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硕朝,隆景二十八年,清明。
雨打芭蕉,檐下青苔蜿蜒。
躺在县令家偏院里的少女,咳嗽一阵急过一阵,眼看着快不行了。
婢女乱雪急得团团转,起身想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却被少女一把扯住:“不能去,不能……等四姐姐议亲……”
“议什么呀?人家求娶的是姑娘你啊!不是四姑娘!”乱雪急哭了,生怕姑娘一命呜呼。
少女有些意外:“什么?求娶我?是……谁?”
“还能是谁?临县县令家的四公子宋潜。夫人想撮合他跟四姑娘,他不依,已经被气走了。临走时特地过来看过姑娘,姑娘你当时昏睡着不知道,他还留了二十两银子给你看病。姑娘你千万振作,宋家公子与你自幼相识,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这就去求老爷,给姑娘请最好的郎中。”乱雪扭头便跑,一刻也不想耽误。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一向冷清的蕉庐苑,围满了唏嘘的人儿。
郎中收拾收拾,起身道:“节哀顺变。”
赵氏赶紧张罗后事。
乱雪哭得声嘶力竭,想到自家姑娘遭遇的种种不公,再想到偌大的姬家,老爷凉薄,主母寡恩,就连姑娘的亲哥哥,都为了明哲保身,不愿多事。
乱雪越想越是伤心,咬咬牙,看准了姑娘床前的柜子,深吸一口气,准备殉主。
嘭的一声,乱雪撞上的虽然是柜子,然而额头与柜子中间,却隔了一只冰凉的手。
跌坐在地的乱雪怔怔地看向那只手。
是她家姑娘的手!
姑娘没死,没死!
乱雪高兴坏了,赶紧扑上去:“姑娘,你吓死我了!”
姬彧的手被撞得生疼,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好像穿书了。
穿的还是她躲在公司厕所里追的狗血虐恋小说。
她缓了缓神,道:“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过来。”
乱雪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姬彧趁机整理了一下思绪。
原身刚死,残存的记忆还在。
真是个身世凄惨的小可怜。
她爹姬光,年少成名,十四中秀才,之后耽于女色,屡试不第。
最后实在无奈,只得靠着族人资助,捐了个县令。
她娘卢氏,乃是原配夫人崔氏的陪嫁丫头,被崔氏抬了姨娘,对抗得宠的小妾王氏。
并承诺卢氏,生下子嗣,不论男女,都记在崔氏名下。
奈何卢氏诞下一个儿子后不久,崔氏就被王氏气死了。
以至于原身出生后,没了哥哥那样的福气。
崔氏死后,姬光续取了填房赵氏。
赵氏父亲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赵氏屈尊下嫁,只因家中姐妹私奔,坏了名声,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来到这个小小七品县令的家里,赵氏没了顾忌,嚣张跋扈,排除异己。
很快弄死了王氏和另一个作妖的薛氏。
只剩卢氏,战战兢兢,守着一双儿女,小心度日。
奈何卢氏实在貌美,赵氏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赵氏便陷害卢氏偷盗,想将卢氏赶出去。
卢氏软弱,只会哭喊自己是冤枉的,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最终是年幼的原身,为了保护卢氏,认下了偷盗继母首饰的罪名,大雪天的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昏迷倒地。
姬光残存的那一点人性,让他终于冲破了赵氏的阻挠,亲自把原身抱进暖房医治。
