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宫中连传数道圣旨,太子卫家嫡女卫珺柳,贤良淑德,行止得宜,巾帼之勇。其德行堪为天下女子表率,特册立为太子储妃,以备吉日完婚。另赐尚书令姜大人嫡次女姜姒玉为太子良娣,太保聂大人次女聂云舒为太子嫔。太子暂免朝参,专备吉礼。
太常寺卫贡显教女有方,堪为文人表率。其才情卓越,品行端正,特升为正四品通议大夫。望其继续发挥才智,为朝廷尽心竭力
太师府上嫡孙女郑婉梅,端庄贤淑,秀外慧中,深得朕心。今特赐予大殿下完婚,以彰其德。望尔二人,举案齐眉
“今日我来为你们上课,【深虑论】所谓深虑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
“公子”小厮睇完纸条退下了。
傅儒生提醒“夫子夫子,您书掉了”
“今日就到这,愿你们日后都成所愿”幕阙之放下书卷飞奔至门外,撩开马车将绳索解下来直接,骑马离去,昏昏欲睡的小木桶还有些懵“哎公子”后面的尘土,去哪都说出来
萧伯下走在最前面,管严以宋泓柘和卢靖忠跟在后面,身姿卓绝,所到之处宫女太监下跪行礼,宋泓柘卢靖忠有些萎靡,就连管严以也是神情严肃,虽然他一直就是这么严肃,但是今天算是格外严肃了。
卢今天真是憋屈到家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咱们殿下赐太常寺之女,但是怎么将太师之女,赐给大殿下”靖忠小声抱怨,看了眼走过的长长的宫道“我还没见过殿下这么难过”
管严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宋泓柘只想翻白眼“跟了殿下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没有”看卢靖忠还是不明白“我们殿下是会为了女人烦恼吗?”
卢靖忠思考“殿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那定是陛下偏心了也太偏心了”
谁知道萧伯下突然停下脚步“陛下也是你能非议的”
卢靖忠小声的应了句“殿下赎罪”
宋泓柘上前道“殿下若因为那句‘暂免朝参,专备吉礼’臣倒不以为意”
萧伯下负手而立“怎么说”
“殿下,卫家如今虽然落寞,但卫大人在文人之间的威望仍在”宋泓柘见太子脸色缓和继续道“卫姑娘诗书传家,虽然昨日,但是臣听管大人说卫姑娘曾与幕阙之的妹妹幕阙喻同为那位公主的伴读,昨日之举也算有情有义。至于免朝,殿下一直为大同边境屡受骚扰之事烦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如先筹备粮草,待成婚上朝之后再行定夺,”
萧伯下伫立不动,只是盯着前方不远的大理石台阶,一动不动。宋泓柘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管严以垂下眼睑“殿下,幕公子今日出京,若。。”他肯定道“若现在出宫还能送他一程”
“那就出宫”萧伯下移开眼
管严以路过殿下刚刚看的那一处‘本公猪到此一游,本鱼也到此一游’歪歪扭扭似乎是孩童所写,他回首看巍峨的宫殿,象征权利的高耸台阶,令人望而生畏的真龙大理石台,一片青石的昂贵官道宫道。
卢靖忠喊道“管兄看什么呢快走啊”
谁知道宫门缓缓打开的时候,准太子妃远远的执礼走来对着太子行了个大礼,不仅惊呆了卢宋管三人,萧伯下也有些吃惊,不明白她这太子妃泪水涟涟的是要做甚“你来此作甚”最是知书守礼,简直丢人现眼
不知说了什么,太子震怒,起身上了马车,又下车去骑身上马“把人弄回府里”驾马
幕阙之远远的看见,太子看来知道了,有些事已无力挽回,拉住马绳渐渐的降下速来。看见萧伯下冲他而来,与他对视片刻,羞愧的低下头去
萧伯下看见她这样怒气值飙升“你也来”
卢靖忠和宋泓柘一文一武,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都听见了什么,未来准太子妃说自己不是清白之身
管严以也面露难色。只能认命善后,“卫姑娘上马车吧,到府中与殿下再细说”迈一步挡住打算上前的幕阙之“你这是觉得离京都不够远,所以来找死吗”
幕阙之本想与卫珺柳说几句话,宋泓柘上前“你敢再上前,我就替殿下杀了你”他的眼神凌厉。
卢靖忠和几个金吾卫紧跟着去了。宋泓柘管严以对视骑马上前。
太子府大殿内萧伯下换了衣服出来,卢靖忠立在两侧,幕阙之管严以宋泓柘起身“跪下,谁准你们起来的”回头道“你也去跪着”
卢靖忠挠挠头他自幼跟着殿下,还是第一次被罚跪,跪的离卫珺柳远远的,什么诗书礼仪这群骗子
萧伯下抿着唇,闭眼“说吧”
卫珺柳双手执礼“殿下,民女有罪,只求一死”匍匐在地,泣不成声,大哭特哭。
这世间人生存不易,对女子更是苛刻,她更是生来就受教条束缚的佼佼者,这个卫字只怕带给她双倍的痛苦,她的家人若知此事,只怕恨不得她死一万次以全什么狗屁名节。
