧,这样就能快点见到她了。
“晚上跟老朱他们吃饭吧?”申厉一边欣赏着杰作一边和霍闻哲说话。
“不了,我晚上有约。”霍闻哲仔细地洗着自己的手,绵密雪白的泡沫包裹着修长的十指。
“是家里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吗?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嗯,等稳定了再说。”
“你的进展太慢,都是缺乏经验的缘故啊。”申厉拍拍霍闻哲的肩膀。
“经验?你和那炸鸡柳肯德基的经验很丰富呀。”霍闻哲嘲笑道。
申厉脸色一变,慌忙从镜子里瞅樊知的反应,生怕被她听见。
“别害我了哈,我错了不逗你了,但是说真的,你的进展确实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好事多磨好事多磨。”申厉说着翻兜找烟,“阿哲有烟吗?给我来一根儿。”
霍闻哲抽了纸巾开始擦手,“戒了。”说完就拿车钥匙下楼走人。
“什么玩意儿?戒了?烟就是你的命,戒了?”申厉一脸不可思议的去追寻霍闻哲离开的背影,戒了烟?那还能活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戒烟!
霍闻哲飞车回到家,盘算着时间,洗澡敷面膜,认真地刮胡子,哼着小曲儿打理着发型,仔细挑选着香水和腕表,特意把白衬衣熨烫的一个褶子都没有,最后朝镜子里英俊帅气香喷喷的自己抛了个媚眼,迫不及待地去赴约了。
路过花店的时候还特意停下车来买了一束花,他对这个一窍不通,本来想买红玫瑰,但是店员小姑娘给他包了一束白色郁金香,告诉他今年流行这个,女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霍闻哲已经一周没有见过沈新环了,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思念在心脏里叫嚣着,他想用跑着去见他喜欢的女孩儿,但不知怎么的也有点害羞。
已经迫不及待提前来到饭店门口,黑色路虎霸气地停下来,恰巧停在了沈新环白色的小Polo旁边,霍闻哲有点想笑。
“来这么早,比我还心急。”
从副驾驶上拿起那束白色郁金香,霍闻哲步伐有点急的向饭店走去。
沈新环面前摊着那张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A4纸,心里乱成一团麻。
包间的门被推开,沈新环猛地抬头,服务生恭敬地让开,霍闻哲从后面走出来,带着一身的清爽和笑意,比包厢的灯还刺眼。
“先生您请进。”服务生调试了一下空调,转头问二人。“女士可以上菜了吗?”
沈新环点点头,“可以。”
“跟我出来吃饭还加班啊。”霍闻哲扫了一眼她面前摊开的那张纸,满脸笑意地问。
沈新环慌乱的将纸收起来,“没,就看个东西,不是加班。”
霍闻哲把那束白色的郁金香递给沈新环。
“我让店员帮我选的,本来要选红玫瑰的,但她说今年流行这个,我没送过女生花,哪里知道这个,跟我很老土似的。”霍闻哲看沈新环一瞬间僵了的神色有点好笑。
“拿着呀,还是说你比我更老土,不喜欢郁金香喜欢红玫瑰?那你等下次了,下次我再送你红玫瑰。”霍闻哲身子前倾一把将花塞到了沈新环的怀里。
就像对她的喜欢一样,不管沈新环愿不愿意接受,她都得收下,因为这是他硬塞给她的,要是不喜欢,他可以改,但是你得接受。
沈新环感觉到一脚踩空,她想着霍闻哲还不如直接给她塞一颗炸弹直接炸死她来的实际,这事越来越棘手了。
沈新环尬笑两声将花放在旁边的座椅上,她要说什么来着?那个谈判的方针第一条是什么来着?别急,别急,等菜上来再说也不迟。
“你好像有一点黑了。”霍闻哲用湿巾擦手,目光没敢太放肆地游走在沈新环的脸上。
沈新环不自在地摸摸脸颊,“有吗?那可能是出差跟着去了几趟项目上晒黑了吧。”
说话间门被打开好几次。
“您的菜已经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礼貌地退了出去。
霍闻哲特别喜欢给沈新环剥虾,看着她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剥的虾,好像吃进嘴里的是他一样,无比的满足,能为喜欢的人做哪怕一点点小事也会很开心吧。
“你还挺自觉的,我原本以为等你回来,这顿饭估计得挺费劲地才能约上,跟我强迫你似的。”霍闻哲笑着说,手里的动作没停,想了想又加深了笑容,“好像就是我强迫你的。”
沈新环坐在对面看着霍闻哲的动作,她心里想着,他剥了虾不吃放在那里,很可能是攒够十只给自己吃的!因为上一次在她家吃饭就是这样的。
刚塞给她花,一会儿又塞给她虾,这个话要怎么开口,快说吧!快开口吧!不要接受了他的好再说!那铁石心肠的人才能说的出口,别拖沓沈新环!大不了这虾全让他扣你脸上。
“那个…我、我有事儿跟你说。”沈新环紧张的要吐了,一张脸惨白,她放下筷子两手不自觉地握上,一片冰凉。
霍闻哲看她那样儿,什么表情,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个表情他见过,两种可能,不是求婚!就是分手!其实想想也很好笑,他和沈新环从来都不是情侣,哪来的分手,情况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霍闻哲大脑接受到这两种反馈,脸上的笑意也散了,剥虾的动作也停了,拿过一旁的湿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难受?不然改明再说吧!”
