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晨伤势不稳，数日来醒醒昏昏好几次，柳依依跟苏木合计了一下，决定等白念晨彻底好起来再决定去留。倒是路时行，每日亲自煲汤，到深夜还陪在床边，有求必应，像极了照顾爱妻的丈夫。
白念晨恢复的很快，不出几日已经可以出去走走了。
月色微凉，苏木靠在营帐后的柳树上，戳了戳白念晨，“我跟你说，千万别被那个骗子的糖衣炮弹骗了，别看他现在殷勤，娶到你就不一定了，渣男都这样。”
白念晨狡黠一笑，“所以师兄你也觉得他现在很好吗？”
苏木：“……”
他远远地看着路时行越走越近，表情像见了鬼。
路时行把炖的冬瓜排骨汤放在桌子，给白念晨披了衣服，“你还没完全好，别着凉了。”
苏木毫不客气地拿起碗喝了一口汤，味道还不错，只能昧着良心说：“手艺真差！”
白念晨跳起来，“那是给我喝的！”
路时行赶紧拉住跳脚的白念晨，“锅里还有，我们再去盛。”
白念晨跟着路时行走后，柳依依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跟苏木并肩而立，戳戳苏木，“看到没，人家是真爱，你掺和个啥？”
“你懂什么，这死骗子妥妥不怀好意。”
“至少他是真心待晨晨，干嘛那么大恶意嘛？”
“柳依依，有些时候真心才是最廉价了，路时行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景国救下晨晨，可见他确实本事了得，可尽管这样他却没能力在梨国境内阻止他那个继母，我想都不敢想晨晨嫁过去要面临多大的困难。”
不知为何，柳依依在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悲凉，像是为人兄长眼见小妹跳入火坑的无力感。和苏木相处这么久，柳依依第一次在这个懒散的废太子身上看到了一丝感情。
“太子殿下是个很好的人。”楚慕的话在柳依依脑子里无端地过了一遍，她突然好想知道，苏木为什么要做出那些人神共愤的事，“那你呢？”柳依依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杀皇后，为什么屠城，为什么谋反？”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一定尽我所能还你清白！
苏木被问得一愣，像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恢复了脸上的浅笑，“想不到流连花间的柳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啊，等哪天本太子谋反成功，一定给你个大官当当。”
一拳打在棉花上……
柳依依懒得理他，转头离开。
***
苏木背着手悄悄地走到柳依依跟前，柳依依懒得理，继续练字，苏木就从身后变出一只花环，是春日里小姑娘们喜欢的那种。
柳依依不理他，他就自己动手给柳依依戴上，黄色的迎春花环和柳依依这一身红衣甚是不搭，像是妖艳美姬头上戴了个毛绒兔头，有种头重脚轻的喜感，苏木看了一会儿，自己都笑出了声。
柳依依一支笔飞出去，差点染得苏木满脸黑墨，好在废太子殿下功夫了得，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又伸手一抓，毛笔的笔杆就落在了他手上。
他双手给柳依依送过去，“好啦，别生气了，我又不是不告诉你，着实是当时情况太复杂了三言两语说不清啊。”他伸出三根手指指天，“我发誓，等白念晨的事情一清，我一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柳依依三日没理苏木，这厮就各种死缠烂打，柳依依还不说话，他就上前拉她，“今天可是花朝节唉，不如我们去城中看看呗。”
花朝节，一个花一样的节日，少女们最喜欢的日子，这三年来广阳城安稳和平，柳依依也曾在花朝节上扮成男子当街调戏少女，被揭穿后和城中百姓打成一片。
平心而论，柳依依喜欢花朝节，但从很少以女子的身份过花朝节。
苏木拉她，她半推半就地出去，心中莫名地满是欢喜。
柳依依平日里军中没事的时候最喜欢来城中招猫逗狗，和城中百姓都很熟悉，也不会摆将军的架子，是以她站在甜点摊位前，阿婆主动包起小甜饼送给她，“柳将军这是有喜欢的人了啊，小伙子真帅气，一看就是个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的，您要哪日办婚礼，我等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要给您随一份大礼！”
“帅气你妹，他就是……”
柳依依话还没说完，一回头苏木早不见了人影。
柳依依：“……”
等等，这人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人，为什么她刚刚本能地没有反驳第一点呢……
另一边，苏木在街上穿过重重人群，抓住陆时行的手。
“路时行，你买这么多花，是要送给晨晨吗？”
路时行叹了口气，难得地没怼苏木，“苏木，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这么叫了，我以为你也希望晨晨能幸福。”
苏木拉过路时行，“我只问一个问题，你追晨晨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把她当成你夺权的工具？”
