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很清楚，这个决定将会改变兄弟俩的一生。
一直活在哥哥庇护下的他并不是温室的花朵，即使哥哥已经尽力张开手臂为他遮挡，即使弟弟已经尽力缩在哥哥的背后，他依然在他人厌恶和憎恨的目光下成长，如果硬要说花朵，那也只会是剧毒的曼陀罗，这样也符合他银发红瞳的恶魔形象。
于是，在弟弟二十岁成年那天，他和哥哥躲在小时候常去的树洞里，喝着美味的甜酒，借着醉意互相说着对不起，流着泪紧紧拥抱在一起酣睡。
当哥哥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奇怪台子上无法动弹，月光下可以看到周围是一群神情诡异的人类，他们无论大人小孩都**身体，皮肤上画着鲜红的图案，他们环绕着哥哥被困的祭台，嘴里念念有词。
作为神宠爱的精灵，哥哥当然也拥有神给予的力量，可当他试图召唤小生灵们前来保护自己的，才发现他能使用圣洁之力几乎枯竭，根本没办法调动哪怕最近的一只小生灵。
而且，他的身体中存在另外一种陌生的力量。
不经如此，借着月光和火光，他还发现自己四肢还有身体已经没有了血肉，只剩白骨。
这巨大的冲击带给哥哥的震撼不亚于天崩地裂，耳边响着那些人嗡嗡吟唱声，他的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等哥哥重新恢复意识之时，自己脚下已经血流成河，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死尸，白骨上的新鲜血液告诉他，凶手就是你。
腥臭，肮脏的血，乱七八糟的尸体，还有自己这副可怕的骷髅身体，这些东西让哥哥再次几近疯狂，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保护弟弟的习惯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发生的事情，找回失踪的弟弟。
幸好，这个隐蔽的村庄还有活人。
被吓破胆的人类告诉哥哥，他们是善之岳的人，一直躲藏在精灵的森林边缘，利用拥有圣洁力量的精灵来制造不死不灭的新神，让新神重新统治善之岳。只是这种造神的方式属于死灵世界的禁忌之术，造出来的自然也是死灵。
靠着首领的一些手段，他们知道了善之岳的统治者要处死他们，于是全部人借着首领的幻术逃到了这里。
他们也会偷偷和一些精灵接触，让对方绑架精灵给他们做试验。这样虽然比较难获得实验体，但总比没有好。
几年过去了，首领终于成功让一只精灵变成了死灵，然而却只是没有神志的低等死灵，无法交流更别说听从他们的指示。
就在他们思考如何捕获更高级的精灵回来时，有精灵主动找上他们，声称可以帮助他们潜入王族居住的大树附近，条件就是只允许他们抓走一只银发红瞳的幼年精灵。
当然，这次行动失败了，但首领从此对精灵未来的王念念不忘，他着了魔一般认为只要抓到那个精灵，自己的实验就一定会成功。
又过了几年，首领无数次试图接近他的目标，却总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有一次，他被目标身边那个银发红瞳的古怪精灵给发现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举报他，而是在好奇的问了一些事情之后放走了他。
直到昨夜，银发红瞳的精灵送来了首领惦记十多年的目标，也就是哥哥。
作为交换的条件，弟弟要首领教给他最擅长的幻术，然后就是绝对不会再让哥哥回到精灵族的保证。
于是弟弟幻化成哥哥的模样离开了，长年累月的形影不离让他模仿起哥哥来是天衣无缝。
而哥哥则被成功改造为死灵，在短暂恢复意识后，他突然失控杀掉了能看见的所有人，就连首领也没有幸免。
这就是全部真相。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远处的鸟啼既尖又锐，直接划破了最后的宁静。
哥哥放过了剩下的人，默默走向森林。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属于死灵的力量正在被逐渐恢复的圣洁之力所压制，特别是在进入森林之后，那些活泼的笑生灵并没有排斥已经是死灵的他，而是一如既往的亲近，也让他体内圣洁的力量恢复得更快了。
精灵的神灵并没有因为他成了死灵就厌弃他，神依然眷顾着只剩白骨的哥哥，他让小生灵们聚拢成一面镜子，看着镜中可怕的自己，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当然他不是发疯，而是愉快的接受了现状。
邪恶的死灵，或许更适合他，因为他从第一眼就爱上了自己的弟弟，这畸形的爱并没有因为弟弟的长大而消失，反而是越来越浓烈，让他把弟弟抓得越来越紧。
哥哥也一直活在矛盾中，备受煎熬。
