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黑暗冗长的甬道。
就这么，走不到尽头。
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脚底下有黏糊糊的汁液。
好像站着一个人。
她想看清那是什么。
有一束微光照了进来，她定睛一看。
满目残红。
是血。
“姐姐。”那人轻声道。
她回过头，只见一条惨白的影子。
那影子猛得冲来，她浑身动弹不得，在即将撞上的前一秒，霎时切为鲜红。
“啊！”
柳敏尖叫着于梦中脱离，额头布满冷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许清河被强行开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睛还没睁得开。
沈徽跟柳敏睡在床上，也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没有像她俩一样弹起来，而是淡定地揉揉眼眶。
以前她妈妈偶有大早上莫名尖叫的癖好，又不是第一次被这种声音吵醒。
“做噩梦了吗？”
沈徽慢慢坐起，拍拍柳敏的背。
“嗯。”
柳敏接过许清河抽来的纸巾，依然感觉后背发凉。
“是梦到家里人了吧？”
当时从梦核中清醒过来后，柳敏就有和沈徽讲过家中发生的变故，所以沈徽是了解她家的情况的。
看她这样子，沈徽多多少少能猜到原因。
她们都对“家人”有相似的阴影。
“梦到家里人吓成这样？好了好了你慢慢哭吧，喘不上气会挺吵的。”
许清河说着又给柳敏递了张纸。
柳敏:……我清河姐令人落泪的情商。
“那你要再睡一会吗？”沈徽问。
“不用了吧，也不太睡得着，起床吧。”
村里人大多习惯了早起，窗外已经斥满喧哗声。
许清河把门拉开，赵大娘就在门外。
“清河呀，你们这么早就醒了啊。”
“赵阿姨早上好啊！”
他们一行人都住在赵大娘家里，当初赵大娘的女儿出村闯荡，于是她的房间便空置下来。赵大娘睡自己房，许清河等人睡她女儿房间，剩下几位男士充满绅士风度地睡在客厅。
那三人也不过刚醒，个个发型凌乱，睡眼朦胧。
范云一看就没咋睡好，不仅仅因为昨晚喝了太多酒，还有何致远实在是……无以形容的睡姿。
睡觉时直接冲他胸膛来了一脚，双手领域展开，跟那个达芬奇画的人物素描图似的，相当不安分。
他们三人只盖着两床被子，谈玉安眼疾手快拽上小的那条被子靠边睡去了，留他一人苦海挣扎。
也不是没想过抢走大被子靠边睡，但何致远压住部分着实是拉不动。
身体很沉重又困意漫天，将就睡了，结果腰酸背痛。
“不是，我一脚也没很大力吧？怎么可能给你肩都踹黑一块！”
范云理理衣衫，把衣领扶正，满脸黑线:
“这是老子胎记！还有，你确实踹得很大力！”
村里的早晨处处透着清爽，一种分不清虚幻和真实的感觉。
给每个人家里弄个厨房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大家做饭都是去集体厨房，一群人共用那两台来之不易的灶台。
赵大娘带着这伙人去到饭堂时，平安碗里的粥已经快见底了。
“平安呐，今天比平常早啊！”
“是啊赵阿姨，今天领导找我。”
“你这孩子那么聪明，一定是找你升职的吧？我们平安出息了。”
“嗯，或许吧。”平安看起来心不在焉，胡乱回了两句。
他低头沉思，看着手环上的消息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个纳斯不是说这些事情不用担心吗？为什么还是被找上了？
如果因为这事让他的工作出了岔子，他怎么面对父老乡亲？
“原来是看这个看得入迷啊。”
平安惊恐地回过头，与范云四目相对。
范云没理会，自顾自地将脸凑近亮起的屏幕。
“你干嘛！”平安慌乱将手环息屏。
“你这手表挺高科技啊，投射电子屏？”
看来是没看到那条信息。
平安松了一口气。
“但你领导要你讲明情况是怎么回事啊？”
大脑发出的紧张信号瞬霎传遍全身，交感神经的兴奋让平安额头渗出冷汗。
“没什么。”
“真假的？”
他不想大肆宣扬，不想让村里人担心。
范云撇撇嘴，见沈徽从身边走过，在平安旁边坐下。
“是你开飞船带我们回来这件事？”
“你……也看到了？”
该死的，忘记开防窥了。
“没关系，我们不会乱说，但是我想问，你是会因此受罚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被叫过。”
即使是小小的清洁工，平安也有认真干活，毕竟干不好就会被机器人顶替。如果不是因为他要的报酬比机器人养护的费用还低，大概率连做清洁工的机会都没有。
沈徽垂眸，低头深思。
“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嗯？”
“我们害你被罚的话，应该要有所弥补的吧。”
“也，也没事。”平安紧咬下唇。
“要不我们送你去上班吧！”范云插进一句，“正好我还想看看你们那什么飞船。”
“那叫探测器，”平安喝掉碗里最后一口粥，“但你们一起去，这……行吗？。”
“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认识路。”
“啊，这，好吧。”
平安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上班，毕竟村里没人能送他，陈在秋等人每天早上还要到那边商行帮忙以维持生计，根本抽不开身。
平安不是啥粘人的孩子，不会缠着闹着要谁送，上学时也是。
不过，他想起，这群人从另一个世界来，算灵异事件吧，异度调查局本职就是查奇异事件的，他们来产生的异动时就已经被探测到，哪怕他带他们回来并没有上报，也保不准上头没有人追查。
不会出事吧。平安心里有些不安。
“嘿嘿，吃饭了！”
许清河兴冲冲地将几碟黑糊糊铺到桌上。
“这啥?”范云还有些蒙圈，一瞧，何致远等人的表情也带着疑惑。
赵大娘将煮糊糊的容器塞进洗手台，随手扒拉两下，扭头说道:“这是那什么……黑可可吧，这里人经常吃这个，村头那街上的老板每个月都给我们送点这个呢，说是什么低卡……”
“蒂卡尔洲的高品质可可豆。”平安补充道。
“哦对对对，好像是叫这个，你们试试吧，年轻人应该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就是那热巧克力?”谈玉安拿勺子搅了搅，“许清河你火开太大了把它都烧糊了。”
“可可豆本来就是黑的！”
柳敏坐靠沈徽，以前她还挺喜欢吃巧克力的，甜食能给她带来片刻的抚慰。
嗯，确实是有点糊了。
没意外的话，这顿早饭还是能顺利进行的。
可没等到柳敏往嘴里嗦几口，屋外便传来嘈杂声，不是那种日常生活产生的杂音，好像是人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发出的声音。
不只是许清河，何致远也爱凑热闹，两人按耐不住好奇，齐齐探窗看外边。
“诶，清河姐，那不是纳斯吗？”
“还真是，他怎么还受了伤?”
