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承羽确实是明知故问，他要是不这么问，也不方便沈涟漪回应。
至少他这一问，沈涟漪有了能直接说清缘由的机会，这一点还是宫承羽想得周到。
妙音心底松了口气，她看着沈涟漪，见沈涟漪面上少了些许紧绷之意，却也不开口回应代王。
妙音便想着不如她先将事情讲一遍，由她来说，即便说得有偏颇了，落了旁人话柄，也能寻个由头，说是丫鬟不懂事，不识大体，直接混过去，不至于叫沈涟漪落入口舌之争。
思及此，妙音立刻小声请求道：“娘娘，不如奴婢将事情经过说与王爷听？”
沈涟漪轻轻摇头，她自有衡量，若是让妙音去说，保不齐到时候落一个管教无方，丫鬟会这么说总是主子教的，诸如此类的话。
沈涟漪也不想妙音被那些人折辱了去。
左右还是自己来说好。
沈涟漪是语调平缓地开口。
“王爷今日怎么来钟粹宫了？”
宫承羽见沈涟漪不直言，心底知道，是那些事不好说，便也顺着沈涟漪的话去回应。
“本王刚从御书房出来，想着难得进宫一趟，不若来看看皇祖母，哪想在此碰见了皇嫂，本王与皇嫂看来也甚是有缘。”
沈涟漪白皙中透着一抹粉红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地笑。
却也顾不得宫承羽那明晃晃的调戏了。
“王爷说笑了，本宫是帮母后来这里陪侍太后娘娘的。”
沈涟漪话里不透露一丝对长孙皇后的意见，她知道，面上绝对不能落人口舌。
可宫承羽多少是从妙音的话里，听出来了什么。
加之妙玉起先对他的求救，他自然知晓，沈涟漪绝对是被长孙皇后针对了。
“皇嫂何不进去？”
沈涟漪只是笑笑，从容道：“太后娘娘许是在休息，母后身旁的小太监，也只将本宫领到这里。”
宫承羽听后立刻便知晓了事情全貌大概。
长孙皇后自己做了错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惹得太后盛怒十余年，这才会隔三差五叫长孙皇后来此陪侍。
说是陪侍，其实就是想法子磋磨长孙皇后罢了。
宫承羽多多少少有听荣贵妃提过这事。
就是不知，长孙皇后如何今日敢做李代桃僵之事，叫沈涟漪替她受罪？
莫不是想叫宫承凰为难？
毕竟长孙皇后做的那事，确实是她不仁义在先。
宫承羽好似懂了，许是长孙皇后明白，宫承凰是她亲生儿子，即便是长孙皇后闹得再僵，宫承凰也不能拿她如何，唯有护着。
思忖间，钟粹宫庭院里头的风吹得越发猛烈了。
宫承羽看向面色泛白被冻红的沈涟漪，心疼道：“皇嫂，先随本王进去看看皇祖母吧，皇祖母是随和的性子，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沈涟漪柔声道：“既是如此，就劳烦王爷带本宫进去看皇祖母了。”
听到沈涟漪唤了太后皇祖母，宫承羽会心一笑，他就知道沈涟漪是个聪慧的女子。
这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沈涟漪是太子妃，是能尊称太后一句皇祖母的。
而原本当朝是有侧妃的位分等级的，后宫更是有皇贵妃的位分，皇贵妃位同副后。
且得宠的副后、侧妃其实已然和皇后、正妃无异。
原本太后对长孙皇后就多有意见，只因为太后的侄女那时候已经在宫中为妃，且是位份不低、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安帝虽说不宠爱这位皇贵妃林氏，可该给的待遇和尊重一点都没有少，原本林氏没有子嗣，众人也就不将林氏这位皇贵妃当一回事。
捉摸着等太后娘娘仙逝，便不必将林氏当一回事了。
可偏生林氏命比纸薄，在太子的周岁宴上，误食了含有砒霜的玉兰瑶柱汤，毒发之后，太医才颤抖着道出了震惊全场的事情。
“陛下，皇贵妃娘娘她带着腹中的小皇子一起仙逝了。”
这话宫承羽自然是没有机会听到，可那时候还只是荣昭仪的荣贵妃却是真真切切在现场。
还瞧见了太后在急气攻心的情况下，把怒气撒在长孙皇后身上，一巴掌当场甩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又有力。
而安帝只是冷了脸，并未替长孙皇后言语半句。
之后的事情，宫承羽再也没有去探听了，毕竟与他没有太多关系。
而凶手不出意外，不是长孙皇后，而另有其人，只是凶手在后宫几乎是连脸都没有露过几次的顾采女。
顾采女却暴毙在御膳房后厨，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有心人自然是不信顾采女是真凶的，林太后又怎么可能信。
可安帝不知是为了护着长孙皇后，又或是有其他念头，就这么将此事盖了过去。
不许任何人再议。
宫承羽是觉得长孙皇后该是无辜的，毕竟自那以后，安帝把对长孙皇后的愧疚，弥补在了宫承凰身上。
可林太后不信，林太后固执地认为，这必定是长孙皇后所为。
为此，在深宫之中，长孙皇后得了林太后数十载的刁难。