他拉的力气过大，以至于路时行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他身上，刚追过来的柳依依，“二位这样不太好吧！”
路时行：“……”
苏木：“……”
路时行推开苏木，“我救她的最初目的确实是因为她不能死，但这些日子下来，我确实很喜欢她，我是真的想好好守护她。”
柳依依上前打断了二人，“好了二位，别在这掰扯这些没用，说话有什么用，喜不喜欢时间为证。”
她推了一把苏木，“别做管这管那的家长了，让晨晨自己决定吧。”
今天的场地由柳依依友情赞助，是一处四合院儿。
“这是什么地方？”苏木问。
“我的将军府。”
柳依依来广阳城的时候，景元帝确实赏赐过不少东西，但当时的广阳城民不聊生，她也顾不得皇帝高不高兴，悉数变卖，拿起给百姓改善生活。后来百姓的生活渐渐好些，她才在城中买下这个四合院，闲来无事，就一个人来住一住。
前日，路时行来找柳依依，想在花朝节给白念晨一个惊喜，柳依依就让他布置了这里。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无数粉红的花瓣铺了一地，白念晨站在走廊的尽头，轻笑着看着走过来的人。
路时行就这么捧着一大把花束，来到她的身边。
白念晨从中抽出一朵嗅了嗅，“可我不想要花啊。”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好吃的，想要一大堆甜品。”
“有啊。”
路时行拍拍手，下人们就把各式各样的甜点摆在了桌子上。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苏木凑近柳依依，“不错呀柳将军，看着就一个四合院，清廉如斯，里面该有的可一个都不少。”
柳依依往苏木那边歪歪头，“我确实只有一个四合院儿，其他东西全靠九皇子殿下的银子，你说同样是皇子，人和人的差距真是不一般的大哦。”
苏木：“……”
“师兄、柳依依，你们快来尝尝啊，可好吃了。”
柳依依拿起点心尝了一口，甜到心里去了，“好甜啊，你们是小朋友吗？人家文人可都是饮酒赋诗，你们倒好，闲着没事品甜点。”
“那我们就以花字来飞花令吧。”白念晨提议。
“来来来，”柳依依附和，“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美酒呢，上酒上酒。”
那我先来吧，白念晨说：“满地花红春渐深，不知何处落丰年。”
柳依依想了想，盯着桌上的酒壶，“品今朝美酒，赏千里落红。”
“哈哈哈哈！”桌上瞬间炸了起来。
苏木笑得最厉害，“你这是哪门子花字？”
“落红不是吗？比喻，比喻你们懂不懂？”
“不行，罚酒，罚酒。”
……
柳依依没想到，这一桌子看上去不靠谱的，竟然文采都不错，几番下来，数她喝的酒最多。
转回路时行这一侧，他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许久没出声。
白念晨调侃，“怎么了九皇子殿下，可是词穷了。”
路时行盯着白念晨，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若今生与君执手白头，可胜万千寂寥年华。”
他这句没有花字，白念晨却忘了让他喝酒。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表白，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白念晨胡乱地说：“不好玩，我们还是弹琴吧。”
路时行笑笑，一架古筝被抬出来。他坐下，信手而谈，声音清澈悦耳。
琴声悠扬，听得白念晨如痴如醉，她一推柳依依，“好琴还需美舞伴，妓女小姐快来一段。”
柳依依也不拘束，起身跳起一支舞。长长的红裙随风飘扬。
苏木记得，第一次见柳依依，她就是在跳舞，此刻没有了遮面的面纱，让他看得更加真切。
他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其实也无需喝酒，那人美得像不染凡尘的仙女，这口佳酿无须入口，就让人觉得恍惚。
就过三巡，路时行拉着白念晨去看花灯，柳依依自发地留下来帮下人们收拾东西。
“将军，厨房里还剩很多东西。”
“花朝节的晚上很热闹，把甜点拿出去分给街上的孩子吃吧。”
苏木靠着栏杆，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婢女，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柳依依。”
“嗯？”柳依依回头，苏木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脸色有些微红，他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依依。
“怎么了？”柳依依问。
良久，苏木不着边际地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柳依依刚喝进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想什么废太子殿下，本将军不喜欢弑母谋反的死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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