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的脸倏然发白,人被江华骤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不轻,猛地抖了一下。
她眼泪往下坠,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同学……”
江华又砸了她桌上的一本书,“什么同学!什么同学还送你回家啊!”
江颂彻底哭出声,一面拦着江华继续扔书的动作一面解释:“真的是我同学…你别…别砸了。”
“你到底是去你奶奶家了还是跟那小子出去玩了!”
“我真的是去奶奶家了……”
眼泪像断了线般往下淌,委屈感包裹全身,江华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伤透了她的自尊,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一件事。
———她是个人。
是一个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有作为人的自由和权利。
江华的脸因酒精上头而发红,侧额青筋暴起,扬起手就要打江颂,“你再给老子犟嘴!”
江颂往后躲,肩膀重重撞在墙上,疼得眼睛都眯上了,她敢肯定,肩膀那块儿肯定青了。
“你还敢躲是不是!”
客厅传来开门声,“喊什么!在外面就听见你喊!”
江颂听见张文萍的声音,趁着江华往外看的空隙,跨过床往门口跑,“妈!妈妈!”
张文萍见到满脸泪痕的江颂也是一愣。
江华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她,抓上江颂外套的帽子,用力往后扯,衣服领口勒住她脖子,她被这股劲吓得尖叫出声。
张文萍意识到江华又喝多了在这耍酒疯,拿起刚放下的头盔来砸他胳膊。
“放手!你给我放手!你把我女儿放了!要耍酒疯滚出去耍!”
头盔砸的挺重,江华觉得痛,手也松了,江颂逮到机会立马躲到张文萍身后。
“我*你妈的你还敢打老子?”
江华怒气更盛,转头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张文萍脸上,江颂托住往后跌的张文萍,哭得眼睛睁不开,她站到张文萍前面,用力推江华肩膀,但重量悬殊摆在那,江华分毫未动,她自己被力度反作用,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举动更是彻底惹恼了他。
“小兔崽子你敢推老子?老子给你吃给你穿,你敢推老子!没有老子能有你!”
他用力搡一把江颂,江颂侧腰撞上餐桌,疼的跌坐在地上。
张文萍扑上来跟他拼命,“你怎么不喝酒喝死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
两人厮打在一块儿,江颂忍着痛爬起来,扶着墙走到座机旁拨通了电话。
“是警察吗…我要报警。”
“……”
“这里、这有人打人,他家暴……”
“……”
“人已经快不行了!”
“……”
“我、我在后港路13号楼301。”
“……”
身后发出巨大的碎裂声,江颂回头看,落地钟的玻璃碎了一地,张文萍倒在玻璃上,手上有血,那钟是她的身体撞破的。
“妈!”
她看都没看,随手拿起手边能够到的最近的东西,然后用力砸向江华的后背。
人在身处绝境时会迸发出惊人的力气,江颂用力把江华往后扯,他重心不稳,再加上本就喝多了,稍一失去平衡就无法再站稳。
江华摔在地上,江颂趁这时间连忙拉起张文萍,把张文萍往她房间里扶。
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江华想撑着地站起来,手掌恰好压到一块玻璃上,疼的他倒吸一口气,重新摔了回去。
江颂赶紧关上房间门,把房间里一切可以用来抵门的东西都堵到门口。
张文萍躺在床上,虚弱地呻吟。
江颂浑身湿透,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也分不清这汗是热的还是吓的,她的右手抖的更厉害了。
门外安静了几分钟,紧接着就出现踹门声,江华爬起来了。
他踹了几脚,突然又没了动静。
江颂双手紧攥着一本厚厚的物理书,这是她房间里唯一能用来防御的东西了,她神经紧绷,双眼死死盯着门,担心一个不注意就被江华破开了。
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以及,刀刃砍上门把手的声音。
刀每砍一下,江颂的心就猛然蹦一下。
门锁岌岌可危。
窗外忽然传来警铃声,声音越来越近,响破黑夜。
江颂呜咽出声,始终拿着书举在胸前的手终于敢放下了。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警察!”
听着脚步声,江华先是把刀放回了厨房,又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才走到门口开门。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赶来的,你们这里什么情况?”
江华打着哈哈地回:“没事啊警察同志,家里孩子闹着玩呢。”
“什么闹着玩!报假警也是扰乱公共秩序,要拘留的,知不知道!谁报的警!”
江颂打开房间门,走到客厅里,颤声开口:“我,我报的警。”
她手往前指,指着江华,“他,家暴。”
“有没有证据?”
