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三思啊!”
“方土之言断不可言,月大人实乃肱胶之臣绝非妖邪!”
“三思啊,陛下!”
五爪龙椅之下,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无一不哀哭请命,叩首以撼天听。
大殿中央立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青铜大鼎,月子初脊背挺直地跪在青铜鼎前,鼎中热水不断沸腾的声音刺痛着他的耳膜。
他透过氤氲水汽撞上方土的双眸,到如今月子初也不知他们为何会走到如此境地,几个月前他们还在把酒言欢,再往前推一年他们一同离开吴州进京赶考。
月子初侥幸得中探花,纪寒舟却怀憾落榜。
月子初还记得纪寒舟落榜当日同他说,“来日我必定得中壮元,压你一头!”
呵,相交十年我竟曾从未看清过你!
“够了!”
玄色鎏金奏折被准确无误地砸在裴观的额角,鲜血割破皮肤。
枪打出头鸟。
朝明帝信方士,朝臣大骂方士奸佞无疑不是在挑战帝王的威严,这其中还就数裴观骂的声音最大最狠,若非裴观宣阳侯世子的身份又加之他是今科壮元今日也说不准他和月子初谁先死。
裴观的身份指使朝明帝不会轻易杀他,但同时朝明帝连裴家的脸面也不给又何尝不是在“杀鸡儆猴”?
大殿上陷入一片死寂,热水沸腾的声音更加清晰、可怖。
朝明帝沉着声,暗含怒气,“诸卿所言也不无道理,纪寒舟你说月卿乃双魂之身便证明给诸卿看。若是就依你所言行烹煮之刑以消妖邪,若否……”
朝明帝鹰日凌历,不难见其壮年时征战沙场的气势,“这鼎中之沸水也不可白费。”
让纪寒舟在文武百官面前证明月子初是否为妖邪已是朝明帝的最大退让。
今日月子初和纪寒舟必有一人要留在这大殿之上了。
此话一出没人再敢反对,纷纷叩首高呼,“陛下英明!”
这是朝明帝最喜欢的四个字,每当这几个字一出现就仿佛他干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唯有额角仍在滴血的裴观侧首看向一边脊背仍旧挺直的月子初。朝明帝怎会在文武白官面前打自己的脸?今日无论月子初是否为纪寒舟所言的双魂之身,他恐怕都难逃一死。
更难办的是纪寒舟说的没错,月子初就是双魂之身!
月子初微微侧眸,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侧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少年,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影子。
少年死死盯着裴观还尚在滴血的额角,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对月子初说,“我想杀了他!”
杀了纪寒舟!
“我也想。”
顷刻之间月子初身体里的魂魄已然换了一换,月子初收回目光直直迎上纪寒舟的眼神。
绝对不能让纪寒舟去证明什么,他必须先发制人,“启禀陛下,臣与纪寒舟乃旧识。相识十年从未听说过他擅方术。”
“一年前纪寒舟落榜甚至需要微臣的接济才能在京城生存,此人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他的话绝不可信!”
裴观也看出来月子初想要干什么,“陛下!......”
月子初忽感腹部一阵剧痛气血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不用想肯定是纪寒舟动的手脚,他此前对纪寒舟并不设防,这下他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月子初费力支着身子,听纪寒舟胡扯。
“回禀陛下,这是魂香。”纪寒舟从袖中掏出一个正冒着烟的小香炉,“双魂之身问道就会口吐黑血,而正常人却无事。”
他大爷的,就一破檀香,分明是先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下了毒!
纪寒舟胡扯半天就是为了要拖延时间,等毒性发作。
“呈上来。”
朝明帝一声令下,宦官立马上前将纪寒舟手中的香炉呈到朝明帝面前,“这不就是檀香?”
纪寒舟睁着眼睛胡扯,“回陛下,魂香虽其香气近似檀香,但功效大不相同,它不止可分辨出双魂之身还有固魂安神之功效。”
“不愧是无命方士的亲传弟子,果然厉害!”
