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豆浆的沸腾声，配上煎葱油饼的香气，又是一个安适的清晨。
本该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但是。
小美叛逆了。
它挺着胸脯走进厨房，原地转圈圈后，半蹲设下地雷。
睡得迷迷糊糊的唐意，被唐妈妈从床上揪起来收拾残局。
周末一大早就看这么刺激的，她无法承受，果断拒绝。
唐妈妈脸一沉：“小美是不是你买的？”
“是，但抱得最多的又不是我。”
唐意想想都觉得亏，为了买小美，她倾其所有，花光了积蓄，还挨了一顿臭骂。
结果，现在小美跟唐爸爸混！
她牺牲太大了。
瞧着唐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唐意连忙安抚道：“妈，你别急，我有办法。”
“爸！”唐意敞开喉咙大喊。
“出去了。”
唐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克制，脸色更差了。
“哥！”
趁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唐意窜进了唐乐的房间。
唐妈妈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哥，快醒醒。”唐意猛地推开房门。
“敲门。”
唐乐被她惊醒，声音有些沙哑，尾音微拖。
他翻了个身，拉起被子遮住脸。
没一天安生日子！
他此时的心情是，若有来世，想当一次独生子。
唐意爬上床，跪坐在哥哥身侧，把他的脸刨出来，小声说：“哥，小美犯错误了。它在厨房随地大小便，你快起来救救它。”
唐乐想继续睡，眼皮却被她用指腹拨开，撑住。
唐意把脸凑近他，叨咕：“哥，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是不会走的。”
唐乐终于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为了帮助他尽快清醒，唐意抓住他的手臂狂摇。
唐乐只好掀被下床劳作。
完工后，他洗完手走进客厅，屁股刚落座，早餐便端到了他面前。
一杯豆浆，一盘切好的葱油饼和一个馒头。
刚干完“重活”的他，胃口欠佳。
“儿子，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唐妈妈在他身边坐下。
唐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想装作没听见，急忙起身：“妈，我和朋友有约，得赶紧出门。”
唐妈妈敛了笑：“回来，坐下。”
他陪笑回到原位：“您说。”
“文序刚回来上课，怕跟不上。你每周帮他补两天课。”
两天？
唐乐难以置信：“妈，我平时很忙的，哪有两天时间。”
“不是现在，是寒假。”
唐乐挠挠脖子，央求道：“妈，你就放过我吧，去外面请个家教。上次给唐意补课，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萧爷爷和萧奶奶对你怎么样？”唐妈妈顿了顿，接着说，“不让你白干，补习费算给你。”
行了。
此话一出，唐乐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父母都是生意人，以前生意刚起步的时候，他们经常出差。唐乐和唐意小时候，可没少去萧家打牙祭，二老对他们也极为照顾。
唐乐到底是生在商贾之家，很实际地问：“多少钱？”
唐妈妈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市场价，再加上唐意。”
没等唐乐反驳，她忙抢着说：“你看看，这是文序大老远给你背回来的馒头酱，快尝尝。”
她把装有维吉麦（Vegemite）的碗，推到唐乐面前。
黑黑的，像是芝麻味的。
他颇为感动，挖了一大勺，均匀地涂抹在馒头上，一口下去。
什么味道？！
又咸又苦。
他惊呆了，五官皱成一团。
此时，远处传来了唐意的笑声。
*
恍惚间，寒假到了。
趁着放假，唐意本想释放天性，疯玩几天，却不想被唐妈妈抓来给萧文序当伴读。
她的如意算盘落空，虽心有不甘，却不敢造次。
课堂设在唐家客厅，她趴在饭桌上沉闷不语，眼神涣散。
“明天我去划船，你也来，我教你。”
萧文序跑过来，兴冲冲地说。
“不去。”唐意毫不犹豫地答。
小时候，萧文序自告奋勇教她骑自行车，但忘了提刹车的事。胆肥的她从陡坡上直接冲了下去，摔得浑身是伤。
现在想想，她仍心有余悸。
“去吧。”
唐意扭头避开。
萧文序见她不作声，轻轻拉了拉她的马尾辫。
唐意凶巴巴地回头：“你干嘛！我每一根头发都很珍贵！”
他“呵呵”一笑，又拉了拉。
唐意瞪圆了眼睛，举起攥紧了的小拳头，作势要打他。
萧文序后退一步，摆出打拳的姿势，一本正经地说：“我会跆拳道，但不会跟你动手。因为奶奶说，不能逞匹夫之勇，意思就是，我不能做有勇无……”
奇耻大辱，国外回来的小子居然在她面前显摆语文。
谁还不会呢！
唐意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妈还说黄荆棍下出好人，该出手时就出手。别惹我，不然真揍你。”
“黄金棍？金子做的？”
“文盲！”
小两只永不消停。
唐乐远远观望着，反复做着心理建设，终于一咬牙，抱着几本书，走了过去。
萧文序悟性高，学什么都快。倒是唐意这个拖油瓶，不是走神，就是犯困，妥妥的重度厌学症患者。
补课临近尾声的时候，萧奶奶送来些开心果。唐意顿时松鼠附身，认真地剥呀，剥呀。
消灭完自己那份后，她的心情有所好转，撕下一段卷筒纸，抹抹嘴。
萧文序静静地注视着她，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为什么大家总是用厕纸来擦嘴？”
唐意一时语塞，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她眼中，卷筒纸本就是万能的。
擦嘴、擦屁股、擦桌子……
这时候，唐妈妈正开门进屋。
唐意大喊：“妈，萧文序问，你干嘛买上厕所用的纸，给我们擦嘴？”