幕阙之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开始是为了不让三公主殿下担心,后面是紧跟而来的亡命逃亡,然后是京城战事,后面又是家族存亡,这么多生死存亡,她以为她应该相通愿意活下去,小心的不敢去打扰她,生怕她看见自己勾起伤心事,却未曾想过这一年她是怎么过的。她是不是也得一种梦魇症,每晚梦见同一天的故事,永远停留在那天,怎么逃都逃不掉,永远在重复同一天,像个困兽一样永远在同一个地方,不停的拍打兽笼,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卫珺柳足足哭了又一刻钟,然后哭晕过去,萧伯下一开始也被那声嚎哭听懵了,卫珺柳很美,即是脸再美,但是这种近乎绝望的恸哭当真不动听。
宋泓柘突然明白,书上如同晨曦中的鸟鸣,既娇弱又充满力量,如悠长的古老歌谣,在空气中回荡,如飘渺的乐符,在空气中跳跃,呵都是骗人的,原来真正的伤心的哭声是这样的,如绝望濒死的鸟,最后的哀鸣。‘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建州的那些绝望的百姓和被糟蹋的姑娘也是这么哭的”卢靖忠低下头
“严以,去把崔嬷嬷叫来,然后。。再找个女医官”萧伯下看见幕阙之眼神迷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那天在假山也是这般,似做梦一般痛苦不自知,扶着眉头“给她验身”
“殿下”幕阙之回神擦干眼泪,挡在身前“不能”
萧伯下随手拿茶杯咋过去“她不验你验”
管严以也忍不住叹口气“殿下不问原由,已是仁慈,案法也得讲究证据证物,这是必须的”
幕阙之捂住头,看看卫珺柳,再看看管严以
管严以“放心吧,女医官都是有经验的,殿下亲自吩咐她们有分寸”
“幕阙之留下其他人下去”萧伯下上下大量他“就这么喜欢?”
幕阙之脑袋里一头雾水,自己是男儿身难道殿下误会了?“殿下说卫姑娘?”
“不是她,那是那个什么三公主?”萧伯下第一次有点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
幕阙之提了一口气又放了一口气,这样似乎也好“是,也不是”
“哦?”萧伯下再次打量他只到自己胸口的身量“你还想两个都要?”
幕阙之转了几个弯“我自然爱重三公主,此生不渝,但是我对卫姑娘是因为爱屋及乌,卫姑娘与我妹妹幕阙喻曾同时三公主殿下的伴读”看着萧伯下明显不信的眼神“卢将军是殿下的伴读,宋先生是殿下的幕僚,管大人是殿下的忠臣,卢将军出身涿州,宋先生出身贫苦人家,管大人出身世家贵族,他们出身经历学识皆不同,可他们愿意守望相助,互相信任,那是因为他们都忠于殿下,若非殿下他们是一生都不会有交集的人,见了面更是不会打招呼的人”
幕阙之微微抬头见太子殿下周身神色缓和“殿下天人之姿,英明神武,又玉树临风、气质超凡;只论外貌已然堪配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了,殿下拥有尊贵的身份,又时常礼贤下士;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又赏罚分明;拥有崇高的威望,又那么平易近人;”
萧伯下又抚眉心“行了!”再听下去又得头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幕阙之偷偷侧头去抬起眼睑,发现萧伯下正在盯着他,两个人眼神撞个正着,她慌乱的低下头“呃!卫姑娘她她”紧张的后半段词都忘了“她自知不配,但是此事卫大人不知情,所以能不能”放过卫家
“不能”萧伯下看向“你当孤的太子妃是大街上的白菜,随便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我知道殿下一直在再为南越边境的事情烦忧,我想去南诏卫殿下分忧,别的我也不多求,只求殿下保他们性命无虞”
“就为了个女人?”
她盯着他坚定的道“是”
萧伯下不是第一次有种看不透他的感觉,若说他柔弱到被几个太监把他吓的几乎崩溃,但是也能一箭射穿人的心脏而面不改色;若说胆小怕事每次见了连头都不敢抬,又能在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而面不改色,若说重情重义,到头来都是为了女人。说起正事萧伯下陷入沉思“你这是为了女人顺带把正事办了?还是为正事顺便照顾下女人?”
“呃这。。。是同样重要的事”幕阙之不是很懂又区别吗
“我看你教书也是教到狗肚子里了”
幕阙之“...”干嘛突然骂人
“你不用去南越,先去大同”说这递给他一张牌子
幕阙之双手接过“这是?虎。。。符,我。。这,殿下,我受之不起”
“不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萧伯下负手而立“大同能不能守住,百姓是不是要再陷战火,就在你了”
“那殿下要去南越吗?”幕阙之看着虎符“大同历来是兵赛要地,何不我去南越,殿下去大同”
说起正事到还有些样子,样子到不那么猥琐了“你可知道刘秀”
“刘秀?内乱始作俑者,因为一条蛇两人揭竿起义的那个”幕阙之有些印象“其实当时起义的人不少,只是在朝廷的呈报里面,他这个是最特别的所以有些印象,怎么了,他难道还没死?”
