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洪州简直就像是一个雪窝子,隔三差五的下雪,阻拦了李家父女回金州的路,反正老家多年没回去过了,李夫子父女俩商量了下,决定等过完年天气暖和后再归家,父女俩正式在陆府住下。
这倒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古代讲究一个“礼”与“义”,同姓都能联宗,成为亲戚,更何况是老师弟子这样的关系,李夫子寄住陆府完全没问题。就是当年陆老爷在世时,家里也常年住着几个清客门人,直到他过世,这些清客门人才离开。
苏灵琳根本不理会这些事,她天冷不爱出门,大多数时候都窝在自己的屋子里制香。
陆府很大,想避开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事。
她与陆延年已经半个月没有见面了,陆延年每次派人要请她去饭厅一起用晚饭,她都拒绝,单方面对他施行冷战制裁。
大姨娘依旧是最敏锐的一个人,苏灵琳与陆延年的关系稍有风吹草动,她立刻就有察觉。
她过来看苏灵琳,顺便把陆府针线房做好的裘衣给她送过来,让她试穿。
大姨娘替她抻袖子,“肩这里宽了,要改。”
苏灵琳不差衣服穿,于是道:“那就慢慢改吧。”
大姨娘在床沿边坐下,忽然道:“你与延年又吵架了?”
苏灵琳不否认,“嗯。”
“唉!”大姨娘十分头疼。
苏灵琳替她捏肩膀,慢慢给她打预防针,“李若胭姑娘,您觉得怎么样?”
大姨娘警觉,回头看她,“我不觉得她怎么样。”
苏灵琳笑了笑,“您不能用偏见的眼光去看她。她长得漂亮,与陆少爷也算是同门师兄妹,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睢阳书院一同长大,有青梅竹马之谊,感情本就深厚,如果能成为夫妻,那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姨娘看得出李若胭喜欢陆延年,而苏灵琳又是陆延年的未婚妻,她竟然一点都吃别的女人的醋,当真对陆延年没有任何心思。
罢了,不能强求,不然也只是一对怨偶而已,她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怨偶多了,夫妻若是没有感情,勉强凑在一起过日子比死还难受。
只是李若胭,说实话大姨娘看不上她的身世。
“我打听过,李家就是普通人家,那李夫子只是个屡试不中的穷秀才。今年回乡,就是为了准备明年的院试,因银子不够,故而来打打秋风。”
苏灵琳觉得有时候考试也要靠运气,有的人有真才实学,可偏偏写出来的文章不合考官的胃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比如大名鼎鼎的归有光,那才华不用多说吧,可他也直到六十岁才中进士。
“也许李夫子明年就中举了呢。李姑娘出身读书人家,家世清白,已经很好了。姨娘,您千万别这么想,我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陆表舅不是也没嫌弃我吗?”
大姨娘道:“你虽没有父母,但你的祖父做过尚书,苏家的门庭仍然在呢。”
苏灵琳扶额,“我祖父这一系除了我就没别人了,家里都断绝了,还提什么老黄历!”
看到李若胭受伤,李夫子作为老父亲关切心疼,溢于言表,李若胭比她好太多了,至少她还有一个亲爹肯护着她。
大姨娘怕继续说下去,会触动她的伤心事,连忙换了个话题。
“最近老四不知道在搞什么,一天恨不得出府三趟,昨晚上更是没有回府,只说她爹病了,要在家里伺候。老爷过世不满百日,她这样难免惹人闲话。”
被她这么一说,苏灵琳才想起来,自己有好多天没见到四姨娘了。
她与四姨娘是朋友,立刻就道:“既是她爹病了,咱们让人送点补品过去吧,顺便问问要不要帮着请大夫。”
大姨娘嗔道:“我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今日已经派了管家去她家里,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就放心好了。”
从苏灵琳屋里出来,大姨娘又带着丫头去前院给陆延年送冬衣。
正巧在二院门口遇到了李若胭。李若胭热情地打招呼,“您好!”
大姨娘点点头,客套一句,“昨日我让人给李姑娘送的皮毛衣服,不知合不合身?”
李若胭有些不好意思,“合身的,谢谢您。您是去给延年送衣服吧?”
她一把将丫头手里的衣包抱在怀里,“我正好去看延年,顺路帮您带过去吧。”
丫头惶恐,“包裹重,姑娘您还是交给我吧。”
李若胭笑道:“没关系,我力气大,拎得动。”
大姨娘暗暗皱眉,只得道:“麻烦你了。”
抛开家世尚且不提,这姑娘就像个不知礼数的野女,好歹也是秀才之女,不知礼仪规矩。
男女有别,特别是年轻男女更要避嫌,这李姑娘见天的往延年院子里跑。
算了,算了,看得心烦。
若是这位真当了陆家的主母,大姨娘觉得自己迟早得收拾包裹去庙里跟早已出家的二姨娘作伴。
她心灰意冷,扶着小丫头的走,慢慢地走了。
李若胭拎着包裹去了陆延年屋里。
陆延年正在练字,搁下笔,“若胭,我有话说。”
“我也有话说,让我先说,”李若胭把冬衣包裹放在椅子上,“这是我帮大姨娘带过来给你的。”
她一向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快言道:“我觉得你变了。以前在书院时不是这样的,我们帮着山长伯伯干活,上山采药,下山逛街,说说笑笑,无话不谈。可是后来我们就不这样了,我找你玩儿,你总是没空,你现在回了家,我们离得更遥远了,哪怕是现在我们站得这么近。”
虽然陆延年对她依然很好,他关怀父女俩,盘缠、御寒的衣服,还有饮食、住宿,方方面面安排得妥妥当当。可是他们再也不能像小时候在书院里那样亲密无间了。
“我承认苏小姐方方面面都很好,可是我也不差啊。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李若胭仿佛在问自己一般。
陆延年歉疚地看着她。
谁的少年时代没有产生过冲动?
他的年少时光在睢阳书院与李若胭一同度过,少男少女相处日久,彼此之间自然免不了心思萌动,朦朦胧胧产生过悸动。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曾经对李若胭有好感,可这份好感还没来得及升华就被打断了。
三年前,父亲为他与苏灵琳定下了婚约。
他心中气愤,与父亲堵着一口气,发誓一定要参加科举争个功名回来,几乎把全部心思用在读书上,儿女私情的那点事慢慢就淡了。
及至回到陆府,他确信自己喜欢上了苏灵琳。
李若胭,他当她是亲人,却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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