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惊云装没听见的，心里腹诽道：是差点，差了个重新投胎的距离。
俞栎扯了扯嘴角，继续低头吃饭，腿上突然摸过来一只大手，俞栎边正襟危坐边一寸寸将手挪下去想拍开撩闲的魔爪却被攥了个结实。怕这丢脸丢到家的玩意儿在父母面前暴露，他胳膊又不敢用力拽，只能稳住身形隐隐用力，护紧关键部位。
“霍惊云，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还有栎栎，你俩都给老娘想想这钱咱借还是不借？”
一听这话，霍惊云美得不行，没脸没皮拽住人家手，转脸说道：“妈问你呐。”
“阿姨，这钱一旦借出去可是再也回不来了。孟家去年的财报就有弄虚作假嫌疑，今年大概率不是小麻烦，除了资金链断裂，怕还有更大的问题。”
“你也懂投资？还特别查了孟家？”霍伦布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恐雀跃。
“看看新闻再随手翻翻材料的事儿。”
孟家产业被秘密调查一事，是组织机密，霍惊云从来没跟任何人透露过，可俞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兵败如山倒。元宵节那时候炙手可热的孟家，区区半年，现在已经日薄西山。
“啪啪啪”三声鼓掌。
“别打岔霍惊云，你的意见呢？”
“嗨，太后您心里都有数了我还说啥，肯定打算出血了呗。”
而依他老娘的为人和商海里的口碑，上一辈人的恩情她怎么会不报答？
这时，霍子瑜从外面蹿了进来，十万火急洗完手，拉过椅子盘腿儿一坐开始发话：“你们猜我今天遇着谁了？”
“什么毛病，坐没坐样，给我下来。”穆秀秀刀了她一眼。
“哦。”然后继续毛猴子一样催问：“你们猜呀。”
霍惊云：“呵呵，不猜。”
俞栎十分给面子地问：“咱们都认识的，李羽凡？”
嘴里塞了鸡腿的霍子瑜使劲嚼了几口，闭眼咽下去差点噎着：“错。是杨泽哥哥和嘉欣姐。他俩一道来我实习的公司看、房。妈最近一直唠叨嘉欣姐家要没钱了我看未必，嘉欣姐刷了套高档别墅呢。”
“你们没聊点什么？”俞栎好奇道。
“我也是交接班的时候翻材料才知道的，他俩不知道我在那儿实习。”霍子瑜笑嘻嘻灌了一口汤顺食儿。
霍福跟老婆面面相觑。
霍惊云错愕地跟俞栎对视，不止因为孟嘉欣的大手笔，更是因为杨泽和嘉欣的牵手成功。这也太快了吧？大半月前他还伤情得说“只能这样”呢，母亲葬礼没多久俩人就开始了恋情。或者是跟母亲相依为命惯了，急需一个人填补内心的情感空白。
虽然现在孟家多事之秋，不过缘分一旦来了，谁又能阻挡呢。
杨泽这个没骨气的，在霍惊云的咄咄逼问下，没挺过1分钟就把两人关系招供了。
10月26号夜里，尹建被砸门声惊醒，那个戴着棒球帽都英俊面孔又出现在面前，不同的是，自己消沉得厉害，原本一个漂亮彪悍的小跟班儿，现在整得胡子拉碴，头发乱得里面能睡一窝鸟。
“你又回来干什么？”
Ray笑得有些邪气：“自然是想你了。”
尹建用身子堵着门不让他进：“你走吧，暧昧不明耗在这里，没意思。”
Ray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力气稍强，一条胳膊挤进来拉住尹建：“你想怎么着？”
“我不想怎么着！你走！”尹建甩开他的手怒吼了一句。
Ray非但没退缩，反而乘虚而入囫囵个挤了进来。
尹建胸膛起伏着说：“你可别后悔！”然后趿着鞋去了卧室。Ray在他身后提提嘴角，跑上去搂住他脖子一道进了卧室。
尹建照常上班，Ray则整天不是玩游戏就是瞎逛，有几次还是尹建从酒吧和KTV将他架回来的。
这天晚上，尹建一个人走进古文化街巷子里叫云中歌的KTV，他来过几次，服务生知道他来这儿找人，又没什么大消费，就爱答不理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KTV包房像个曲曲折折的迷宫，尹建一步步走到最里间，将耳朵贴到门上，才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们老大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次我回来，就是要当面问你，点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动？”
那人在黑暗里，声音不重，所以尹建并没有听见：“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
