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的夫君来找我了,” 宝依揉了揉溅进眼里的碎屑,感激地看向张忆,“谢谢您刚才出手,你起来,扶着我和我们一起出去。”
方才情势危急,那刀疤脸男看似头破血流,却在她没注意时神不知鬼不觉站起身朝着她袭来,若非张忆紧急出手相救,自己这条命恐怕要见活阎王了。
只是,那刀疤男的武功高强,连张忆都难敌,因着替她受那一刀,张忆腹部出血不止。
虽然张忆从前过分地讨厌,但救人一命涌泉相报,此时此地,看着他腹部因为流血而缠着一圈又一圈,宝依心里说不出来的担忧。
张忆腹痛不止,歪着头告诉她:“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件小伤奈何不了我。只是,姜少夫人出了此门之后,可莫要忘了再把我当做凶神恶煞的仇人。”
宝依回头看了一眼沈词,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浑不在意,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张忆的要求。
沈词站在灼灼的朱红色火光中,敛眉看向张忆,“听闻朝堂正因岭南贩盐的人员与张大人的属下有瓜葛,张大人不忙公务,倒是好逍遥。”
当张忆看到太子忙上忙下,最后像猴子一样在屋外滑稽地站着时,他还轻嗤了一声。
只是,当沈词一袭月白衣裳站在火光中,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可恶,居然比他年轻时多了几分傲骨嶙峋,风骨峭然。
张忆挑了挑眉,撑着墙,用力地一击:“沈嘉许,你年纪轻操心大大小小的政事,难道不怕因劳早逝。还有啊,你来得太早了,姜少夫人她啊……”
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宝依差点被他气得气血翻涌起来,见火光欲来欲烈,她简短地解释:“夫君,我差点儿没了命,这次多亏张大人救了我。”
“张大人?” 沈词眉头紧蹙。
宝依点了点。
沈词呼吸一滞,她居然将张忆亲切地称呼为“大人”,他没看错的话,方才,她是用这双娇柔、灵动却深情满满的眼眸望着张忆。
她像一朵桃花般灼灼,又像莲花般惹人怜爱。
更何况,她说,她对张忆此人避之不及。
可眼下,自己的妻子却担忧地望着张忆,两人像一对正主,而自己,却如闯进来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见沈词微微失神,太子目光中带着狠厉的警告,他走过来拍了拍沈词的肩膀,提声说道:“来时路上你答应我的约定别忘记了。” 话毕,转身继续指挥着护卫泼水救人。
沈词想起太子的预谋,目光一凛,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对宝依道:“你先出去。”
“我们一起,” 宝依期待地看着他。
可是话音刚落,她的面前一空,顺着那道视线看去,只见沈词将沈锦秋抱起来,直接闯出了火光中。
宝依讪讪地收回了双手。
姜宝依啊,姜宝依,你忘了自己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女娘,和沈词的婚事不过是天子赏赐的良缘,而沈家两位表小姐,可是他的青梅竹马。
她此举,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正慌神间,姜宝依的脑门就被人弹了一下。
这人除了张忆还能有谁,她正怒气冲冲地看向肇事者,张忆指了指因为救她而重伤的腹部,说道:“你愣在这里等沈嘉许来救你,恐怕要等到黄花菜凉了,扶我先出去!”
张忆说着,作势往宝依身上靠。
可恶!
太子的指挥似乎不那么娴熟,火势熊熊,宝依不敢犹豫,咬着牙,无可奈何地搀着他。
沈锦秋闻到熟悉的竹木味,觉得分外的安心,只是不知是因为她重还是这锦被太光滑,抱着她的人的双手忽然抖了一下,差点儿将她掉到这冷硬的青石板砖上。她从锦被中露出脸,见沈词如往常一般冷静,才定了定心神。
宝依放下张忆,一抬头,就看到沈锦秋露出一张胜利者的笑容。
恍若一只蓝孔雀般骄傲、炫耀着周身华丽的羽毛。
待察觉到头顶的沈郎望着她,沈锦秋立马摆出一副犹照我怜的姿态,声音低低地说,“沈郎,我今日……为宝依妹妹受了那张忆的过,你可不能放过他。”
一命还一命,宝依自知自己也要有个解释,“张大人其实并无……我逃跑时,不小心跑到锦秋郡主的厢房里,一个刀疤脸男他……!”
太子打断她的话,怒斥道:“这等关涉女娘贞洁的大事,姜少夫人可不要无中生有,你若是被张大人威胁了,便大胆地同吾讲,吾不会冷眼以待。”
沈锦秋义愤填膺般点了点头,说:“姜娘子,我们同为女子,女子之间何苦为难呢,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可在这件事上让我等女娘受到冤屈。今日,殿下再次,你若还受到什么委屈,同我一样直接说出来便好。”
宝依想了想,说,“有一个刀疤男将我拐到了这里,只是他武功高强,伤害我不成反从窗户外逃出去了,我可以将他的模样画出来,定然可以找到他。”
刀疤脸那可是自己忠诚的手下,为自己办了不少重要的差事,想到露出手脚的刀疤脸,太子心虚地回头,问道:“嘉许,你最了解你的夫人了,你究竟怎么看这件事?”
