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着脸的艾伯特懒得关注即将被押上法庭的纳森，他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对于这种通过多方博弈才能勉强得出的一个让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艾伯特没有兴趣了解，也不想花时间了解。
虽然艾伯特的身体现在已经一些好转的迹象了，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能苟延残喘到几时，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要抓紧一切机会去为家里人留下他能做出的一切准备。
这样就算他真的在精神力失序的狂暴中丧失了神智，泯灭了意识，闭上双眼的时候也不会感到遗憾了。
艾伯特垂下眼睛看向手中的研究报告。
其实在刚发现藏身于霍尔茨王虫体内的卡拉沃斯异虫时，他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多年在第一战场厮杀的经验告诉他，有什么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有了不为大众所知的进展。
相信手上这份报告或多或少能帮他解答一些困惑吧。
或许是因为主导研究的人出身军方，或许是这份调查的重要性异于寻常，因此没有寻常报告那样冗长、细致地开篇，也没有注水一般含糊而重复的话，通篇都是简洁、干练的术语和数据。
作为指挥官，艾伯特对战虫族的经验丰富，并且阅读了绝大多数有关虫族的论文与报告，但这篇却让见惯了风浪的他也心惊不已。
比起那种动辄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字的文献报告，这篇只有十几页的报告显得短暂而精悍，能让所有的人在拿到这份报告的瞬间就注意到里面最重要的内容——
【根据跟踪检测，这具变异的霍尔茨王虫的变异方向除了外骨骼强化外，还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这种自愈能力在王虫死后急速衰变，就目前观测到的数据而言，在王虫死亡后这种能力尚能存续至少一周。】
【这种变异来源尚未检测出来，从现有数据来看，可排除卡拉沃斯异虫……】
【在本月的实习演练中，第一军校的教官猎杀了具有类似特征的布里亚特王虫，同样具有远超心颤变异王虫的超高硬度外骨骼和自愈能力。】
【（红字）根据现场情况来看，这只王虫似乎具有了类似人类精神力一样的能力，可以指挥特异虫族和普通虫族进行作战，并且对人类存在一定的攻击性。[视频]】
艾伯特呼吸一窒，沉吟片刻才打开了附件视频。
开头画面是几个说说笑笑的军校生，年轻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有几个过于活泛的还对着悬浮摄像头摆了几个很酷的姿势。
如果忽略掉杂乱荒芜的背景，看起来还真有几份少年人结伴郊游的味道。
“你们几个紧张一点，这可是演练，有8学分的。”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女alpha忍不住给了这几人个白眼，“回头学分不够的人别管我借任何笔记。”
“老大老大老大！我错了！”
“头儿！别介！在改了在改了！”
“老大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众人瞬间严肃起来，拿武器的拿武器，戒备的戒备。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下一跃而出。
“是卡宾乌虫成体！”最先对镜头摆出pose的男alpha喊出声，带着破音的尾音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戒备。
卡宾乌虫是一种极其凶残的特种虫族，体型庞大，就算是刚出生的幼虫都有七八米长，成年体体长更是能长到近三十米。
不管是什么种族，在这样的体重加持下都将化身为穷凶极恶的战争机器。
虽然卡宾乌虫的速度并不快，但堪比堡垒一样的超强防御和杀伤力极强的口器和螯肢仍然能让无数面对它的战士头疼不已，就算是在战力吃紧的情况下，指挥官也会优先派遣精锐小队前去围猎卡宾乌虫。
就算不能战胜，也要调动手头精锐力量拦住这台会冲进人群里大杀特杀的绞肉机。
艾伯特皱了皱眉头，单凭这一只小队想要对抗卡宾乌虫还是太嫩了一点。
被叫老大的女A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求助键，别管什么成绩不成绩的了，能带着小队活到支援赶来她都要谢天谢地了。
艾伯特看着女A带着伙伴们登入机甲组织作战，眉心稍稍放松，就目前情况而言，这只小队的领导者很不错，勇敢果决，很有指挥天赋，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前线的一员猛将。