Ray不服气：“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要什么态度？”
“人要看是什么人，灾要看是什么灾。你不也在那别墅附近踩了点么，怎么不动手？”
“你！”Ray仔细打量着这个眼如虎豹，面沉似水的男人，无可奈何。
“我这人最不喜欢被人质问、被人教育，尤其讨厌被人管。”他坐在沙发上，脸陷入黑暗当中，双手指尖轻叩:“跟你们这些冲撞打杀的人做买卖，我还是要计划得周全一些。你这几天也注意点儿，那谁停职了，你暴露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Ray一听这话炸了毛：“傻子停职怎么不提前通知我？！”转念一想，他才恍然大悟过来：“上次你深更半夜电话我去医院门口接那傻子，原来是——”Ray突然将铁锤大手掼到桌子上，木头桌子顿时出现了一个坑：“都是你干的！敢耍我！”
尹建终于听真切了，他双目赤红，拳头攥得死紧，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哈哈哈哈哈，”那人眼泪都笑出来了：“彼此彼此，要不是你使了这招美人计，我还没办法这么快偷天换日，咱们只不过殊途同归罢了。”
“先生，您找谁？”一个经理见他门口站着又不进去，便问。
尹建趁着旁边两个房间里唱得声嘶力竭，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越叫他越飞跑。
“外面怎么了？”
Ray探出头来看了看，什么人都没看见。
“刚说到拿了？”
“傻子。”
“再说，怀疑到傻子头上，不好吗？给你提个醒而已。走还是留，我都能干成这活儿，而你离暴露这么近，能不能逃可说不准。”Ray是个傲气的杀手，经他这么一激，那一丁点儿怂瞬间消失，事情没成就逃，传到老大耳朵里自己怎么死都不好说，他一口唾沫一个钉，相当硬气：“谁跑谁是孙子。”
“告诉你们老大，我不是他的狗，合作是合作，但不能违背我的意愿。否则的话，我还有很多选择，他没有。”
“好，这里你说了算。不过你可别忘了，退路只有我们老大能给你。”
那人喝了口矿泉水，终于改了刚刚那副把控全局的嘲讽神色，有些伤情地说：“过了这么些年，还是真心想去美国看看。”
“这么说，你对美国有特殊感情？”
那人不再说话，陷入遥远的回忆当中，摆摆手叫Ray走。
Ray不依不饶的个性还是问了：“最后一句话，点子什么时候死？”
那人突然神色阴鸷地看过去，手向后腰摸去，Ray终于不敢再停留一秒，山一样横冲直撞着出了门。而在KTV门口他就遇见喝得酩酊大醉在前台耍酒疯的，不是尹建是谁：“你他妈不让老子进？！你算什么玩意儿？我——！”他扯住经理的领子，下一秒，经理鼻子开花。
“血，牛哥你流血了！”其中一个花臂愣头青大喊。
牛哥直觉眼冒金星，被小花臂扶住才反应过来：
“我，我报警！”牛哥已经拎起话机，Ray箭步过去架住他胳膊，将一把100元钞票强塞他怀里，夹着尹建扬长而去。
另一边，负责监听的夏亮冲霍惊云摇了摇头：“完全听不出人声儿嘛，他妈KTV里的狼嚎倒是录了不少，哦嚯，咋还有打架？卧槽，尹建这是，性情大变呐！”
“闭嘴，谁叫人骗吃喝骗感情能不难受？”
进到11月，秋意更浓。这天，尹建一上班就抱着一摞报纸各个办公室分发，来到霍惊云办公室，差点熏他个跟头——从来不抽烟的尹建从头到脚尽是烟气。霍惊云抬头与他对视，那曾经神采奕奕的大眼显得越发没神。
尹建猛地别开眼，将要走出他办公室时，霍惊云一个没忍住：“那个，建——”
“怎么？”
“……烟抽那么凶干什么。”
“……”尹建什么也没说，关门走了。
在警队的日常被Ray监听着，下班后的一切叫警队监听监视着，这种毫无**、随时伪装还要抵死抑制住恶心、咆哮、崩溃的双面间谍生活，他过够了。
霍惊云叹了口气，拿起报纸。
今天的墉城日报头版头条报道了家鑫集团起死回生的大新闻，并用硕大篇幅催人泪下地对家鑫集团的筚路蓝缕创业之路大书特书，而董事长孟德昭，也就是孟嘉欣的爸爸，成了支撑起墉城税款半壁江山、慈善捐赠无数的杰出企业家。
经侦支队牵头，分局抽调各队骨干力量组成“4·26”专案组审查了家鑫集团半年多，到了收网的关键时刻，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霍惊云夹着报纸大步赶忙跑去找方副局：“方局，好好的行动怎么180度大转弯，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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