萧伯下“。。。确实没死,还去了南诏,此人奸诈狡猾,心狠手辣,善用诡计,你心软对付不了他”
“可是。。。”
“刚才是谁说同样重要的?”
“那能一样吗”
“你说什么”萧伯下扭头
“呃好没什么,我去大同,这是最重要的是事情”幕阙喻抬头看他,这是家国百姓的大事“不过我得再见她一面”
萧伯下皱眉吐出一口气“不可见色误事”
本想说不会,转到嘴弯“我定竭尽所能”
幕阙之推开房门,只见卫珺柳淡淡的如同失了魂一般“阙之,眼下我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什么路?幕阙之相劝又不知从何劝起“你拿剪刀做甚,这世间总有困难,但也有解决之法,自杀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第二条路”说着就去箭自己的乌黑长发
第二条路?剪头发?她的手比嘴快了一步“嘶”好痛
“你。。这是做什么?我去叫医官”
就这么点血她就觉得头晕眼花,浑身虚汗,我好想躺下为什么要出来
卫珺柳心急如焚“殿下医官在哪呀”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掉。
萧伯下眼神晦暗不明“去把医官叫回来”刚才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割了个凌厉的伤口“怎么回事”
手伤血流的快,转眼就就流满两个血掌看着有点吓人“我。。殿下有糖吗,糕点也行”
管严以去请医官了,宋泓柘道“我去厨房看看”
幕阙之知道自己不能晕倒,至少不能在太子府,她自己本身的问题太大,如今距离她想要的只有一步之遥。
“先送卫姑娘回去”萧伯下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也好卫珺柳不能在太子府出事,但是她出府也不能出事,拉住卫珺柳的手“卫姑娘,你的存在对别人来说很重要,你的离去会给别人带来无法弥补的伤痛,那就为了别人保重好自己。好吗”见到卫珺柳呜咽的点点头本想抚摸她乌黑的长发突然发现自己满手血污。“你记住,这世间从没有方外之地,有人的地方都是红尘,那些寺庙不过是另一个红尘罢了,”
卫珺柳反握住他的手“有人。。的。。地方。。都。。是。。红尘,那你要找的的世外桃源,不也是有人的地方,也是红尘吗”
幕阙之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不愧是书中的颜如玉,学的比自己快“所以那位五柳先生,原路返回却再未寻到”因为那不过是红尘内的黄粱一梦
“会寻到的”卫珺柳心中已有注意
幕阙之心中饱含无限的担忧和不舍,此刻也只能放手了
医官做了包扎他自己吃了些点心“殿下,我想回家能送我回家吗”
管严以喃喃自语“有人的地方都是红尘,这话倒是不假”他又何尝不是一直想逃离红尘,却发现不过是另一个红尘罢了。
“你当真分的清楚什么重要?”萧伯下语气里不怒自威
父母想必已经出城,她算是这世上自己最后的牵挂了“殿下,外院通报的那个小厮和这两个金吾卫给我吧”
刚说他没见色忘本,转眼又说起了正事“我让宋泓柘跟着你”
“殿下,我是要帮您不是要您分兵来帮我的!”幕阙之心中明白,殿下既然要亲自前往南越而排自己前往大同,必定是南边才是破局关键,自己只要守关等殿下归来就是。
萧伯下本想再与他说两句,他终究不太擅长关心下属
幕阙之顶着虚弱的脸庞,淡淡一笑“殿下,我真的有点想回家,想见我母亲”
“。。。”萧伯下眼一闭“滚吧”
伤口看着吓人,包扎吃了东西以后倒是不怎么疼了,看着紧闭大门的幕府,他撩开车帘“木生,菌菇”将怀里的信交给他们“木生,你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仲清公子,然后骑马来追我们。菌菇,你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父亲,就说,就说我带着木生想四处转转,半年后回”两个小厮领命而去“闫武沈昭,我们连夜出城”见二人惊讶“我父亲母亲早已不在京城我们连夜出京”
“殿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交给他这能行吗”卢靖忠有些担心
“这世上最忠心也莫过于保卫家国”刚说完就有,他更甚
“殿下,我看到幕公子连夜出城了”宋泓柘折返而回。
“总算有点正形”萧伯下
管严以也刚好来报“殿下那歌姬招了。。。”
萧伯下听完脸色肃然,拿出刚写好的奏疏,“把这封奏疏交给太傅,就说若是卫大姑娘的有事,便把这封奏疏呈给陛下。明日一早出发”
三人都不再纠结幕阙之的事,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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