原身虽然苏醒了,却落下了病根儿,从此成了一个药不离口的病秧子。
经此一事,卢氏意识到自己会给孩子带来无尽的祸事,便求了放妾书,自请离去,只留了一块玉佩给原身。
从那之后,整个姬家,便只有赵氏这唯一的正妻,再也不见什么娇妾美娥了。
赵氏治家严苛,规矩很大,既抠门,又爱面慈心狠地装好人,非常容易磋磨一个孩子的心性。
偏偏她娘家兄弟高升,给了她耀武扬威的底气,她有两个儿子傍身,地位稳固,整个姬家,俨然成了赵氏的一言堂。
这不,原身这个不受爹爹宠爱的庶女,逐渐变成了一只沉默的羔羊。
以至于开春咳疾复发,一直拖到清明,都不肯惊动正房那边的父亲和继母。
原因无他,四姑娘为人跋扈,又得父亲溺爱,最近家中在为她议亲,若是坏了四姑娘的好事,定然遭殃。
而家中唯二向着她的两个弟弟都是赵氏所出,他们正跟着一位大儒在外游学,不知道她快不行了。
婢女乱雪实在心疼,只能搭上自己的月钱,让郎中开了点药,给姑娘吊着一口气。
可惜,原身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陈年旧疾加上来势汹汹的倒春寒,到底是要了她的命。
姬彧穿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然断气。
真是天崩开局。
姬彧挣扎着坐了起来。
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宿主,我是你开发的乱世屯屯鼠单机小游戏,有幸被主神空间看上,成为了一个乱世求生系统。鉴于你的原始代码不太完善,我需要进一步升级改造,主体功能将在乱世前三年正式开放,到时候可以跟不同位面的系统以物易物哦,很厉害的。不过目前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初始功能。”
姬彧恍惚了刹那,是的,她上的是少年班,十七岁就大学毕业了,毕业后成为了一个九九六大厂的码农。
母单十九年,不爱与人应酬,下了班就玩电脑和手机。
这款游戏是她开发了自娱自乐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造化。
她看了眼系统倒计时,还有七年才是乱世,也就是说,前四年这个系统都只能当个小弱智。
系统抗议道:“人家才不是小弱智呢,已经为宿主争取到了签到福利,每天都有随机礼袋和盲盒,会开出各种低阶品质的物品,足以帮助宿主度过这四年的升级期啦。”
那就好。
姬彧松了口气,颇为不满地问道:“为什么给我选了这么一个身份?”
因为原身在原著里就出现了一句话——叛军首领宋潜,至今未婚,早年倒是有人给他保过媒,乃是太平县县令家的五姑娘,姬氏彧娘,奈何那姑娘福薄,早早夭亡。
系统解释道:“宿主,是这样的,你的这个身份,八字非常特殊。作者一共设置了三个,都是旺夫兴家的上佳命格。不过,你们都是用来衬托女主巫霓裳的。原本你跟宋潜还有一段感情线,后来作者觉得这样她的女主就不够玛丽苏了,毕竟宋潜日后为了巫霓裳鞍前马后,心里怎么能有别的女人呢?所以作者修文就把你写死了。另外两个,也因为类似的原因被写死了。还有一个新科探花郎,叫梁槊,原本是要在政务上重创五皇子的,作者觉得这样五皇子不够苏,修文的时候直接删了梁槊的故事线,刚出场就把他写死了。”
“原来作者修文了啊。”姬彧有点恶心,工具人也是人啊,随随便便就写死了,真过分,她问道,“那其他的故事线呢,有变化吗?”
系统摇头:“没有呢,依旧是九子夺嫡,巫霓裳卷入其中,九个男人追着她跑,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砸城墙。”
没错,大硕王朝就是被这十个癫公颠婆作没了的。
“那宋潜呢?”姬彧好奇。
“宋潜的剧情也没变,他都不配得到女主的爱呢,只是一个无怨无悔的深情备胎,每次女主落难,都有他保护,妥妥的炮灰工具人。”
姬彧想想就头疼,还好有个系统,她问道:“除了盲盒和礼袋,还有什么功能?”
