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么?
幸福的定义很宽泛。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幸福就是安定的生活。
春天,我会和松萝去放风筝,去钓鱼,去山下的白玉城赶集,买许多好玩的东西,吃很多好吃的食物,再一起手拉着手披着月色回到留云山。
夏天,我会跟着留云宗的弟子们一起上课,和杜圆圆讨论天下美食,被白秀禾拉着为大师姐喝彩,再将柳生气得面红耳赤,迎着晚霞在雀桐树下闹成一团。
秋天,老头子又被我气得跳脚,嚷嚷着让我滚出去,灿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我就当个好心的扫地童,打扫出一片干净的区域,让老头子看见无刺可挑。
冬天,绵绵白雪裹住了留云山的一切,桃树穿上了新衣,燕归煮得一手好茶,我心急地去喝,把舌头烫了个泡,他轻笑一声,拂去了我肩头的皑皑白雪。
新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许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大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留云宗的弟子们心地不坏,见宗主拿我没办法,很快就接纳了我,好奇地问我妖能活多久,还有问我是怎么将宗主拿捏住的,能不能让他在考核的时候放放水。
这个嘛。
我神秘一笑,并不言语,独留下弟子们在身后哀嚎。
那天在花房的时候,我发现了老头子的秘密,关于残心花妖,关于他随身携带着的枯竭妖丹,里面藏着妖的碎魂。
故事的最初,是残心花妖追在脾气臭若石头的弟子身后,为他挡剑,为他出头,为他倾尽所有,热烈的爱意,即使是石头,也开了窍。
故事的结局,弟子爱上了残心花妖,与她表明心意的那晚,却被心上人无情刺穿身体,她失望地离开了,继续寻找残缺的爱情。
老头子说,他再次见到残心花妖的时候,她被魔族重伤,灵魂将要弥散,即使是这样,残心花妖仍旧厌恶地望着他。
他人的爱对于残心花妖是毒药。
我劝他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去嚯嚯其他的残心花啊,老头子散了一半修为,才堪堪保住残心花妖的灵魂,但她的躯体,已经消散了。
他很固执,不断地寻求着让她复活的方法,如今竟是寻了歪门邪道,我瞥了眼妖丹,实话实话道:“时间太久了,她的灵魂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就算你找到躯体,灵魂也会排斥。”
毕竟不是她原来的身体,怎样做都不能活过来。
老头子勃然大怒,挥动着剑要将我赶下山,他自己没控制住力度,花房受到波及,炸成了灰。
他说他只想从她嘴中听到一个答案。
我问他什么答案,老头子不肯说了。
人就是这般奇怪,活着的时候问不出口的话,死了非要求个答案。
仿佛得到答案才会心安。
我打了个喷嚏,只觉空气中的幽兰花香实在太浓郁。
燕归和松萝最近都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我坐在院门口,双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天上的云飘来飘去,这朵云像小狗,那朵云像小猫。
白秀禾超不经意地从我面前经过,蹲在我面前问我:“你知道大师姐去哪了吗?”
“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呢?”
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白秀禾凑近我,神神秘秘道:“我知道,她肯定跟二师兄在一起,二师兄那么黏着她,我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宗内最近在传二师兄是魔族内奸。”
这传闻其实一直没有断过,自从徐久死后,如果不是宗主和大师姐力保江离,他的嫌疑不可能洗清得如此轻松。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平心而论,我与江离的关系甚至算得上恶劣,一方面是因为他当初为难我,另一方面是燕归不喜他,我也连带着看不惯他。
在留云山的一年里,我跟他见面不超过三次,交流基本为零。
很快我就知道了,确实跟我有点关系。
魔族宣告天下,将对白玉城发起总攻,从留云山下的村庄开始,势必又要引起三界动荡。
白玉城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宗主特地召开宗门大会,振臂高喊要魔族滚出人族的地盘,号召宗门弟子当以身作则,站出来保护无辜百姓。
这也正是留云宗建立的初心。
在危难来临之际,理应首当其冲,为天下万民犯险。
大批弟子下山守卫村庄,宗门内变得空空荡荡,每日都有受伤的弟子被抬回来,最坏的结果是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惴惴不安地为他们祈祷。
春雨沥沥淅淅,始终不见停,整座留云山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萦绕在人们心头的云,不曾散去。
谁也没想到,江离会为燕归挡下那一剑。
他们是有隔阂的师兄弟,是无法信任彼此的同伴,却唯独不是能为对方挡剑的存在。
江离是被抬回来的,他的右臂断了,整整三天三夜,大夫大汗淋漓,倾尽毕生所学,才将他的右臂接了回去。
只是他再也拿不了剑,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无异于毁人性命,打击巨大。
燕归在门外站了三天三夜,他攥紧拳头,心头滋味复杂,那一剑,本是朝他心脏而来,被江离挡下了。
归根到底,江离因为他再也拿不起剑。
一瞬间,愧疚盈满了他的心,燕归成了一个罪人,特别是他曾经还信誓旦旦地认为江离是魔族内奸。
“为什么?”