而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也从家世平平的长孙皇后，变成了荣昭仪，也就是后来的荣贵妃。
宫承羽明白，这其中不乏有太后的意思，也有长孙皇后的任性孤傲加持，才能叫他母妃荣宠不断，在后宫羡煞旁人。
别的不说，太后对于安帝的这些皇子中，最为宠爱的就是代王宫承羽了。
其中有个原因就是，宫承羽出生的日子，和皇贵妃林氏及其腹中的胎儿逝去的日子，恰好月份和日子都一样。
这无形中给太后带来了很多慰藉。
再加上当时荣贵妃与皇贵妃林氏交好，这便叫太后把对侄女的情谊寄托在了荣贵妃身上。
这些事情，估计宫承凰都不是尽数知晓，宫承羽打算等宫宴过去了，借着荣巧巧的生辰宴，同沈涟漪尽数道出。
钟粹宫的人也是看人下菜，见着太子妃来，跟没有看见人一样，可代王一来，立刻就全部涌了出来，宫门也打开来了。
宫承羽这走在前面，适才带着沈涟漪不过刚刚进了门，太后就迈着步子来了。
沈涟漪抬眸望见一位满头白发，身形瘦小，却衣着华丽，就连鬓角的头发丝都是梳的整整齐齐的老人家走了出来。
这便是安帝的生母，林太后。
林太后拄着拐杖的手，还带着蓝宝石黄金戒指，见了宫承羽，林太后干瘪的嘴唇扯出来一抹发自心底的笑。
“乖皇孙，今日怎么这么晚了还来看皇祖母啊？”
宫承羽惯是将太后当做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去对待，可他也知晓，这是皇室，比不得寻常人家，此刻他顺着林太后的方向恭敬望去，该行的礼节却一点都没有少。
宫承羽微微俯身，同时道：“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安。”
沈涟漪站在后头，顺势也跟着行礼。
“臣妾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安。”
宫承羽和沈涟漪这一前一后，行礼的速度几乎是连在一块的。
叫林太后没办法单单只给宫承羽免礼。
林太后心底也是有气，但她左右也不至于将对长孙皇后的气撒在沈涟漪身上。
太后看了沈涟漪一眼，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却还是温声道：“都免礼吧。”
宫承羽听后微微侧目，柔柔地看了沈涟漪一眼，似乎是在给沈涟漪打气，叫沈涟漪不要惊慌一般。
也正是这一眼，让林太后对沈涟漪的态度，又再复杂了几分。
此时已经有宫人立刻搬来红木椅子，放在林太后身后，宫承羽和沈涟漪身后也是各挪来了一张椅子。
三人的椅子上都铺了毛绒垫子，沈涟漪坐下之后，也立刻有宫人递了热茶过来。
茶里头还浮着一颗西域进贡的金丝蜜枣。
沈涟漪也是恍惚，差点以为她会因为长孙皇后的缘故，被太后一块厌恶。
没有料到，林太后在宫承羽看了她一眼后，对她的态度，竟然变得甚是温和。
而这一番待遇，叫从宫外匆匆赶来的小泽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林太后对着沈涟漪身后佯装疑惑地看了看，再开口问道：“怎么没有看见你母后？”
沈涟漪抿唇，她知道这时候还是照实说的好。
“母后今日身体不便，遂安排了妾身来陪侍皇祖母。”
沈涟漪柔柔一开口，听得林太后心底舒畅了不少。
林太后想着，长孙皇后该是对面前这个沈家过继来的女儿心有不悦。
毕竟长孙一族的女子，也入了东宫。
加之，她刚好见着未央宫来的太监，对着沈涟漪臀下的毛绒垫子怒目圆瞪。
林太后心中便也了然，她这回就要让长孙皇后尝一尝她曾经尝过的苦。
至于沈涟漪是太子妃，林太后更乐见于此，毕竟沈涟漪身后没有家族支撑，等东宫里的长孙如烟、沈淑琪等女子都败了去，到时候林太后要再扶持林家的林良媛上位，也就容易得多了。
林太后还不知晓，林良媛已经在东宫闯了祸，也是碍于林家的关系，才堪堪蒙混了过去。
但这会儿，林家人，包括林太后，根本不知道林良媛闹出了何事。
林太后想着，等会帮一帮沈涟漪，再与她说道说道，劝太子将林良媛的位份往上进一进。
刚好太子良娣的位子还有一个。
于是乎，林太后也是赶着小泽子站到冷得不行的时候，对着沈涟漪轻声道了句：“她呀，就是没有福气，否则怎么会在这宫宴前赶着身子不便？”
沈涟漪听到这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完全没有接话的打算。
小泽子心底恼怒，却也不敢表露。
正巧长孙皇后也是从外头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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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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