“一个无限存储的随身空间,以及一些简单的以物易物服务,仅限于系统自带的商品,其他位面的暂时没有开放。至于空间入口,就在你脖子上的这块玉佩上面。”
姬彧摸了摸玉佩,这是原身娘亲给女儿的唯一念想,系统图方便,直接把空间跟玉佩绑定了。
姬彧运气不错,开的盲盒里有固本培元的滋补药品,她赶紧拿出来塞进嘴里。
“宿主,这个药系统商店也有,你要按时服用哦,我升级去了,有事叫我。”系统说完便神隐了。
乱雪回来的时候,顺便叫来了赵氏等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还以为姬彧死了呢。
尤其是赵氏,看到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不免想起那个早就下落不明的卢氏。
恨得牙痒痒。
不过……既然活过来了,那就养着吧,正好三郎四郎快回来了,免得到时候跟她闹。
赵氏起身,象征性地给蕉庐苑拨了二两银子看病买药,转身离去。
姬彧没什么好伤心的,既来之则安之,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是正事。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原身既然被写死了,肯定对这个世界根本无足轻重,可以随意发挥。
不过作者为了端水,写了九个版本的结局,每个皇子一条1v1线,所以姬彧也不知道,自己穿的到底是哪个版本的结局。
总之,想要在乱世活下去的话,提前囤好物资是最要紧的。
为此,她可能需要找个稍微体面一点的夫家。
没办法,封建社会,大硕朝又不能立女户,她要是就这么出去,寸步难行。
等到乱世来临,如果男人争气,她就和男人一起打出去。
如果男人不争气,也没事,她只要钱,有钱,就可以募兵。
总之,姬家是留不得的,继母抠门,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捡的姐姐们的。
她努力振作,连着半个月都在吃药,气色好了不少。
这天,天气晴好,鸟语花香。
姬彧正坐在窗口看书,婢女乱雪来传话:“五姑娘,夫人叫您去正房一趟,有急事相商。”
姬彧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赵氏忽然找她所为何事。
她去了正房,病怏怏地福了福身子,喊了声母亲。
赵氏不语,只细细打量着姬彧。
姬彧的生母卢氏异常昳丽娇媚,姬彧随母,容颜娇俏,身段儿婀娜,刚到及笄之年,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不过都被赵氏拒了。
这会儿叫姬彧过来,又催得这样急,姬彧已经隐约猜到了。
赵氏不得不承认:“你比你姨娘生得还好。”
姬彧没有说话,这女人佛口蛇心,要谨慎应付。
赵氏以为她害怕自己,很是满意,便把赵嬷嬷叫了进来:“去,给五姑娘换一身新衣裳,带她到花厅见客。”
“是,夫人。”赵嬷嬷领命,带着姬彧去了偏房。
姬彧看着一顺摆开的锦绣华服,不得不惊叹古人在穿着上的讲究。
真是一种精致的华丽。
她问赵嬷嬷:“随便挑吗?”
“当然,五姑娘,三郎和四郎游学回来了,三郎记挂着你,特地让夫人给你准备的。”赵嬷嬷看在两个公子的面子上,对姬彧还算客气。
姬彧有些意外,她还真不知道弟弟回来了。
她选了一套天水碧的襦裙,搭一件蜜合色半臂。
快入夏了,天气半热不热的,刚刚好。
换好后,赵嬷嬷又重新替她梳理了头发,挽了个非常漂亮的垂鬟分髾髻,又从主母的首饰里挑了一支银丝流苏步摇,一朵绢花给她戴上。
姬彧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不禁感慨,果然人靠衣装。
收拾妥当,赵嬷嬷又叮嘱了见客的规矩,譬如不能乱瞟,不能顶撞长辈等。
姬彧应下,跟着赵嬷嬷去了花厅。
人还未到,便听得一个舒朗男声:“姬伯放心,我家三郎刚刚高中探花,定会善待令爱。”
赵嬷嬷掀开门帘:“老爷,夫人,五姑娘来了。”
姬彧款款而入,向着朝南的主位,没有抬头,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父亲,母亲,女儿来迟了,还望见谅。”
赵氏也是临时得知要议亲,毕竟来的是她母家那边的表亲,来之前只说路过,顺便探亲。
她让姬彧起来:“坐吧,等会问你什么,你如实作答便是。”
姬彧垂眸在侧边坐下,眉目低垂,安静如画。
赵氏非常满意:“彧娘,你且抬头,让梁夫人瞧瞧。”
姬彧依言抬头,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着一袭榴花红深衣,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伫立窗前,叫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此时他正细细打量着她。
须臾,开口道:“母亲,这个挺好。”
话音方落,闯进来一个二八少女,嚷道:“母亲,凭什么?我是姐姐,我还没有说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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