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揉了揉眼睛,她年纪轻轻也不会眼花呀。
可是刚才转身的时候……姑爷刚才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劲,好像是在嫌弃自己送来了伞。
青云也觉得公子不对劲。
绝不是因为公子照顾少夫人淋雨湿了一片肩,也不是因为公子给少夫人撑伞,更不是因为公子站在雨幕中等待少夫人。
这些事情,公子曾经也对锦书姑娘做过。
青云左瞧瞧又看看,虽然公子面容沉静,但他能感觉到公子开始对少夫人纵容了。
这就代表终于有人走近公子的心了,这个人还是少夫人,青云一脸喜悦地说:“公子,明日您要和少夫人回门,祠堂那边的祈福事宜由奴婢们看着,今日您要不要早早休息?”
“不必了,照常祈福,” 跟着宝依那道身影,沈词朝回廊下走去。
青云应喏,撑着伞及时跟上了公子的步伐,一边走一边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公子淋了雨,还要祈福,祈福后若是再看民间的卷宗,那便到了三更天了,次日卯时公子就要起床,他真担心公子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
但看公子凝神看着前方,似乎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青云和郭永元两人动都不敢动,屏气凝神地等公子的下一个吩咐。
抱夏带一张礼单过来,上面记录着次日回门的礼。
“公子,明日回门所需都已经准备好了。”
抱夏看到公子微蹙着眉头,她知道公子不喜欢听这些,可主母毕竟是个继母,对公子的事也向来不在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奴婢依照过去的旧例从库房里备了十样礼,另外在东市买了两匹的蜀绣和三匹锦缎,老太太那边也备上了六样礼。”
均是些珍贵难得之物,明日回门的时候给姜家送上这些二十多样的礼,一定长少夫人和姜家人的面子。
沈词点头,已经走到了回廊,刚要收伞,就看到宝依走了过来。
“郎君!” 宝依喊道。
廊庑下,紫藤花摇曳着淡淡清香,泛着点点雨滴的光芒,宝依因为小跑过来,她这一声是气喘吁吁的。
沈词抬眸,缓缓走上前。
宝依手里拿着一只干帕走了过来,巴掌大的小脸像是朝日里的海棠花一般娇艳粉嫩。
回廊不长,宝依走过来举起手中的巾帕,在沈词面前眉飞色舞,并没有直接递给他:“郎君,干帕来了。”
宝依走到他身侧,拿起巾帕擦拭雨水。
穿过薄薄的单衣,女子的温热的手温他又感觉到了。
察觉到手下的背部顿时僵硬,以为自己手上的力气太大了让对方有些疼,宝依按在他背部的手略微松了松。
宝依歪过头,疑惑问道,“郎君,我这次可是轻轻用力的,你不疼了吧。”
“不疼,” 沈词看她一眼,说道,“巾子给我。”
宝依知道郎君是因为照顾自己所以他的肩头和背部才湿了,宝依听若惘闻,仍旧轻着手擦着。
他的背部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要不是身侧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尽是纯粹,沈词忍不住要再次怀疑面前的女娘又在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
力道越来越轻。
沈词蹙了蹙眉,沉声说:“时间不早了,明日巳时就要回门,你先回去休息。”
她先休息不是不可以。
可是到了夜里的内屋那么黑,天那么暗,她什么都看不清,宝依委屈巴巴地问:“那你今晚回屋睡吗?我晚上怕黑,睡不着。”
宝依指了指自己的眼圈,说:“今天早上照镜子,我的眼圈黑了一大圈,抱夏给我扑了两三层的粉才将这青的发黑的眼圈盖过。”
今天下了半天的雨,天气有点湿意,宝依眼上的妆容褪去了些,仔细一看,能看到乌青色笼罩着她的桃花眼。
沈词瞥过一眼:“……好。”
好?
模棱两可的答案,宝依拿不准他究竟想着什么,明明郎君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可以不顾自己的前途救出林家和遭受贵人们折磨的女娘,享受沈家的荣华时也没忘记生母的苦难。
宝依想了想,仰着头问他:“好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抱夏和沈府的侍女们看在眼里,却觉得少夫人有点咄咄逼人了,心里跟个锣鼓跳得不停,互相推诿着将少夫人带回屋子。
府卫郭永元朝她们咳嗽了一声,抱夏和另外三个侍女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沉默了很久。
久到宝依听不到他答应不答应的字眼,她讪讪地将巾帕交给侍女,沉默着离开了回廊。
抱夏和采月屈身行了礼,带着三个侍女立马跟上前去。
少夫人很失落,兰轩整个院子都传遍了。
是在公子那里碰了壁,少夫人回到屋子里一句话都不说了,整个兰轩里的侍女小厮开始紧张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旧谙堂的东厢房处。
“小姐,听说刚进门的表少夫人在表公子面前说错了话,表公子没有理她。” 碧珠一面拆卸着发簪和珠花,一面看着妆台里自家小姐的美容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沈锦书拿着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把玩着,闻言嗤笑道:“不理姜宝依?然后呢?”