看来今日自己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月子初斜睨着立在青铜鼎前的纪寒舟,真想杀了他!可偏偏不能,若他在此时对纪寒舟动手就真的坐实了自己的双魂之身,到那时不止是他就连吴州月家乃至今日为他求情的大臣,乃至裴观都会受到牵连。
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搭上这么多人不值当。
”呵!”
身为恶魂存世整整一十九年从未杀过一人却反被挚友所杀,真是讽刺。
“以后交朋友记得擦亮点眼睛,可别再遇见纪寒舟这样的了!”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方才脱离身体得善魂意识到不对,“你别乱来,让我回去!你别乱来啊!”
魂香虽假他的双魂之身却是真,纪寒舟和他的背后之人并非全然是招摇撞骗,难保烹煮之刑是否真的会如他所言消除妖邪。
若是真的他便不该让善魂替他承受。
恶魂胡乱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费力起身由于长时间的跪姿以及毒药的侵蚀只是站起身了都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纪寒舟你说我是双魂之身需要行烹煮之刑以消妖邪是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月子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与声音惊了一瞬,宦官捏着细长的声音,“大胆月子初!你是想反不成!?”
月子初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目不斜视地直视纪寒舟厉声问他,“是与不是?”
“是!”
“哇”地一声月子初又吐出一口鲜血,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地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好,那诸位便看着,好好看着!”
语毕,月子初竟踩着被烧红了的鼎足没有一丝犹豫的迈入青铜鼎中,沸腾的热水瞬间埋到他的腰腹。
滚烫的沸水像是数不清的尖刀刺的他皮开肉绽,月子初将痛意全都咽下去一声不吭。
“月子初!”
裴观再也顾不得什么以最快的速度朝月子初跑去,扯着月子初的手臂不顾一切的将他往外拽,“月子初,你给我出来!”
“月子初!”
“清堂...…”巨大的热量不断地侵蚀他的皮肤,月子初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没入沸水的部位已经开始融化,他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真的好疼啊!
月子初好像闻到了肉被煮熟的味道。
“快来人,还不快将裴大人拉住!”
随着宦官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出出现的羽林卫毫不留情的将裴观撕扯着后退,全然对他世子的身份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
整个朝堂陷入一片乱声,月子初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烹煮之刑自古以来无一不是对大奸大恶之人所施刑罚,在大安的历史上月子初是第一个受烹煮之刑的人。
他也算是开一朝之先例了。
恶魂艰难的看向青铜鼎外想要回到身体中的善魂,“若你轮回往生记得给我报仇。”
“谈什么轮回往生,你给我出来!”
恶魂与善魂共同诞生,自他们降生起就善恶以分恶魂向来精明淡漠,从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可他偏就忘了谁都能为他报仇,偏就善魂不行。
身为善魂他连谎都说不得,谈何报仇?他宁愿不得往生化作历鬼食其血肉,纠缠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寝!
他要纪寒舟永生永世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要他不得好死!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吸力从四面八方袭来一刻不停地撕扯着他的三魂七魄。
“啊!”
不知过了多久,青铜鼎仍旧冒着热气内侍将鼎中的衣物青冠一并捞出,大鼎中的躯体已然骨血分离分辨不出原本的样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肉味。
生而为人,见同类烹煮闻其味,易呕,胃腹有感。
这是生理上的恶心,刻在每个人灵魂上的东西。
但在这里,在此刻没有人敢表现出一丝不适,每个人都强压下自己的恶心。谁也说不准今日之事是不是朝明帝为了杀鸡儆猴,自己又是否成为下一个。
羽林卫收回禁锢裴观的动作。
裴观面色惨白,以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支起身子向朝明帝叩首,“臣,臣恳请陛下允准臣带月子初……”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裴观说出每一个字都万分困难。
每一个字都像是刺在他心口的刀。
“带月子初之肉骨出宫,入土为安!”
语毕,裴观重重将自己的额头撞向青石板,剧痛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万万不可啊陛下!月子初生为妖邪死了他的肉骨里也必有邪气,必须要进行驱邪仪式才可!”
裴观抬头额头红肿一片方才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他盯着出声的纪寒舟胸口猛烈喘息。
纪寒舟此生我必杀你!
必将你挫骨扬灰!
“哇!”地一声,裴观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一偏昏倒在地。
又是一轮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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