唐妈妈一怔。
这话虽然不太顺耳，但似乎也有些道理。
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的她，憋出一句：“大家都这样，也算是一种风俗习惯吧。”
*
新年是唐意最中意的节日，不用学习，还有红包拿。
“今天大扫除，一定要做干净。只有这样，在新的一年里才有好运气。”唐妈妈手持扫把，对着唐爸爸发号司令。
“谁说的，我怎么听说，大年三十不能打扫。”唐爸爸试图反驳。
最近公司事务繁忙，他好不容易抽身回家休息，结果摊上这事。
唐妈妈没有理会他，递给他一个垃圾袋，“赶紧收拾，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把垃圾都扔出去。”
他瞟了一眼，颓废地窝在沙发里的唐意。
看着挺占地方的。
注意到形势不对，唐意正想溜，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唐意，叫上你哥，去给小美洗澡。”
唐妈妈安排完任务，进厨房打扫。
小美怕水，对“洗澡”两个字非常敏感，它匍匐着藏进了沙发底下。
唐意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顽固分子抓获。
小美委靡不振地歪在她怀里。
唐意抱着珍稀动物，走进唐乐房间。
“哥，妈让我们给小美洗澡。”
唐乐正在电脑前打游戏，头也不回：“我一个男生不方便给女生洗澡。”
“我把你眼睛蒙上。”
“我做不到。”
“哥！我又不傻！走！”
小美洗澡相当不老实，时刻准备逃跑。
唐乐用双手控制住它，唐意负责淋水、抹香香、搓泡泡。
“哥，我同学买了个瓷娃娃，好可爱。”
唐意一脸乖巧，拐弯抹角地说。
见唐乐低头不语，她又说：“真的好可爱，如果我也能有一个，会很开心的。”
唐乐抬头挑眉：“你这是在干嘛？”
“我在许愿。”
“再懒，也去庙里烧一炷香。”
唐意斩钉截铁地说：“我信你。”
她的小脸粉嘟嘟的，眨巴着大眼睛，抿着小嘴笑。
怪可爱的。
唐乐心头一软：“行，那全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唐意像上了发条一样，加速完成任务，并独自为小美吹干了毛发。
除夕夜前，在众人被动的努力下，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晚饭时间，唐爸爸提上几袋年货，唐乐捧着一把腊梅，唐妈妈抱着小美，唐意带上自己。浩浩荡荡一行人，前往萧家吃年夜饭。
唐意和唐乐一进门，便收到了萧奶奶发的红包。
唐妈妈也递了一封给萧文序。
这是他记事以来，在中国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因此唐妈妈特地为他准备了一个大红包。
萧文序乐呵呵地接过红包。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麻利地撕开，往里探了眼，抽出一叠红钞子，抖了抖。
屋内一片寂静。
当下，唐家四口的心理活动如下：
唐妈妈：还好他没数。
唐爸爸：幸好包得厚。
唐乐：这就是culture shock（文化冲击）。
唐意：我也要拆吗？
萧奶奶赧然一笑，手覆在萧文序的肩头，“这个不能当面拆的，不礼貌。”
萧文序侧了一下头：“礼物不就是该当面拆吗？”
“没事萧妈，国外都这样，我们也要尊重各国文化嘛。”唐妈妈安慰道。
这个时候的唐妈妈还不知道，母亲节时，她将收到萧文序送的一束白菊花。
这也是外国文化。
屋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美一惊，蹿到唐爸爸脚边，用圆乎乎的小脑袋往他裤腿上蹭了蹭——
要抱抱。
唐意和萧文序则是兴奋地跑到阳台上看热闹，眼睛里映照着烟花绚烂的火光。
又是无忧无虑的一年。
*
有红包傍身，唐意斥巨资，为小美置办了一身新年套装。
更衣完毕，小美身着红底绿花小棉衣，脚踏两双锃亮的红皮靴，浑身上下散发着俗气的味道。
观赏性全无，舒适性欠佳。
小美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唐意用手轻轻推了推它的小屁股，小美身体摇晃着走了几步，又卡住了。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没事干，虐待动物。”
唐爸爸走过来，俯身抱起小美，扒下它的靴子，扔到沙发上。
唐意默默地捡起来，希望能退货。
“I’m back!”
萧文序忽然窜到她面前。
他走亲戚刚回来，受唐妈妈的邀约，前来消灭剩菜。
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听英文。
唐意没好气地说：“这是中国。”
“是唐阿姨让我跟你说英文的，为你创造语言环境。”
萧文序的表情很无辜，他扭头提高音量，“唐阿姨，唐意不愿……”
唐意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萧文序点点头，掰开她的手：“有用，我回来中文进步不少。”
此时，小美冲到他身前示好。
唐意指着小美说：“你觉得它聪明吗？”
“聪……明。” 萧文序答得有些犹豫。
唐意突然岔开话题，他怀疑有陷阱。
唐意表情认真：“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每天和它说话，它就是学不会呢？”
“……”
唐意语重心长地解释：“因为，只要对方不愿意，你再怎么教也是白费力气，信我。”
说完，她小手一挥：“吃饭。”
谢谢大家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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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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