碧妆取下一个珠红色绒花。
就听碧珠缓缓说道:“听说少夫人她非常不开心,洞房夜表公子不在,今天要是还不在,少夫人今夜就得一人独守空房了,到时候会被京城贵妇以为失德,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贵人面前——”
正说着,就被给了一个重重的耳刮子。
碧珠脸上如火烧一般,可顾不得脸上的火辣,连忙跪了下来,“小姐,奴婢可是不小心扯到了你的头发?”
“扯到倒是没有。”
沈锦书坐在铜镜前朝她冷冷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奴才,做奴才的再怎么得意,也不该在主子面前说这么多是非。一两句是非足矣,三四句是非只能证明你是个蠢货。”
“可是奴婢也是想让主子高兴,”碧珠疼得捂着脸。
沈锦书哼笑道:“高兴?全天下让我能够高兴的只有表哥!”
碧珠知道小姐今天心情很差,但也没想到小姐连听到姜宝依空坐洞房这样的消息都不高兴,想到这里,碧珠支支吾吾地再也说不出来话,只是低着头喊着:“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那侍女是沈氏的贴身丫鬟,站在门口说道:“表小姐,太太让奴婢给您送一碗樱桃莓子牛乳,小厨房给您去掉了冰沙,放了热牛乳,请表小姐趁热喝。”
屋门打开,将牡丹花瓷碗端进屋便离开了。
沈锦书抬头朝窗外看去,外面天色阴暗,下了雨,吹着风,有些冷。
樱桃莓子牛乳,面前这盘红白相宜的浓浓牛乳散发着暖意,沈锦书尝了一口,想到姜宝依在表哥这里也碰了壁。
不止她一个人今日睡不着了。
沈锦书心底的怒意散了一些。
宝依的确睡不着了。
宝依沐浴完,侧着睡,仰面睡,趴着睡,斜着睡,横着睡,睡觉的姿势几乎都被她研究完了,还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明若白天的屋子。
侍女们听说少夫人怕黑,从库房里拿了五六盏红烛点燃着。
“采月,采月,” 宝依掀开锦被,朝采月轻声喊道,采月没有回音,眯着眼,低着头,已经睡着了。
宝依轻手轻脚起床,取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毯子给她盖着。
正要推门,门却从外面打开了。
宝依还以为是侍女,再不济是郎君,结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年纪约摸二十岁,宝依惊道:“你是谁?”
宝依两眼一惊,尚未问完话,也没看清来人,就被捂住了嘴:“嘘,别引来沈家的府卫,不然——”
宝依低头,就看到年轻男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预备解开她的衣带,吓得宝依再也不敢再出声。
那人带着她左转右转,后来在一个极其安静的地方停住,黑夜里,宝依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硬邦邦地跟个柱子一样站稳。
但这里乌漆嘛黑的实在让宝依很害怕,宝依抓住他的衣袖,问他:“你是谁?我们这是在哪里?你要做什么?”
年轻男子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沉着嗓子,隔着宝依的中衣拍着她的肩膀:“姜少夫人,在沈家的亭子里,这里没有人,不要怕。”
宝依不仅怕,还因为穿得太少而打着冷颤,宝依咬牙切齿地翻遍了全身上下和头上,却没有一个尖利的硬物将这个不速之客重伤。
“告诉我你的生辰。” 那人放开手,凑在她耳边幽幽问到。
宝依听嫂嫂说过,有的人打听别人的生辰很有可能会换运,自己已经被一个歹人捆到这个地方来了,要是再换一个差命,岂不是她以后的生活会更加艰难。
她才不想这样!
宝依抿唇反击:“你究竟是谁?我的生辰为什么要告诉你?”
生辰具体是几月几日,张忆初始还会为了让亡妻回魂特意找来生辰一致的女子。
可现在,面前这个小女娘和他亡妻的性子一模一样,音色也一样,就连身材五围——
他在路上不懂声色地摸了摸,和亡妻也全然一个模样。
夜色里,宝依很多东西都看不清,可那一双直溜溜打量着自己的眼睛,宝依看得十分清楚。
面前的美娇娘眼带怒意,张忆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晚了沈嘉许一步,但想到今夜里,姜少夫人从此就在他的牢笼里了。
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个和亡妻几乎一个模样的小娘子,张忆轻舔薄唇,声音冷冷地介绍自己:“姜少夫人,在下张忆。”
张忆……
是那个在城南庄子里埋女|尸的张忆,侄子是个色狼的张珂明的张忆,有七房妾的张忆?
也是今日困她在此处的张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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