面对处境越来越危险的弟弟，他没办法更好的保护他。或许暗中送弟弟去善之岳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他有自己的私心，他要永远把弟弟困在身边。
本以为坚持到自己成为王，就能够让弟弟不再被敌视，但父母的态度和周围人的举动让他明白精灵们是不会允许王的身边存在污点，但他必须是王，所以污点必须在他成为王之前消失。
他爱着弟弟，也知道自己的爱对弟弟而言就是夺命的毒药。在弟弟成年那天，他下定决心要喝下毒药，不顾一切后果彻底拥有弟弟。
然而却没料到弟弟也有他自己的计划，阴差阳错将哥哥计划中的加害人变成了弟弟计划中的受害人。
对着镜子，哥哥尝试用圣洁之力恢复自己的血肉，却发现每消耗掉一点圣洁之力，就会让死灵的力量变强一分，两者互相争斗此消彼长但又无法彻底消灭对方。
于是哥哥决定停下等圣洁之力恢复更多后再尝试变回精灵的身体，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不再是圣洁精灵王的继承人，也不需要再顾虑那么多。
如果他做得不对，那么神就应该收回力量让自己彻底变成亡灵或者直接消灭掉他，等到那一天，一切就结束了。
三天后，失踪的弟弟回到了精灵族中，悲伤中的哥哥一见到他便抱了上去，又赶走了身边所有人要和弟弟单独聊聊。
没人知道弟弟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好像谁也不知道弟弟是怎么回来的。
失魂落魄的哥哥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好在三天以后他重新振作起来，甚至比以往还要容光焕发。
精灵们欢呼雀跃，所有人都十分高兴，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岁月缓缓流逝，再是长寿的精灵也总会有老去的那天，新的王顺利接替了老王。
没人关心弟弟死哪里去了，只要未来的王不再关注那个怪物，就不会有精灵想起他来。
然后新的王也老了，弥留之际他赶走了所有人想要用自己的真容迎接死亡，即使意识已经模糊，但他还是重复说着他没有错，他不会道歉。
直到银发红瞳的哥哥出现在床榻边，他依旧是弟弟年轻时的模样，看着弟弟垂垂老矣的模样，哥哥也变回了自己的脸。
“是啊，你没错，这么久不见，你一定很累了，休息吧。”
送走了弟弟，不死不灭的哥哥又重新踏上了一个人的旅途。
等他看腻了山，看腻了水，看腻了森林和平原，看腻了天空和大地，也看腻了悲欢离合日出日落，也没有等来神对他的厌弃，他终于明白，这样的活着就是神对他的惩罚。
故事就此结束，拨动琴弦的手却没有停。
琴音如平静的溪流，强大的感染力让听者彻底沉浸其中，又被它随心所欲地从歌者的故事中拉了出来。
终于，休停止了演奏，静静地看着路过。
路过也被这兄弟的故事勾起了自己与哥哥路行之间的回忆，虽然不至于像拉比那样被这个故事所感染而泪流满面，内心深处却也不再平静，有一股力量正试图破土而出。
“结束。”休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手中的琴和坐着的凳子与周围的生灵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与此同时，他的脸和手也像崩塌的沙堆那样迅速失去了所有血肉，露出瘆人的白骨。
路过已经对休的死灵模样见怪不怪，而拉比眼泪还挂在脸上，在看到休身体的变化后，本来红扑扑的脸霎时雪白。
“看起来你就是故事里哥哥了，我就好奇你回去见了弟弟以后他躺了三天，你俩是做了什么？”路过当然知道拉比是在害怕什么，他总觉得休是故意在这会儿变成死灵的模样来吓唬人的，比起圣洁高尚的精灵王，果然还是反派死灵的身份更适合全身都是心眼子的休。
路过的这个问题让休也露出意外的神情，不过很快他便笑着答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会对刚出生的婴儿一见钟情。”
“我想的恐怕不是你以为的。”路过才不上他当，精灵的歌和竖琴堪称完美无缺的配合轻易就打动了人心，可再是美妙绝伦，也不能证明就是真实的故事。
鉴于休一贯的表现，路过只在心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真正在意的是，休讲述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勉强写出来也只会是口口，口口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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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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