然而就在场面渐渐得到控制的时候，地底涌现出了一大批虫族，无数尘土与砂砾被冲击得四处乱飞，随处可见，原本清晰可见的机甲小队霎时就只剩下了一些几不可辨的模糊轮廓。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尽管负责救援的老师们及时赶到，但局势并没有因援兵的到来而缓和多少。
悬浮摄像头的上帝视角让艾伯特能在很高的视角看到场上的情况，这里的虫族虽然比TH1094星上那种无处不在的虫潮要少的多，但破坏力却并不比那种虫潮低多少。
以往虫潮基本都是数量上的压制，不管是特种虫族还是普通虫族都只听同种族王虫的指令。
而虫族的攻击并不仅仅是针对人类的，就连周围稍微有价值的矿产和动植物它们也不放过。
咬合力极强的口器和锋利的螯肢就是它们扫平一切的最佳武器。如果密度很大的话，不同种类的虫族甚至会厮杀起来，这些武器扫荡的并不仅仅是人类的驻地，也有其他虫族的。
凭借强悍的精神力和傲人的动态视力，艾伯特很快就看出了这群虫族异于平时的状态，尽管看起来场面还是有些混乱，但已经能看见军队的雏形了——
防御力强且体型巨大的虫族冲在最前方，紧跟着的是杀伤力强但防护比较薄弱的虫族，最后方是能喷洒毒液和各种强腐蚀性液体的虫族。
即使几类虫族之间的界线并不清晰，偶尔也会有后方的虫族移动速度过快越过前方的虫族，也不影响这批虫族的整体布局。
幸好在场的战士们很快就找到了王虫，调出精锐力量绕到后方去击杀了王虫，才退去了这场突发虫潮。
跟着精锐小队的视角，艾伯特看到了这只变异王虫堪称恐怖的恢复力，往常能洞开虫身直捣虫核的粒子炮，在这只王虫身上只能打个皮外伤就算了，好不容易砸出来的巨大伤口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这只王虫是只变异的波尔拉王虫，这种王虫的特点就是生殖力和防御力都极其强悍，但是攻击力还不如普通虫族，因此在战场上并不算棘手的对手。
虽然波尔拉王虫的生殖力极为强悍，但是这种生殖力并不是作为战场上的后续战斗力而存在的，而是用新生的波尔拉虫来给其他虫族作能量补给用的，在战场上绝对是需要优先处理的存在。
原本小队发现这是一只波尔拉王虫时，还打算一分为二，分出去一半人去找寻其他的王虫，但在这只变异王虫强悍的防御力下只能另作打算。
就在众人集火进攻时，这只王虫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在场的精锐小队不少人瞬间脸色惨白，被这波措不及防的精神攻击打了个正着。
声声尖啸不仅对小队造成了精神攻击，也召唤来周围的各种虫族来拱卫王虫。
艾伯特的呼吸粗重了起来——这场突如起来的虫潮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不同种类虫族都接受同一只王虫的指挥。
虽然小队最后杀死了变异的波尔拉王虫，人类也在这场虫潮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艾伯特的心却沉了下来。
其实变异王虫会精神攻击并不是最近才有的，十几年前就已经有变异王虫会能够对人类进行精神攻击了。只是那种攻击渺小又稚嫩，哪怕是刚上战场的D级beta都能完全抵挡。
但是现在，仅仅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虫族的精神力攻击就已经进化到会对精锐小队造成如此大影响的地步了。
人类从开始拥有精神力到随心所欲地运用精神力进行攻击用了近三百年，再到把精神力化为武器驾驶机甲又用了近五百年。
整整八百年，人类才普及并掌握了精神力，而虫族仅仅用了十几年就已经颇具威力了。
哪怕王虫万里挑一，能有精神力的王虫更是少之又少，但这种堪称恐怖的进化速度还是让艾伯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威胁。
从军这么多年，艾伯特从来没有过“怕”的情绪，但是此刻，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留给人类的时间还有多少？
对上这样恐怖的种族，人类又该何去何从？
艾伯特抬起一直埋在报告里的脑袋，看到了一边往嘴里塞零食，一边含糊不清的吐槽的妹妹，没忍住叹了口气。
现在不管是军方还是政府都把这个横空出世的3S天才当成了未来世界的救世主，而救世主本人还在傻吃傻玩，丝毫没有察觉到头顶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哥哥！”
芬芬余光看见哥哥盯着她叹气，匆匆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捧起一杯酸叶茶凑到艾伯特跟前。
“你是不是也觉得纳森判得太轻了？这么过分只是撤职开除，再加二十年监禁。”
芬芬越说越生气，猛吸了一口手上的饮料道：“这种人居然不判死刑？有纳尔森家族的打点，他就算进监狱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去，网上都在为这个吵，你没看到刚刚宣判的时候，弹幕刷得有多密！”
