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正午。”
楼千月面色沉静，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左手不自觉抚上了右手臂上包裹着朱雀刺青的衣衫。轻柔的蓝色衣袖上绣着两只翠鸟，它们栖息在枝头似在鸣叫。
她看向这五具身体腐烂的尸体，脑中不自觉想到刚刚回忆起的经历。
乌国的楼千月和现代的楼千月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面具之下的伤疤带来的痛感依稀可见，那日与系统的约定被刻在心底。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这具身体产生巨大痛苦源的时期就在正午，明面上看是100个儿童被扒皮放血丢进数百工人耗尽心力制作成的铜炉内，为了得到所谓的谷神赐福，实际上只是满足了一个人的贪心。
“他能编一个谎，就能在这十年内编无数个谎言来完成他长生的追求。”
【宿主，请即刻前往醉八仙收集恐惧情绪。】
是“形”在跟她说话，此时已是入夜，现在去是......
再此看了眼这一排尸体，楼千月与宿寒声带了些人前往醉八仙。虽因为青玉背后的靠山势力之雄厚，以至于宿寒声不能明面上下手，但派人潜入进去刺探情报还是可以的。
醉八仙内姿色各异的舞姬摆弄着妖娆的身姿，台下的观客掌声连连，一如楼千月白天所见。
“阁主暂歇，不知宿大人来此有什么事？莫不是看上了我这的姑娘，那可不成，我们这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老鸨站在外头揽客，远远的便瞧见宿寒声跟楼千月带着一批人前来。她的背后是嘈杂的人群，醉八仙内灯火辉煌，与外头的昏暗沉夜形成了对比。
这一切全都被楼千月看在眼里，此时她觉得很不真实，一种异界感由心底升起。
她和宿寒声就站在亮暗分明的交界线上，看着里头满脸兴奋和**的人们，他们有的是京城内的文墨书生，有的是有妻儿的丈夫，也有的是官场中人。
在这里，他们不问来处，只谈风月。
美人在舞，歌酒声乐，杯盏交错，奢靡放纵的氛围快要溢出门槛，却被无形的力量拦在里面。
楼千月心中默念道：“荒唐至极。”
宿寒声神色一凛，老鸨悻悻退下，反正他们做什么也干预不了她。
“民女先退下了，有事请唤。”
楼千月径直走进醉八仙，第一次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支线任务，最后得到的是与此案件息息相关的青玉。这一次，她又会遇到什么？
【宿主，请按路线走。】
刚准备上二楼，就被“形”叫住了。她的眼里，整个一楼的光都暗淡了下去，唯有红色的方向标箭头很是夺目。
按照“形”给出的路线，楼千月走进了一间偏院。宿寒声就跟在她后头，他只带了几人进去，其余人都在外面侯着。
墙后，老鸨似笑非笑的看着逐渐靠近那个地方的两人。藏在黑夜里的表情上透着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空气中一股暗流涌动。夜幕之下，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人起身越过几个相邻的房瓦，他的背后是紧追不舍的白衣男子。
男子手持一柄折扇，弯弯的桃花眼里含着深潭。此时潭面并无风，却有着翻卷的浪花，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眼前的猎物再跑跑，不着急追......