江颂点头,“有,我妈妈在房间里。”
两个警察跟着她走到房间里,看见张文萍脸上和手上的伤,皱了皱眉。
“这没办法证明她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有没有其他证据?”
江颂望着他们,一时没说话。
她拿不出其他证据了。
大门开着,有上下楼层的人来看热闹,站在门外探头,但都不说话,害怕惹的自己一身骚。
江颂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般,“有、有证据,有人证,邻居都能作证的。”
话音落下,门外鸦雀无声,警察往外面看一眼,“谁能作证?”
声音在楼道里回荡,没有回答。
江颂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往门口走,对着门外的人哀求:“叔叔阿姨,您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都是十多年的邻居了,您们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的。”
外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说话,站在外围的几个摇着头离开,嘴里念叨:“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不好管的。”
江颂木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地跪到地上,眼泪往下掉,“我求您们了,您们帮帮我和我妈妈。”
有人不忍,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警…警察同志,那个…我作证,他们家的男人确实…老打他老婆。”
旁边人附和:“是哦,打的还是挺凶的。”
警察问:“她还没还手?”
江颂脑袋是清晰的,知道此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一口咬定没有。
江华立刻大声喊:“谁说没有!警察同志,你看看,我这身上的伤,你看看我胳膊,再看我这手,都是那娘们打的。”
他简直是个无赖,手上的伤分明是他自己撑到玻璃上划破的。
“我妈妈是正当防卫!她不防卫会被活活打死的!”
警察安抚她情绪,把两人隔开,“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这样,你先带你妈妈去医院,你爸爸现在喝多了,人不清醒,我们教育教育他。”
江颂不动,而是看向警察,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只是教育吗?”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他喝多了也没得办法。”
江颂不理解。
什么叫喝多了没有办法。
醉酒是理由吗。
那他为什么不在街上随便打人,而是回来对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动手。
“我要求去派出所。”
“小姑娘,你明天还要上学吧,今天都这么晚……”
江颂打断他的话,依旧坚定地说:“我要去派出所。”
那天的最后,警察确实带她们回了派出所,但江华只是受了口头警告,江颂给舅舅打了电话,舅舅舅妈赶来,带她们母女回了自己家,至于江华是怎么回家的,江颂不关心。
———
江颂周二才去的学校,周一她陪张文萍去医院检查,又在舅舅的陪同下回家收拾了行李,张文萍伤好之前她们都住舅舅家。
她从班级后门进,走到座位上,这会儿班里人不多,零星几个人对她看着,讨论她昨天为什么没来。
李迩今天破天荒地起了早,居然在早读开始前到了学校,他在她坐下后调侃:“不是说我没正儿八经上学,怎么自己也开始请假了。”
江颂垂眸,兴致不高,“我家里有事。”
李迩看出她情绪不对,但没再追问下去,毕竟是她的私事。
临近上课,有人姗姗来迟,从后门窜进来,路过江颂时书包撞上她肩膀,正好是前天撞到墙上的那一块儿,本就青紫,江颂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李迩看过来,问她怎么了。
江颂摇摇头不说话,眉依然皱着。
李迩看着她的肩膀若有所思。
第二节课的课间有二十五分钟,本来是安排跑操的,但田径队最近有比赛,需要训练,学校给他们腾空间,跑操暂停一周。
陈姝铃来班上找江颂,带着前天奶奶给她穿的那条裤子,她来时李迩正好出去,两人碰上,陈姝铃让他叫下江颂,他回头看了一眼,没立刻去,而是跟陈姝铃说了句话,说完在后门口喊江颂名字。
江颂回头。
班上其他人也回头。
他们先是看李迩,再看向李迩身边的陈姝铃。
“陈姝铃哎!”
……
“陈姝铃跟李迩怎么认识的啊?”
……
江颂走过去,陈姝铃笑着冲她招手。
“她找江颂哎。”
……
“江颂怎么认识的陈姝铃啊。”
……
陈姝铃把装着裤子的手提袋递给江颂,“给你,我洗干净了的哦。”
江颂嘴角牵起弧度,接过袋子。
陈姝铃斜了李迩一眼,他笑一下,对两人说:“你们聊,我去找唐斌尧。”
陈姝铃问江颂:“江颂,我想去卫生间,你可以陪我去嘛?”
江颂点点头,“我先把袋子放回去。”
放完袋子,江颂重新出门,走到陈姝铃身边,陈姝铃挽住她胳膊,和她一起走。
那一瞬间江颂肢体有些僵硬。
她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女生间关系好的体现有很多,一起去卫生间是一种,手挽手走路也是一种。
现在两个都占了。
这是不是能说明,陈姝铃拿她…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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