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
夜深之时,清秋芸来取心头血。
沈今生一早就支开了萧宁,喝下了麻沸散,做好一切准备,卧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能进去打扰。
可就在清秋芸拿出一把匕首,在沈今生心口划出一处伤痕时,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萧宁冷不丁地出现在门口,她看着沈今生清瘦的身躯被鲜血染红,玉白色的里衣全被洇湿,脸色苍白,像丢了魂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
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清秋芸顿时有些慌了,取血的步骤进行到一半,若是中止,只怕会前功尽弃。
她立刻给沈今生施针,减缓血液流淌的速度,同时出言催促道:“王妃,你来做什么?赶紧出去。”
一切进行得干脆利落,毫无纰漏。
事已至此,萧宁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今生被取血,她冲过去,夺下清秋芸手中的匕首,怒声道:“住手!”
清秋芸却毫不动摇,冷冷地道:“我若是停手,沈姑娘便会因为心火折磨而死,你忍心让她这样吗?”
萧宁怒极反笑:“我当然不愿意,你有何资格取她的血?她若是死了,我会恨不得手刃了你!”
“够了。”清秋芸厉喝出声,眉眼间隐约露出几分恼意,“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同心蛊根本不能用他人的心头血来解,唯一的法子便是下蛊人的心头血,所以无论我取谁的血,都不可能保证沈姑娘安然无恙。”
这番话,如同平地的一声惊雷,炸得萧宁半天回不过神来。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解蛊奇方,所谓的解蛊,不过是用人的心头血,来养沈今生体内的那蛊虫,以血入蛊,以命换命。
沈今生便是再想逃,也逃不掉。
此刻,蛊虫因为宿主的伤痛。
开始变得异常暴躁,疯狂地啃噬着沈今生体内的血肉,疼得她额上冒出大颗的汗珠,身躯摇摇欲坠。
萧宁早已泪眼朦胧,不管不顾地抱住沈今生,声音哽咽:“今生……”
沈今生苍白着脸,竭力睁开眼睛,看到萧宁,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却因为力气不足,而没能如愿,只能虚弱地出声:“我没事。”
“快去拿忘川花来,蛊虫已经失去控制,提前撕咬沈姑娘的心脉,若是再耽搁下去,即便取出心头血,也没用了。”清秋芸一边说,一边加快施针的频率,试图用银针控制住沈今生身体的颤抖。
可惜收效甚微,沈今生体内的蛊虫异常凶猛,普通的银针根本难以抑制,她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肌肤下,隐隐有黑色的痕迹,迅速蔓延,眨眼之间,便爬到了脖颈处。
眼见事情刻不容缓,清秋芸冷声催促萧宁:“王妃还愣着干什么?动作要快。”
萧宁早就命人去殒命河采了忘川花,忘川花喜阴,不能见光,所以萧宁寻了个阴暗的地方,将花养在瓷瓶中,等待解蛊之日。
现在看来,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萧宁回过神来,急忙起身去取忘川花,瓷瓶就在内室,她脚步飞快,转瞬就到了门边,推门而入,不一会儿就捧着瓷瓶急匆匆地赶回来,一路奔到床前。
“给你,你快救她。”她的手还在轻轻地颤抖,看来还是害怕得厉害。
清秋芸没空和她废话,接过瓷瓶,迅速打开,取出两朵黑色的花,碾碎后强行将沈今生的嘴掰开,把粉末灌进去,动作可谓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一股阴冷的花香袭来,沈今生喉头一滚,抽搐着身体,剧烈地干呕起来,清秋芸用力捏住她的下颌,冷声道:“不许吐!”