路过醉八仙时，青玉抽空看了眼刚刚入场的楼千月与宿寒声二人。随后收起视线，再度越过两房的间隙，加快了追赶的步伐。
院落中有几株花吸引了楼千月的目光，它们实在是娇艳极了。倾洒的月光照在向外延伸的花瓣上，花茎脚下的土壤有些黏腻，仔细一瞧竟是红壤！
“血？”
宿寒声弯身拨弄了两下这块土壤，随后磨搓两下。
“还真是血啊，看来是有人用人血在喂养这几株花。”
宿寒声起身就看到正凝眉的女子，她紧紧盯着开的旺盛的花朵，眼里有翻涌的恨意。
“流穗国皇宫被大火焚烧的那日，我见到了一模一样的花，它们在原来使者所居住的院子里。”
那些花，正是有她的血浇筑长大的，在她被折磨的日月里生根发芽。楼千月昨晚回去准备沐浴时候看到了左手臂上的几道划痕，想来就是原主幼时留下的。
“走吧。”
楼千月收拾好情绪，转身继续跟着箭头往院中走。这里只有一间屋子，里头并无烛火点燃，宿寒声拿出两个蜡烛点燃，递给了楼千月一个。
一盏烛火发出悠悠的亮光照在楼千月脸上，藏在跳动烛光的背后是空寂的房间。房里头陈设简单，与外面的奢华极为不符。
红色箭头带她来到了一堵墙的面前，楼千月伸手敲了敲，是空心的。
脑中再度响起“形”的声音：搜集恐惧情绪。目视正前方，她像是透过墙体背后看到了人或者说是尸体。因为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连风吹烛动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宿主，请尽快收集恐惧情绪。】
【宿主，请尽快收集恐惧情绪。】
【宿主，请不要站在原地不动，尽快搜集恐惧情绪。】
系统连连提醒了三遍，屋内一片寂静，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滞，重复的电磁音像是木棒一下一下敲打在鼓面上。
“咚，咚，咚。”
心脏似鼓点般，楼千月的手仿佛被无形中的某样东西控制，按下了墙壁上一块略微凸起的砖块。
“轰。”的一声，宿寒声拉着突然愣神的楼千月往后退了两步，随着一阵石块离地的响动声过去，几粒碎石被弹飞到楼千月脚底。
就在此时，房间内四周的烛火似有感应般骤然亮起，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开了刚刚关闭的门，石壁背后的样子被清晰的一览入眼。
无数个金丝笼上攀附着细长的荆棘花，每根刺都直直插入笼内。它们坐落在一条看不清尽头的密道内，密道两边亮起暖黄的烛光。蜡烛被金杯装起挂在墙壁上，烛油堆积，无人知晓它们被何时点亮。
一个金丝笼内关着一个人，密道内有无数的女子被关在里面。她们维持着生前的样子，手腕处被隔开了一个口子。也许身上不止这一个口子，细嫩的皮肤上是一块块青紫，伤口附近流的血早已干涸。
手腕处的伤口被重复切割，想来她们生前定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一个个妙龄女子脸上尽是绝望，她们嘴唇干裂，脸颊处有一层薄皮干裂。楼千月认得其中几个，那是在茶楼暗室内的姑娘。其中就包含了她让调查的薛苗和何如烟，两者身后一人都没有了，连个收拾的人都没了。
楼千月一步步上前，按下心中的愤恨接触第一个金笼内的姑娘，手指触及的刹那，一股恐惧感由心底生发。
有了第一次经验，她这次接受度比较高，很快就适应并投入进亡者生前录。
【宿主，恐惧情绪搜集正式开始 。】
楼千月被带入进与外界相同的密道中，不过此时这里的人很多。无数身穿浅色裙衫的舞姬站在密道一侧，她们双目无神似提线木偶般看向笼内被关着的人。
“放我出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何如烟的声音，楼千月看向她，彼时的女子尖叫拍打着笼子，荆棘刺痛她的身体也像是感觉不到。
“阿烟，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她身后的笼子内关着至交好友薛苗，薛苗比何如烟冷静多了，她静静看向一直不出声的男人，紧攥起拳头。
楼千月顺着薛苗的视线看去，当定睛看清此人身份时，楼千月咬紧牙关，攥紧的指节发白，全身尽是肃杀之气。
他看着苍老了许多，想来十年内搜寻长生不老药根本没用，楼千月冷哼一声。
“让她们唱。”
他的身侧站住一名黑袍男子，他戴着黑色面具手持长鞭一下一下甩向金丝笼。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连绵不绝，一开始不愿意唱的人也渐渐服软开始歌唱。使者就坐在木椅上，闭目倾听悦耳的歌声，尽管在楼千月看来这并不动听，颤颤巍巍的声音里全身对她们面前之人的恐惧。
“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也有卖唱的，怎个今儿唱的没什么感情了？”
木椅左边站着的玄衣男子出了声，姑娘们害怕再被鞭子抽打，只好放缓了调子唱起来。
直到何如烟气愤极了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宁死不屈。
“阿烟！”
下一秒等待她的是十根手指近断。
“来，拿盘子盛起来送给她父亲。”无数看到此情景的人被吓得缩了缩身子，浑身颤抖的捂住耳朵。
直到木椅上的人起身离开密道，一场杀戮正式开启。楼千月亲眼见证着所有姑娘被放血，滴落下的新鲜血液被盛在一个壶里。
“轰隆隆。”
石壁打开，楼千月听到屋外下起了大雨，雷鸣作响。寒冷的风穿过层层雨幕吹打在楼千月身上，明明只是在亡者的回忆里，她却感到异常的冷。
哭声在密道内响起，随着石壁的落下，黎明的光再也透不进她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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