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的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褚晟的身影如同一抹游魂悄然而入。他半张脸浸没在阴影里，月光透过素纱窗棂，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那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宛如戴了张精工雕琢的阴阳面具。
他凝视着床榻上“熟睡”的褚煜，薄唇微扬，露出个淬毒般的冷笑。
那盏掺了麻沸散的茶，可是他特意按照太医院秘方配制的，便是头壮牛也能放倒。
为着今晚这出戏，他早将精确剂量的药末混入褚煜的茶汤。
“倒是沉不住气。”
褚晟玉白修长的指尖抚过青瓷茶盏的边沿，釉面青碧处还沾着些许未干的茶渍。窗外忽有夜风掠过，烛火摇曳间，他眼底寒芒更甚。
白日的刺客果然留有后手，只不过这第二波杀手来得比他预想得更快。
为了引蛇出洞，他特命琅月环前去劫狱引开黯肴，临行前更在狱中备了份"厚礼"。
想到此处，他推开南窗。果见城南死牢方向火光冲天，赤红火舌撕扯着夜幕，那火势隐隐有扩大之势，显然已燃烧多时。
即使是暗肴，今夜怕也要忙得焦头烂额。
褚晟神色从容地将视线移回屋内，锦靴碾过刺客瘫软的手臂，他踏着无声的步子朝褚煜的床榻走去。
这般铤而走险也要取太子性命，幕后之人怕已是病急乱投医，当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物。
“你这条命，倒是被许多人惦记。”褚晟轻哼，声若寒泉。
褚煜倒是听明白了，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只听这脚步声由远及近，褚煜后颈不由寒毛倒竖，此时他反倒庆幸自己真中了麻药。若非如此，此刻如鼓的心跳早该暴露他装睡的事实！
不过几步的距离，褚晟便走到了床塌前，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人熟睡的侧脸。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如同索命无常一般笼罩在褚煜的面庞上。直至窗棂处传来两声轻叩，他才略微分神望向躺在地上那人。
刺客早被他用阴柔内力掷出的银针刺中，若无人施救，怕是昏厥到天明都醒不过来。
他从袖中拿出青瓷小瓶，将那殷红如血的药丸滚入刺客喉中。在发出"咕咚"一声闷响后，不过三息，那人眼皮便剧烈颤动。
在药效的挥发下，刺客很快便神志昏沉地醒来，当他发觉自己竟手足绵软到连内力都使不出来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进屋就遭到了暗算。
待模糊视线聚焦，才隐约见烛影处立着个红衣少年——那十三四岁的骨架虽尚显单薄，却已透出日后摄人心魄的轮廓。月光为他瓷白的肌肤镀上冷霜，两片薄唇红得甚是妖异，活像话本里的食人鬼怪。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漆黑眼仁里凝着千年寒潭般的死寂，瞳中隐约还透着一点红。
少年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间银针，两人四目相对，他不由心生一股寒意。
“你...！”刺客喉间挤出砂纸磨铁般的嘶鸣。他看着那枚银针在少年指间翻飞，蓝芒忽明忽暗如同鬼火闪烁——这般老辣的手法配上稚气未脱的面容，活似阎罗殿前索命的红衣童子。
“督脉三寸，神道穴。”褚晟突然用针尖轻点刺客背脊，嗓音清泠似玉磬相击。
“银针入穴，妄动则瘫。”他语气平淡地威胁道。
窗外又是传来几声叩击，褚晟指尖银针倏然停转，另一手随意叩响桌面应和。接着向前几步，红衣翻涌间已旋身落座床沿，绣着暗纹的广袖如屏风般，将榻上"熟睡"的褚煜遮得严严实实。
锦被陡然凹陷，褚煜只觉得腿侧一沉——那人竟堂而皇之地挨着他坐了下来！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一缕若有似无的药草香从对方衣袖间飘来，清苦中带着几分凛冽，像是浸了霜的薄荷。
“他、他他！他竟然坐到了我的床上！”褚煜不由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不是！茶桌旁放着的那三把紫檀官帽椅都喂了狗吗？！能不能尊重一下它们啊喂！”
惊怒交加间，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他的心头：男主这般反常举动，莫非是在试探他是否在装睡！
越是细想，越是心惊。褚煜干脆直接在心底默背起《药理学》静心。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绷紧，每一寸肌肉都僵硬如铁。
“是谁派你来的？”清冽嗓音忽然响起，明明轻若鹅毛坠地，却压得令人喘不过气。