艾伯特一时不知道怎么讲。
他见惯了尔虞我诈，鬼蜮伎俩，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公与黑暗，但是芬妮才十四岁，她是被众人捧在手上的天真不知事的小公主，热血又正义，对这个世界满怀爱与希望，他不该用这些去破坏她的美好。
艾伯特抬起手，揉了揉芬芬的头，斟酌着应该怎么跟小家伙说。
他不想用冷言冷语泼灭小家伙的热情和明亮，但也不想她一直天真不知事地懵懂下去。
未来她要面对的，要对抗的远比他能想象的还要黑暗沉重。如果他活不到那个时候，天真而纯粹的小家伙就要自己面对那些凄风苦雨了，没有抵抗力的她到了那个时候，该有多痛呢？
“哥哥，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芬芬探过头来，表情很是可爱，“你看看你，才三十来岁，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父亲这个真老头子看起来都没你心事重。”
一旁的亚瑟听得攥紧了拳，把手上的杯子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故意制造出声响来提醒小女儿，她张口就来的举例对象还在这个房间里。
芬芬缩了缩脖子，抱着酸叶茶又喝一口，愣是没有回头给老父亲一个表情。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可单纯了，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觉得联邦政府会为所与人负责，认为这个世界充满了真善美？”
艾伯特挑眉：“难道不是吗？”
芬芬伸出手指怼在艾伯特新皱出来的眉间皱纹上，笑眯眯道：“哥哥，我可是上过继承人课程的，虽然不能说有特别多的心眼子，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傻白甜好吧？”
“我早就知道最终的审判结果是多方博弈后早就定好的，也知道这件事后面的力量不仅仅是一个纳尔森家族。”芬芬收回手指，又喝了口饮料，“我只是没想到这些部门和阿美莉卡一样烂成这幅鬼样子，明晃晃的把猫腻摆在台面上，真难看。”
“阿美莉卡？”艾伯特愣了一下，对这个新冒出来的词语有些不解。
“嗯……就是……”芬芬才发现她嘴一快把上辈子的词带了出来，“阿美莉卡就是说像帝国美莉卡家族一样身居高位但是烂的不行的存在，算是形容词？”
艾伯特：“帝国有这个家族？”
“没有吗？我世界史学的不是很好。”
芬芬猛吸了口饮料，吸管和杯底发出空杯的声响，倒是给芬芬找了个绝佳的借口，“哎呀，我是给哥哥拿的饮料，怎么被我自己全喝光了？我去给你拿杯新的！”
看着妹妹走得干脆利落的步伐，艾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小家伙！
艾伯特摸了摸手上的阅读器，内心颇为感慨：他的妹妹远比他想象得勇敢坚强，或许他应该端正态度，好好培养这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小家伙才是。
就从形式与政策开始吧！
于是从这天开始，芬芬在战斗课程之外，又加了一堆文化课。
芬芬最害怕的就是形式与政策，简直太可怕了！上辈子她还能说自己是个历史爱好者，没事看看历史书、历史纪录片什么的，这辈子她只想逃跑。
谁能记得出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星球名字啊？还有一堆奇奇怪怪适用在不同星区、不同星系的法律和政策，这种东西，就算是看一遍都会觉得可怕好吧？
更别提什么战略分析、形式演练了，她哥觉得自己讲的深入浅出，她这只被填的鸭只觉得被知识的力量痛殴个三进三出——打都挨过了，但是这些知识是真没留下来多少啊！
别的穿越者都有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她怎么没有啊！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不过艾伯特的课程也不全是这些繁杂无趣的内容，也有不少有意思的知识，比如虫族。
之前芬芬对这些虫族只是有一些模糊的概念，看了很多资料，但并没有系统了解过。在艾伯特的讲述中，这个与人类对抗过漫长岁月的奇特种族在芬芬热认知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与上一世文学、影视作品中的分类不太一样，这里并没有脑虫，或者说人类并没有发现脑虫。
现在人们大致把虫族分为四类：王虫、异虫、特种虫族、普通虫族（虫兽）。
王虫全部都是雌性，但分为两种。
一种战斗力极为惊人，随便一只王虫就能让一支近千人的军队伤亡惨重，并且在临死时会产下一枚卵随机寄生在附近的人类身上，等待时机成熟再悄悄孵化。
起初人类没少在这种王虫身上吃亏，不少士兵都丧命与这种突然爆发的虫灾里。直到著名的生物学者斯派克·克莱夫在一次强制体检中目睹了新王虫的孵化，人们才解开这一死亡魔咒。