纳斯身上挂了彩，走路摇摇晃晃，努力抬头寻找什么。
周围人群似乎是被他这样子吓到了，躲在一旁议论纷纷。
两人没怠慢，飞快冲上去扶住他，发现他们后，纳斯才松下一口气，可眉头依旧是皱着。
“哥诶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才回来?还弄了一身伤。”
纳斯微微抬眼，手捂着胸口，淡淡开口:“无事。”
“无你个头！当我们眼瞎?”许清河差点暴躁得给他来一拳。
最讨厌这种有事但啥也不说的人了！
沈徽拖来椅子，纳斯沿边坐下。
“废弃区，有人守着，”他启齿，“我怀疑那里有什么东西。”
徽:“所以你直接自己去了？”
“嗯。”
许:“真不怕死啊。”
“我没想到会有人，”纳斯抹了一把手臂上的鲜血，“他出现得很突然，很难缠，一直在阻止我靠近废弃区。”
何:“那你怎么回来的?”
“使了些手段，毕竟那白毛难缠。”
徽:“那你这伤怎么办？需要药物吗？”
“不用。”
“那个，你们还要聊吗？我上班要迟到了。”平安小心翼翼举手。
纳斯瞥他一眼，目光又迅速转回:“帮我找个单人间。”
范云站起来，抓住平安的手腕，说:“那我先送他上班咯，你们先安顿伤者。”
“我也想去！”何致远拍桌而起，“昨天没心思赏景，今天想再看看那一路的市井风貌。谈，一起去不？”
谈玉安:谢邀，但我现在也很想睡个回笼觉。
一路不真切的街景。
何致远范云时不时指着天边飞过的飞车感叹一番，随便一座高楼就衬得他们渺如尘埃。
平安走在前头，与他两保持了一定距离。
一是真的担心上班迟到，二是他们两这走两步大叫一下真的好丢人。
“好了，到了，你们回去吧。”平安走进标着“异度调查局”的大楼，最后回头朝俩人招招手。
“这就走了?我还没看那探测车呢！”范云扒在门口玻璃门上，被巡逻人员瞪了一眼。
临近工作时间，大楼门口进出的人不多，他们俩这样确是有些可疑。
“喂！你们两个！”巡逻人员走上前，“你们什么人待在这里，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啊？不好意思，我们……”
“你们很可疑啊，出示一下居民身份卡。”
二人面面相觑。
完了。
“你们这样我可就当反动分子报告缉查部了啊！”
“别别别啊哥，我们没带，就只是路过见你太帅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何致远手肘努向范云。
“你这借口也太垃圾了。”
“那不然?”
巡逻人员受过专业训练，当然不吃这一套，眼神布满猜疑。
“不出示身份卡我可就报告了。”
“哥，真没带。”
“未必你出门连手环都不带?没有电子的吗？”
“不是，我们……”
“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忽然一个女声打断了三人的争执，巡逻人员为此感到不耐烦，他愤愤扭头望去，嘴里吼道:“没看见我正在执行公事吗？”
可当他看清她的脸，表情都僵硬了。
“崔……崔真理女士。”
“你应该叫，崔局。”她身边那位青年人站近，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刚来就让我看见公职人员这样对待民众吗？”被称作“崔局”的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是是是，崔局，我马上报告上头您的到访！”
“突击检查，不用，”崔真理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你只要告诉我你们的分局处长在哪。”
“在……在办公室。”
“金风，等他们之间的纠纷解决后再上来，我先去。”
“是。”青年人道。
他视线转向汗流浃背的巡逻人员，问:“什么事。”
“额，他们俩，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还没有身份卡，我怀疑是反动分子来着……”
青年人瞧了他俩一眼，说:“你见过哪个反动分子长得这么不聪明。”
“啊是是是，您说得对。”
“我说得对?还是说，因为我是调查局总局局长的秘书，所以我说的对?”
“啊？哈……”巡逻人员慌到手指都抠红了。
“这位大哥，你说我们看起来不聪明，真的假的？”何致远眨巴眼睛，扯住他的袖子。
青年嗤笑一声:“更蠢了。”眼神仍是盯着那个巡逻人员。
“崔局让我这次先放过你，但是，没有下次。”
“好好好，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得到释放许可后，他立马头也不回地逃离。
“等等，你们两个先别走。”
何、范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崔局有话要问你们，跟我去里面等吧。”青年斯文地推推眼镜，“我的名字是金风玉露，叫我金风也可以。”
何致远偷偷气到跺脚:“可恶，这小葵花露，居然说我不聪明！”
范云:兄弟这样显得你更不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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