听到主角问话，褚煜立马竖起了耳朵，连对方逾矩的行为都顾不得计较，只是全神贯注去听他们所说的事。
“……”
刺客面如死灰却仍是闭口不答，先前被银针所刺的穴位还在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月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细碎的光影。褚晟的靴尖碾过一道光痕，精准无比地压住刺客颈侧。
“不说我便猜不出么？”他指尖银针翻转，蓝芒在月色下忽明忽暗。那双黑得渗人的眸子微微眯起，杀意如毒蛇吐信。
“这般急着取太子性命…”褚晟忽然俯身，红衣在烛光下如血浪翻涌，“定是宫里知晓行程之人。她心知太子回宫便再难得手……”
他语速渐快，字字如刀：“第一个刺客只要被捕便会引火烧身，所以派你来灭口——既要杀太子，更要除掉狱中同伙，是也不是？”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猛地凑近刺客。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恶鬼。刺客浑身战栗——这哪是孩童？分明是披着人皮的修罗！
“行事这般蠢钝，连灭口都要分两批……”褚晟指尖的银针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忽地抵住刺客眉心，他忽地轻笑道：“除了褚孔仝那个蠢货生母梁画屏，还能有谁？”
他像是凑得更近了，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她是如何未卜先知秋猎有刺客的？又是怎么将你们这群废物安插进来的？”
这下褚煜听懂了，原来褚晟是为了这个而来。
原剧情里这事本该天衣无缝，可如今却出了纰漏——不仅计划泄露，更被人将计就计，借梁妃之手行一石二鸟之计。能接触到这等机密的，必是褚晟身边亲近之人…他的人里藏着根毒刺，而褚晟则是要借此除之而后快。
“梁妃许了你什么？”褚晟忽然绽开一抹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衬得他如玉的面容愈发阴森。银针在刺客眉心轻轻打着转，沁出一粒血珠：“是拿家眷性命相胁？还是许了黄金千两？”
针尖又逼近半分，他声音陡然转冷：“我耐心有限。她究竟如何知晓今日之事？”
“既然…既然你已猜到…”刺客喉结滚动，冷汗混着血水滑落，却突然狞笑起来：“那还废什么话！”
“想说的只有这些？”褚晟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银针，忽然眼尾一挑，眸中寒光乍现，“那接下来的话便到阴司说罢。”
褚晟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明日早膳，可却在用看死物般的眼神看向那人，刺客听他这么一说瞬时面无人色，正打算孤注一掷造出点动静时，却见银光乍现——淬毒银针已精准没入眉心。
刺客双目圆睁，顷刻气绝。
褚煜心头剧震。直到此刻他才恍然，那窗棂处的两声轻叩，竟是早已布下的暗号。
“吱呀——”
窗扉轻启，一道修长的黑影无声滑入。琅月环一身劲装，脸上仍戴着那半截溅了血的蝴蝶面具，腰间弯刀尚未出鞘，却已透着森然寒意。她冷眼扫过地上的尸体，二话不说便从怀中取出白瓷药瓶。
“外面。”褚晟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如常。琅月环动作微顿，黑曜石般的眸子直视褚晟。
“会臭。”褚晟眼眸半垂，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两人对视一瞬。琅月环面无表情地收起药瓶，单手提起尸体甩上肩头。临行前，褚晟忽然开口：“名单。”
“是，殿下。”她简短应声，身影已消失在窗外。
室内重归寂静，仿佛方才种种皆是黄粱一梦。但褚煜知道，褚晟仍在身侧，那目光如有实质般流连在他的脊背上，视线像蛇信般冰凉，却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度。
直至身旁终于有了动静，褚煜刚要松口气，床帐却猛然被掀开——褚晟单膝压上了床榻，腰间玉佩"啪"地撞在床柱上，在寂静中荡出一声脆响。他俯身的姿态优雅而危险，像极了锁定猎物的夜枭。
“哥哥这场觉，睡得可踏实？”
褚晟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冰凉如玉的手指突然抚上褚煜的脖颈。那指尖在命脉处轻轻摩挲，带着几分狎昵的意味。褚煜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沉水香混着药草的气息，这矛盾的味道让他心跳更快。
褚晟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耳际：“呼吸频率变了三次…”柔软的唇瓣几乎贴上耳垂，尖利的犬齿轻轻刮过那截白皙的脖颈，“每次都在我说到梁画屏时。”