因此战斗后的消杀和隔离成为了战场上必不可少的一条军规。
另外一种就像之前艾伯特看到的波尔拉王虫一样，有着极强的生殖力，但战斗力和破坏力都远低于特种虫族，部分种类的王虫耳朵战斗力甚至不如普通虫族。
在芬芬的认知里，这两种王虫就像是黑寡妇蜘蛛和白蚁一样，虽然都是王虫，但一个是杀戮机器，一个是生殖机器，作用和分工完全不一样。
异虫就是具有特殊能力的虫族，比如之前在芬芬的宴会上造成轰动的卡拉沃斯异虫，这种异虫可以制造出微型的虫洞，带着虫族小队在星际四处扫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量都变成了特殊能力，异虫的体型一般都比较小巧，小的体型差不多只有篮球那么大，体型最大的身长也不到一米，因此在战斗中想要第一时间发现并消灭异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异虫几乎不会单独出现，一般都会藏身于其他体型较大的虫族的鞘翅之下，而等级森严的虫族社群也愿意倾尽全力去保护异虫。
所以在战斗中遇到异虫是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与异虫战斗难度丝毫不亚于王虫，单说异虫那些诡异奇特的能力就够让每一个指挥官头疼了。
比如科科贝双头异虫，被它吸取精神力的士兵至少一两年都恢复不过来，每次遇到这种异虫都要折损一大批战力。
还有拉洛橙尾异虫，这种异虫散发的超高温能报废一大堆中低级武器，如果战场上没有精神力实体化的战士去摧毁这种异虫的虫核，那么这种异虫就会在其他虫族的掩护下窃食掉地核，让整座星球变成死星。
特种虫族算是虫族里的精锐部队，每个种族都有少量虫族会进化成特种虫族。唯一能让人类略微松口气的就是特种虫族没有繁衍能力，而且寿命极短，不然人类对上这些六边形战士实在没什么胜算。
普通虫族就是繁殖力极强的王虫生下来的，像芬芬上个世界的蚁族一样，大部分都是忙忙碌碌的工蚁，一部分拱卫王虫武力强悍，一部分努力打工兢兢业业。
犹豫再三，艾伯特在授课的时候还是把虫族这些年的变化和芬芬讲了，比起这些知识所带来的恐慌，他更担心妹妹在以后的战斗中没有任何准备的对上这些进化恐怖的敌人。
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你的敌人一无所知。
刚接触虫族新变化的时候，芬芬还有些害怕。虫族的进化速度远超她的想象，尽管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什么迹象，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各种发散的大脑——
照这样发展下去，虫族会出现脑虫吗？
或者说，现在已经出现脑虫了？
人类的精神体能对抗脑虫吗？
如果人类的科技发展没有虫族进化快，这个世界会走向灭亡吗？
芬芬知道她这么想实在是有些悲观，这让她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看过的文学作品，里面有位为了守护地球文明的孤独军人。
她曾经为这位军人在绝望的战争中用尽手段去延续文明的决绝而落泪，那她在这个星际时代的命运，会不会也同那位军人一样呢？
躲在被子里啃了几天的手指甲后，芬芬突然有了一种紧迫感。她说不好因为什么，这些天她频频陷入不知所云的梦境中，梦里的内容她记不清了，梦里的经历她也不甚清晰，但每次梦醒之际都有个声音在提醒她——
时间不多了。
芬芬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她试着去和这个声音沟通过。为了弄清楚这个声音的来源，她在星网上搜集了很多做清醒梦的办法，并且尝试了很多次，也潜入过她自己的精神海去一探究竟，但是一无所获。
精神海虽然叫海，但实质其实是精神空间。芬芬的精神海是一片广袤的草原，除了草什么都没有，没有花，没有树，没有动物，也没有尽头。
芬芬在精神海呐喊、质问过无数次：你是谁？什么时间不多了？为什么时间不多了？她应该怎么办？
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
好像在另外一个维度，有双眼睛在静静的盯着她，除了这句不明所以的提示外就不能再给任何帮助了。
这次也不例外，芬芬能感觉到她快醒了。而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时间不多了。
来啦来啦！啵啵每一个路过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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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入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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