“不是,我挺好的,就…今天说。”
霍闻哲冷笑一声,直直地望进沈新环的眼里。
“沈新环,我们一周没见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吃顿饭而已,下次再说好吗?”霍闻哲低头从恍惚的眼眸中数了数,六只虾,没凑够十个,但是先给她吃吧,堵上她的嘴,估计就不会听到一些他直觉不想听到的话。
霍闻哲将装了虾的餐盘推到沈新环的面前。
“我不要。”沈新环深吸一口气,用筷子截住了霍闻哲的动作。
她敏锐地察觉到屋内的气氛已经变了,空调开得很大,有点冷,更冷的是从霍闻哲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说其实都已经明白了,沈新环一下子就不紧张了,就是这个气氛,可以说了。
“霍闻哲,我约你出来吃饭是想说,到此结束吧,这场相亲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说清楚了,不该拖这么久,我妈和丁姨那里我会去解释,你以后不用刻意的往我们家跑了,但是你要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我家做客,我还是很欢迎你的。”
“理由。”霍闻哲看她开开合合一张嘴,吐出那么无情的话,“如果你所谓的理由又是什么三观不合生活工作圈子认知理念一类不合的话,那你不用说了,这个借口第一次已经用过了,没新意,说点我没听过的。”霍闻哲紧靠椅背,长臂搭在桌上,手里下意识地旋转着桌上还没有开封的酒。
沈新环咽了咽口水,“这…不是借口,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事实!你是个好人,条件也很优秀,我不配,你能找个更好的。”沈新环怕霍闻哲拿酒瓶砸她头,什么谈判方针早都抛到了脑后。
霍闻哲轻蔑一笑,“不是吧?不如我给你说个最正确的理由?”
薄唇轻启,一字一顿,“池、谨、泽,你那个十句话里九句不离口的老板,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沈新环在霍闻哲吐出池谨泽三个字的时候,瞳孔就已经放大,他怎么知道的。
“你真虚伪沈新环!你瞧不上我什么?我能坦率地承认我的心,你能吗?你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愿意给我!”霍闻哲怒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早在自己脱口而出池谨泽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溃不成军,多年练就的忍耐早已经土崩瓦解。
沈新环被对面红着眼睛的霍闻哲吓坏了,记忆深处那个暴戾的少年和面前的男人渐渐融为一体,摧毁一切的气息将沈新环逼得节节败退。
沈新环毫无防备的被人无情地撕下伪装,喜欢自己顶头上司的秘密被霍闻哲无情地拆穿,顿时感觉到羞愤,恼怒!
霍闻哲满腔热情和期待落空,心被沈新环三言两语地捅成了筛子,他想要让她一起难受,一起品尝不过他万分之一的苦涩。
“沈新环,你喜欢你们老板!我都看出来了,你没想到吧?只是他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女儿,不管他多有钱多成功,你妈妈会同意吗?”霍闻哲说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新环脑顶发麻,最羞愧的不是被人发现自以为藏得很深的秘密,而是只有你傻傻的认为这是个秘密。
霍闻哲嗤笑,眼眸中萃满寒冰,“圈子就这么大,甚至都不用刻意去查,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吗?国外留过学的高材生,家世干净清白,从小生活在阳光下浸泡在爱里长大!没有肮脏的过往!从小众星捧月,哪怕可以容忍他失败过的婚姻,哪怕可以容忍他和别的人生过孩子是吗?这样成熟儒雅的男人才是你喜欢的是吗!”
“够了!”沈新环被霍闻哲毫不掩饰的话语直刺心口,她从来没有见过,不!应该是还没有机会去见识这样的霍闻哲!到底是传闻中的混蛋!一模一样!她的选择是对的,无论选谁,她都不会选霍闻哲!她就是讨厌这个男人!
“我喜欢谁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别再查我们的事情,打听都免了!我妈接受不接受那都是我的事情,我的生活,她没办法参与进来!你作为一个外人更不会参与进来!”
沈新环气得发抖,“我今天来的任务已经完成。”
“霍、闻、哲,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沈新环发狠地吐出这些话,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圣母救世主的慈悲心肠,但也是为人善良,从没有和谁说过这么狠这么重的话,攒了二十多年的狠绝,在今晚一次性地砸向面前的那个男人。
包间的门被拉开又被使劲地关上。
霍闻哲发红的眼眸火光正盛,向对面看去。
虾没吃,花也没拿,人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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