褚晟的体温隔着锦被传来，热得惊人。他整个人却感觉仿佛坠入万丈冰渊一般。这距离近得对方眼睫毛都要扫到他的脸上了！
“原来麻沸散...”他修长的手指顺着褚煜的脖颈下滑，在锁骨处流连，“封不住神魂？”
啊啊啊啊神智清醒控制不住呼吸他能有什么办法啊！系统还不如让他今晚就真这么睡过去呢！褚煜悲鸣。
褚晟整个人笼罩上来，似乎离他更近了，这个姿势让褚煜想起被蛛网缠住的凤蝶，偏偏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做不到。男主带着血腥气的手指描摹过他眼皮：“既然听得见…”突然掀开他中衣下摆，银针寒光一闪，“不如试试环跳穴？”
针尖刺入的瞬间，褚煜忍不住在神识中嗷嗷鬼叫。
他他他刚刚是不是拿针扎我了！！不过我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玩家仍处被麻沸散麻痹阶段，后续清醒会解锁疼痛判断。」
……当系统这么好心呢，原来是秋后算账。
褚煜万念俱灰，除了觉得被人扎这个位置有点难以启齿的羞耻之外，也是破罐子破摔地让人扎了。
身体依旧平静如深潭，唯有系统面板上猩红的疼痛值累计提示着这场无声的酷刑。
“还真是有趣。”褚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终于收起银针。起身时，他的长发扫过褚煜的脸颊，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药草香。
“哥哥啊哥哥…最好永远都这么乖。”这一声轻若蚊呐，如同耳语一般，却像毒蛇般钻进了褚煜的心里。
……
待房门轻掩，褚晟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他低头看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触感。
"殿下？"琅月环无声地出现在廊下，已然是解决完了刚刚之事。
"去查查..."褚晟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子近日接触过什么人。"
琅月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是。"
褚晟望向紧闭的房门，眸色渐深。方才那人绷紧的肌肉，紊乱的脉搏…都太过可疑，但最令他在意的，是触碰时那一瞬奇异的心悸。
……
晨光透过窗纱，为室内镀上一层浅金。暗肴端着早膳进来时，就见自家主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在窗边。
“殿下，县衙那边……”暗肴声音沙哑，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线索全断了。”
褚煜撑着侧脸的手一顿。果然，劫狱、纵火、故意留下线索引黯肴追查…步步皆在褚晟的算计中。若非他知晓原著，任谁也想不到这十四岁的少年能有如此手段。
“殿下要不还是坐着用膳吧，哪有人站着吃早餐的。”暗肴像是再也看不下去，终于开口提醒道。
“……”
“呵。”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褚晟执盏而来，红衣映着晨光，衬得他肤白如雪。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目光在褚煜僵硬的站姿上打了个转。
似乎听见褚晟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这使原本就怒火中烧的褚煜更是火上浇油。
还不都怪男主！！若不是那根银针，他何至于此！明明平日里装的对他爱搭不理的，昨晚倒是趁人之危！现在他屁股还在隐隐作痛！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褚煜不由想起幼时被妈妈带去打针的惨痛经历，他的脸色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床板太硬，睡得屁股疼。"褚煜咬牙切齿道。
暗肴眉头一挑：“……？”
其实早就码好了哈哈，，也算是提前发了，哥弟也算是贴上了（物理），总之下章没存货了，再等一个月吧（目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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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九章 那弟真的很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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