宝依:“张大人他……”
张忆拍了拍腰腹上缠绕的布袋,打断她的话,“他们不信你的话,任凭你说什么都只会判定你是在编造谎言。事到如今,你不必再为我求情。”
说着,他挑了挑眉:“沈嘉许,姜娘子的心在哪里,你这会总该明白了吧。”
沈词知道,太子是要他的一个态度,否则,宝依在自己身边,只会是个随时燃起太子居心的定时弹药。
沉默良久,沈词淡淡说道:“都护卫,将张大人拿下!”
太子愣住,“……哪个张大人?”
沈词望着他,“这城南别院,还有第二个张大人吗?”
……
夜风习习,西凉的骏马奔驰间,太子终于想起想起母后再三叮嘱他不可与沈词发生直接冲突,一路上,沈词难得的无话,太子狠了狠心,挑开了话题:“嘉许,姜娘子得遇此事,都怪吾因为父皇对燕王的偏爱乱了阵脚,才致使吾这几日被幽州的事情分了神,居然连手下的幕僚被人收买了都未留意到。”
说着,他重重地拍在门槛上,似是懊悔不堪。
沈词注视着他,似有深意:“殿下的东宫之中,共有五位幕僚。其中三位,为陛下亲自挑选,殿下您向来顾及陛下对您的看法,因此这三位幕僚的计谋您不会用。另外两位幕僚,可出自有谋有略的世家,王崔两大家族,从来视这等事为小人之举。”
眼见自己的计谋被他戳破,太子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假作疑惑道:“这就奇了怪了,我从来都未吩咐下属去做祸害女娘家的事,可今天,居然有人以我的命令将锦书和姜娘子掳到这城南别院,一定出了内贼。”
他想了想,肯定地说:“我想起来了!我那府卫中也有一个刀疤脸男,他武艺甚是高强,就连北疆最英勇的将士也敌他不过。”
沈词心下了然,太子这是怕他撤出太子阵营不再为他出谋划策,只得今日将宝依提起的刀疤脸踢出阵脚,好为张忆入狱之事再作打算。
“若臣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在队伍里,太子能否将他请来?”
太子也没料想到沈词会说这种话,按道理,按十五年的情分,沈嘉许决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计较。
猛然间,一个猜想,陡然浮现在了太子脑海中。
一瞬之间,太子神色从闷闷不乐的不豫再到灵机一动的激动。
他掀起重金难求的马车帘,对帘外的护卫道:“有事相商,请姚护卫前来。”
那护卫惊讶了一番,随即用唇语说:「姚护卫被姜娘子砸到了头,正歇息着。」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沈词阖着眸,他放心地说:「天上下刀子,也要给我滚过来!」
姚护卫以为太子要对他赏赐又一箱的金银财宝,解下头上的纱布前来邀功。
只是他一抬眸,就看到传闻中连断奇案的沈大公子凝视着他,在这双凤眸前,姚护卫只觉自己像一个透明人一般毫无**。
姚护卫咽了咽口水,拱手道:“殿下,沈大公子,不知找奴前来何事?”
太子打着哈哈:“是沈大公子找你有事,你们有事先慢慢聊,我去外面等你们。”
太子正掀车帘,就见坐在他对面的沈词比他先快一步掀开了车帘。
沈词说:“殿下,您为君,我为臣,臣应当下马。”
夜里凉风习□□倒也不是真心实意去外面坐着。闻言,他迅速收回了吹到冷风的手,对姚护卫嘱咐道:“不管沈大公子做什么,你都要配合。”
姚护卫的舌头在口腔里打转,半晌说不来话。
「听话,回头赏你美女作伴。」
姚护卫一听有赏赐,磨拳擦脚,跃跃欲试,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从马上被人狠狠踢到泥土地上。
一时,口唇之间皆是混杂着马尿的泥沙,他用袖子抹了一把下来,无辜道:“沈大公子,我与您无冤无仇,不知您……”
“你犯的错实在让我难以饶恕,” 沈词伸出短刀,在他耳边比划了一下。
宝依正兀自心烦,听到帘外的喧哗,掀开了车帘望外瞧去。
拔出的短刀上,淋淋地翻涌着刀疤脸体内翻腾的血 | 浪,那具尸 | 体,正是将她掳到城南别院中的刀疤脸男!
宝依垂下了眼睛,沈郎这是……在为自己报仇吗,只是他背对着自己,马车缓缓驶离,宝依看不到他的表情,更听不清几丈外两人的话。
姚护卫紧紧抓着沈词的袖子不放,口中喃喃道:“太子,他……决不会…放了,放了……”
“放了谁?!”
“姜——啊!” 姚护卫得逞般大笑。
沈词心里乱得如同一团麻,既恼她与张忆亡妻一般的模样,又心疼她的这副模样引来太子无端的是非。
太子再次望向了梅花窗外,只见沈词将短刀再次插入姚护卫胸腔之中,这最后一次,他慢慢地,抽出红艳而刺眼的短刀。
沈词对着地上怒睁着圆眼的“人”唇语道:「我不会让他如愿。」
鲜 | 血 | 如注,在月色里张扬地让人心惊,太子只觉得手中的黏意剧盛,似乎是姚护卫口中喷出的一抹浓痰,他嫌恶地捂住口唇,定了定神,提高声音,对手下二十名护卫发令:
“王侯将相,庶民贱隶,皆当奉法。如今城坊已关门,我们贸然回城,只会引起上行下效之举,大周盛世律法严明,关坊后回程只会领罚。今夜,我们暂且在这附近的客栈安顿下来,明日一早,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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