此花生于忘川河边,殒命水滋养着它,有剧毒,若是误食,轻则失去记忆,重则化为乌有。
它喜阴,畏光,喜静,畏闹,虽有毒性却能克制蛊虫。
只宜种于幽暗之地,不得见光。
唯有黑暗,才能滋养出那两朵黑色花朵。
此刻,沈今生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意识模糊,面容苍白,气若游丝。
清秋芸拿起一旁的帕子,替沈今生擦拭嘴角沾染的忘川花粉末,说:“王妃你先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萧宁不敢出言阻拦,立刻就往后退,从外头将房门关上,在门外焦急地踱步,不时地透过窗棂看向卧房。
她等了许久,还是没见沈今生出来。
心渐渐悬了起来。
天色也更黑了。
屋外的风雪渐渐小了些,但寒意却依旧刺骨,雪片纷飞中,女人那双美目中泛起一层薄雾,似乎有泪在打转,心里不断祈祷,但愿沈今生能平安无事。
——
接下来的几日沈今生陷入了昏迷,萧宁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尽管疲倦,却始终坚持着,给她喂药、擦身、换药。
精心照料。
不眠不休。
这期间,玉珂借探病的名义,想见萧宁一面。
萧宁不肯见,只派人告知:“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不会失信于你。”
玉珂听闻此言,笑着离去。
时间一晃又过了几日。
沈今生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偏头看去,隐约看见一道人影趴在床边,从身形来看,似乎是个女人。
看了许久,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尖落在女人眉间,轻轻抚过,一路向下,划过挺直的鼻梁,最终停在柔软的唇瓣上。
指下触感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就在此时,萧宁突然睁开眼,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气氛蓦地凝滞。
沈今生浑身僵硬,如同被点了穴道,直到女人温热的呼吸洒在掌心,才如梦初醒,收回手,神情有一瞬的慌乱,“我……”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萧宁站起身,倒了杯水,扶着沈今生坐起,将杯子递到她唇边,温声道,“先喝点水。”
对方表现得太过自然,让沈今生产生一种错觉,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她顺势就着萧宁的手,喝了半杯水,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许多。
“我没事。”她捏了捏眉心,神情疲惫,问出心中的疑惑,“姑娘你是?”
姑娘?
萧宁愣住,脑子一团乱,完全理不清头绪,反问:“你叫我什么?”
沈今生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紧张,犹豫片刻,说:“姑娘?”
萧宁脸上血色褪尽,揽着沈今生的手瞬间僵冷,脱口出声:“你不记得我了?”
沈今生脑子空白,根本听不出萧宁话中的情绪,反问:“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对方的眼神太过凄楚,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她拍了拍脑袋,说:“你别急,我再想想。”
话虽如此,可她的记忆却一片混沌,依稀记得在逃难,一路逃到大辽,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萧宁眼底红了,哽咽道:“那你可还记得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怎么到大辽的?”
沈今生答:“我姓沈,名今生,家住乌镇,家中排行第二,上头有一个哥哥,至于家乡,好像遭遇了什么,我家人拼死救了我,一路逃到大辽……记忆到此就断了。”
这时,萧宁终于反应过来,莫非真是忘川花的缘故?
清秋芸确实说过,忘川花可能会暂时让人失去记忆,可是为什么?
只忘了我?
头痛。
她按着脑袋,忍不住蹙眉。
“你刚醒来,不宜劳神,先歇歇吧。”
沈今生点点头,目光落在萧宁身上,仔细打量。
身材高挑,红衣似血,长发及腰,妆很浓,红唇更惹人注目,五官艳丽,带点异域风情,一般人浓妆是为了显得妖媚,而相反,女人浓妆是反衬她的纯,很难得的美人。
平常人绝不能驾驭。
看起来,地位也不低。
“敢问姑娘姓名?”
萧宁垂眸,思忖片刻,说:“我叫萧宁,是你的妻。”
沈今生眼眸瞬间睁大,脸上震惊之色不加掩饰,她想起自己逃到大辽,怎么会在这安家,还有了妻子?
她的手不自觉颤抖,声音都变调了,“我,我什么时候娶的妻?”
萧宁说:“我们是在数月前成的亲。”
沈今生懵了。
完全想不起来。
眉头拧成死结,问道:“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萧宁调笑道:“夫君真的不记得了吗?”
这人真是心思缜密,就算失忆了,在人前还是习惯性隐瞒自己的身份,不露半分破绽。
沈今生偏过头去,脸不自觉泛红,小声否认:“不……不记得。”
还是有几分动容的。
她沈今生是个俗人,喜欢美物,喜欢银子。
这么个美人在旁侍候,有温柔体贴,端的是个良配。
就凭这点,她就挺满意的。
她问:“我既然娶了你,应该对你很好的吧?”
萧宁语塞,半晌才说:“挺好。”
沈今生又说:“等会。”
她的神情恍惚,似是在回忆,但那种朦胧感,又让人无从下手,根本没有清晰的思路。
不过,这种失忆的状态,倒让她坦然面对眼前的女人,撩起眼皮,问:“那你又是如何成为我的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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