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至白在一起久了,以至于陈燃都没有想过购买经济舱,即使知道票价昂贵,她还是下意识选了头等舱,再者说,这是长途飞行,她又是去给自己找一份心死,对自己好一点儿也是无可厚非。
找到位置,陈燃坐下,她眼睛酸涩得厉害,不想睁开,摁铃,问空姐要了张毯子,准备好好睡一觉。
陈燃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和林至白的回忆。
那是两个人一周年的出行。
其实从陈燃到公司,她和林至白时常一块儿出差,但两个人的行程都紧,只是从一个地方接了一个地方,地点永远在酒店与会议室,除了偶尔夜游,并没什么新奇的,而这次不同,他们是正儿八经,放下工作,一同出行。
出行的前夜,陈燃兴奋到一晚上都没睡。
林至白选定的地点在广州,那时刚入夏不久,广州的天气闷热,人在走动的时候都夹杂了潮湿的水汽,他们接连呆了几天,乌云总是压了边,潮湿又窒息,好像怎么也不会好,可陈燃还是玩的高兴。
她对景点没有兴趣,大多的时候都在找寻不同的小吃,林至白也是有闲心跟她逛,随便她报出一个小吃,林至白就能带她从城市的最东头到最西头。
那会儿她想吃一盘网上推荐的椰蓉奶黄糕,那家店面通常很小,再普通不过,甚至连落座的地方都没有,陈燃和林至白只能一边儿走一边儿吃。
那天,陈燃掀开塑料袋的包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嘴角沾满了椰蓉的残渣,她自己都觉得邋遢,但林至白没有嫌弃,他笑着,从上衣的口袋掏出定制的手绢,轻轻拍下她的头,让她停下,抬起头,一点儿一点儿帮她擦掉嘴角的残渣。
林至白总是笑得温柔,眼角弯下,无奈又宠溺。他用指腹蹭一蹭她的上唇,四目相对,他低头,像是知道她会偏左,他总是习惯地偏右,跟她接一个带了椰蓉味道的吻。
不知飞行了多久,陈燃猛然醒来,椰蓉奶黄糕残渣还有林至白指尖温润的触感还是那么真实。
从昨天开始,陈燃就没吃什么饭,这会儿是真饿了,她抬手,摁响了服务铃,等空姐来询问,陈燃才掀起眼皮,一眼却落在了左上方的男人。
男人起身,和候机室的装扮不相同,他的外套脱了下来,里边是件浅褐色的BURBERRY字母印花衬衫,比纯黑色的外套更衬他的气质。
飞机上的过道不大,但侧身足以让两个人通行,可是在空姐侧身想让开时,男人没动,他靠在旁边的座椅,随意地摆了摆手,静静地等在空姐身后,让她别急。
空姐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过身,脸色微微发红,又再次向陈燃确认:“......请问除了三明治和苹果汁,您还需要什么?”
陈燃的视线还没移开,停在空姐的肩头,她在看她身后的他,对方的长相确实是招人,也难怪空姐脸红。
四目相对。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又或者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他在看她?陈燃有些不确定。
“请问您是否还有需要?”又听空姐问了一遍,陈燃回过神,摇摇头。
本来以为对方是认出了她,可等空姐确认无误离开,对方直接从她身边擦了过去,跟没看见她似的。
五分钟后,餐食送了过来。陈燃盯着面前的三明治和苹果汁,他已经忘记了吗?虽说如此,对方不记得她,也在候机室的时候替她回答了不客气,但于情于理,她也应说一句谢谢。
陈燃每次哭,声音都会变哑,她觉得难听,因此,除非必要她都减少说话的次数,思来想去,陈燃选择写一份感谢信,更妥当。
趁着空姐收餐具的空档,陈燃从包里拿出写好的纸条,让空姐递了过去。
等空姐交递到他手上,陈燃抬起头,远远地朝那边儿望了一眼,她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有光线掠过,毛绒绒的。
忽然,他回过头,冲她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太直白,陈燃愣了下,心虚地侧了侧身,偏过头,重新埋进了座位里,差点儿忘记她戴的是墨镜,其实对方是看不到她的视线的。
飞行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飞机终于降落。
陈燃等身边的人走掉,起身,准备拿她的行李,她来的匆忙,又没打算呆太久,仅是带了件小的行李箱,在里边塞了点儿随身的衣物,够用就好。
只是行李箱放上去容易,拿下来却是有些费劲。
陈燃怕被砸,还没想出行李箱掉落的画面,头顶已经覆盖了一层阴影,紧接着,她嗅到一股十分奢侈的乌木香卷了过来,细闻,又混杂了几分清淡的檀香,有点儿风骚。
陈燃回过头。
头等舱的客人已经走光,但他并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陈燃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为了那份感谢的信:“你.......”