江离醒来后,燕归忍不住问他。
“师姐说,我们是师兄弟,是同门,不是仇人,师兄,我现在的嫌疑洗清了吧?”
我不知道燕归是怎样回答的,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对江离甩过脸色。
魔族紧咬着留云宗不放,远方的族人托微风传来消息。
“预言出,留云宗覆灭,魔族踏破白玉城,死伤无数,星火几点,方破预言,卿可安好,望早归,安有转机。”
妖族总是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我没太看懂,不甚在意地收起了信。
留云宗怎么会覆灭呢,它可是天下第一宗,受万民供奉,名声远扬。
后来我才知道,信中的转机,指的是我自己的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大雪封山,一柄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不肯落下,连绵的雨贯彻了整个春天。
白玉城被作为魔族与人族较量的战场。
城内的百姓惶恐终日,有的携细软连夜离开,有的投奔远方亲戚,有的选择涌上留云宗求收留。
松萝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下山的,临走前,她来找了我,抱着一筐烟花,少见地没有穿弟子服,而是穿了我同她在白玉城买的翠绿色长裙。
她极爱绿色,说总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叶子,世上哪里都有叶子,哪里都不孤单。
“别皱着脸了,桃云,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不是什么大任务,几个小喽喽魔族,我三两下就解决了。”
她揉了揉我的脸,故作轻松地谈论此次任务。
“还记得刘奶奶吗,此次我去的地方,离她家很近,完成任务后我给你带烤鸡回来。”
我闷闷地低着头,心想任务怎么可能简单。
魔族可不是吃素的。
这几日宗内派出去的弟子有很多再也没有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带着可怖的伤,留云宗的气氛很低迷。
“松萝,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们去年约好了,昨年的今日要一起去放烟花,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我攥紧她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我知道的,我记得,我算好了,明天就能回来,刚好赶上约定的日子,到时候啊,我提一只烤鸡,桃云你呢,就去买两壶清酒,我们就坐在桃树下,赏月放烟花,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
松萝又说:“你忘了,我可是要成为最厉害的捉妖师,降妖除魔,守护天下,我还得活很久很久才行。”
她捏了捏我的手心,承诺道。
“桃云,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敛下心中的担忧,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我等你。”
松萝走了,灿烂的烈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束发的绿丝带迎风飘扬,她没有回头,伸出右手挥了挥,让我回去。
作为宗主的亲传弟子,无论何种情况,她都不会露怯。
我将她的那筐雪松子放到桃树旁边,然后靠着树干躺下,双手枕着后脑勺,闭上眼睛,无数想法从心头涌起。
妖很少有烦心事。
即使我生在留云山,长在留云山,但我对于留云宗,是没有归属感的,他们是人,我是妖,从根本上就不同。
哪怕我们玩闹,交流,共同仰望一片星空。
可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仍旧被排除在所有选项之外,像一个客人,旁观着留云宗内发生的一切。
“小花妖,小花妖,醒醒。”
耳边传来低唤,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燕归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摆弄着一个木盒子。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勾勒出劲瘦的腰,月色之下,凛然的气息不加收敛,灿若繁星的眸专注地盯着木盒。
“燕归,你怎么回来了?”
我揉了揉脑袋,盘着腿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
燕归将木盒子扔给我,单手撑着下巴,偏过脸去,轻描淡写道:“路上捡的,送给你了。”
我捧着这个木盒子,仔细观察,上面雕刻着鎏金色的花纹,里面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晃了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要离开几天,去望归涯,执行潜入计划,我不在的这几天,你……”
燕归顿了顿,说:“注意自己的安全。”
“遇到事情就去找元一,他会帮你的。”
“不要下山,最近外面很危险,我走了。”
我满口答应,举起木盒子,朝他笑道:“知道了,谢谢你燕归,我会珍惜这份礼物的。”
燕归:“你不喜欢丢掉也没关系,还有,不是礼物,是我捡的。”
他强调着,神色镇定自若,可我却看见了他红了的耳尖。
无奈地耸耸肩,想着,真是口是心非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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