对方一只手扶在她边上的座椅,另一只手撑在行李箱的边缘,低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理所当然:“不是要拿?”
陈燃不置可否,点点头。
没有等陈燃从他的阴影里出来,男人已经顺势将她的行李箱拿了下来,放置在她脚边。
陈燃躲开,拉起行李箱的推杆,清了清嗓子,哑声:“谢谢你。”
“然后?”
“然后?”陈燃默默重复了他的话。
“不再感谢一下我吗?”他问。
陈燃抬眸,看他,他长了一张不算是老实人的脸,看着她,瞳孔很黑,她不再是不明人情世故的小姑娘,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摇了摇头,委婉拒绝:“不好意思,今天有朋友来接我,下次吧。”
两个人不知根,不知底,她远在异国,对陌生人生出莫须有的警惕在所难免,即使是帮助过她的陌生人。
谭骁点头,眉眼未变,只不过身子往前进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质的缘故,陈燃总觉得过于暧昧,然后,看到他抬手,将行李架上的另一件背包拿了下来,不轻不重,碰了下陈燃的行李箱。
陈燃恍然明白过来,他一直没离开的原因不是因为在等她,而是他的行李也在旁边。
陈燃有点儿脸疼。
谭骁指着自己的行李箱:“行,下次。”
陈燃不知道她觉得自作多情,男人接上她的话,重新与她对视,她总能看到他眼底的微笑。
他重新提起自己的行李箱,道:“我也没有说今天。”
陈燃社死了。
“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总会再遇见。”他的声音很轻,跟她说,“不着急。”
陈燃没在飞机上有过多的停留,她庆幸洛杉矶很大,两个人再遇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明天,后天,大后天,陈燃不信他们还能遇见。
从海关出去,陈燃看到了胡涂,大约是洛杉矶的阳光太好,胡涂早已晒成了小麦的肤色,她扎了两股巨大的麻花辫,手里举了个巨大的欢迎横幅,堪比洛杉矶的广告牌。
一行大字,刺眼又明显。
——恭祝陈燃女士发现真相,远离渣男。
这样的羞耻让陈燃当即想从接机口退回去,只是胡涂没给她机会,一边挥动着手,一边就往她这边儿来,热切道:“怎么这么晚下来?飞机又没显示晚点。”
陈燃解释:“在飞机上碰到个人,耽误了点儿时间。”
胡涂若有所思,神色微妙:“艳遇?”
“没有,想什么呢?”陈燃当即否认,视线还没从欢迎的横幅上移开,又说,“他只是帮了我的忙,聊了几句。”
“没劲。”胡涂注意到陈燃在看什么,炫耀似的指给她,“在看这个吗?Chinatown做的,长吧,贵着呢,我想着能让你有重获新生的感觉,花了大价钱,感动吗?”
陈燃连忙帮她把横幅收好,以防她感动到打人。
这东西确实长,陈燃跟胡涂找了个空地,两个人一块儿折叠才勉强叠出形状。
“要我就随便一塞,后备箱那么大,又不是没地方放,这还要叠起来。”胡涂心不在焉地把折角递给她,吐槽,“哪儿来得这么个臭毛病?”
陈燃的动作一滞。
她不记得了,在原先她的东西也都是乱扔,是林至白每次帮她规整叠好,次数多了,她不想林至白这么累也学着做了几次,不过两年,这些动作就印在骨子里似的。
陈燃接过折角,勉强扯了个笑,不知道如何说起。
胡涂只是随口说的话,也没在意她的回答。
突然,胡涂跳了起来,她一手拽住欢迎横幅的角,一手拨住陈燃的胳膊,那条好不容易叠平整的横幅又生出一条皱痕。
胡涂的行动激烈,跟着也撞陈燃,带着她的视线偏移。
从头等舱出来,两个人没有再遇见,因为行李问题,男人比她多耗了些时间,这会儿才出来。
他一手拉着箱子,另一只手在接电话,黑色皮夹克随意搭在箱子上,箱子是亮红色的品牌限定款,骚得没边儿,余光好像又撞到了,陈燃也说不清。
他在跟手机里的人交流,然后,停顿,陈燃听到他用英文说了句别哭,声音低低的,又擦过她的肩膀,像是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谭骁。”胡涂终于开了口。
陈燃想起了胡涂偶然间提到的名字。
陈燃愣了下:“什么?”
她说:“这就是谭骁。”
视线重新落回男人离开的背影,陈燃脑袋里不由自主想起了他说的话。
明天,后天,大后天。
他们总会再相见。
不着急。
谭骁:下一章见,快点儿,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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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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