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往北的冬天越发冷了,最北的哈尔滨尤甚。
哈尔滨目前处于赵锦的势力范围之内。旧朝覆灭后的赵锦在全国范围的军阀斗争中偏安一隅,岁月静好,但一年前,听说赵锦得到了一位谋士在侧,而仅仅一年的时间,赵锦手下的哈尔滨繁华了不止一星半点,光是从他部队的装备都能窥见一二。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赵锦似乎格外针对江凛。
到了如今,赵锦在北方军阀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实力决定地位,这句话在哪都适用,所以从来没融入过圈子的赵锦在有了地位之后也依然收到了一张邀请函,约他半个月后在京城会面。
这类聚会在军阀中常有,一来是东道主可以展现自己的实力起到震慑作用换来一阵安宁,二来是所有参加者可以互相增进了解,也为大小军阀划分势力范围提供了在酒桌上和平解决的机会。
请帖红金描边花纹精致,上面笔龙走蛇力透纸背的字迹则是出自整个北方乃至全国举足轻重的军阀江凛。
虽说赵锦知道自己手里的哈尔滨因为资源的原因算得上是块肥肉,但是他不觉得手下至少拿了四五块版图的江凛会看得上自己这点蝇头小利,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江凛的请帖上除了邀请他,还特别写上了另外一个人,就是他那个神秘莫测的谋士。
仰慕已久,还望赏脸。
他的这位谋士很有自己的性格,为他做事但完全凭心情听他驱使,不愿做的事情就算是把枪顶在他的脑门上也依旧无济于事,况且赵锦知道,他的这位谋士不爽江凛已久,所以对于江凛的邀约,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所以他亲自跑了一趟。
柳如絮不喜吵闹,所以自己在哈尔滨的边远地带买了宅子安置下来,身边只带着一个仆从,拒绝了赵锦当初想要给他多配几个随从的提议,赵锦至今还记得柳如絮欠揍的嘴脸:“你离我远点自然就没有危险。”
要不是他脑子好使,在这年代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嘿嘿,你意下如何?”
想是这么想着,真正到了柳如絮跟前,赵锦又是另一幅嘴脸。
他自己是想去的,虽然他自己没有什么野心,但要是能和现在如日中天的江凛打上招呼,以后他从外省进货出货什么的都要比现在方便不少,要知道在北平的交通要塞处,想要办个加急都要从下到上的孝敬,一趟下来赚的钱全都成了江凛手下那帮兵肚子里的油水去了。
柳如絮并不会在意他的想法,他看着赵锦递过来的江凛亲笔书写的拜帖,封皮是鎏金形状的柳絮,江凛的心思显而易见,不过柳如絮是个小心眼的,想赶他走就走,想叫他回去他就回去?天底下哪来的这种道理!想到这里,柳如絮的鼻孔里忍不住地嗖嗖往外冒凉气,柳园很有眼力地递上一杯热茶,柳如絮将拜帖揣在怀里,咂摸了口茶水,“不去。”
他的回答赵锦并不意外,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不去也好,北平现在也不太平,就两天前,江凛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偷袭受了重伤,带的人也都死了个七七八八,也就是江凛,换个上了岁数的家伙都不一定有命爬回家去,真是吓人。”
柳如絮放下茶盏,“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哪那么快,那可是江凛,得罪的人不上一万也有几千,无外乎是权力争夺利益分割,一群杀红了眼的,咱们还是躲开点好,而且我听说,江凛的那个义父吴震霆也正动身前往北平,你猜是因为关心江凛这个所谓的儿子还是看上了北平这块咬一口都要流下来几斤油的肥肉?”
赵锦饶有兴致地用手指在桌子上划拉一通分析,越说越来劲,灵感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脑子一瞬间也变得灵光起来,赵锦一张嘴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个不停,想要在柳如絮面前挽回一点脑子直通大肠的形象,让他好好认识真正的自己才不是什么莽夫,要是也是有勇有谋的莽夫,全然没发现原本应该属于柳如絮的位子上已经空空如也,就连桌上的那盏茶都凉了几分。
回过神来柳如絮已经整装待发,柳园拖着个行李箱站在后面,“我家少爷的意思,赵少帅,咱们现在就出发去北平。”
赵锦:???
刚不是说不去吗?他耳朵也没塞鸡毛啊。
哈尔滨到北平有直达的铁路,就是车站距离柳如絮那鸟不拉屎的私宅也有很长一段距离,天寒地冻,苍白的天空偶尔出现几声鸟叫,灰突突的树杈上间隔着出现喜鹊筑巢,通体黑色的老爷车在小路上行驶,柳如絮觉得疲倦,脑袋靠着车窗阖上双眼。
等到柳如絮那边彻底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赵锦肆意的目光才敢在主仆二人身上流连,“不对劲。”
柳园撇过头去闷不做声。
赵锦却不肯放过,敏锐的嗅觉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丝端倪,柳如絮那个心眼多的狐狸,笑得招人但心肠狠毒,暗地里不知道给他出了多少损主意,这人心里压根谁都不在乎,就算哪天他当着柳如絮面让人捆了去,柳如絮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可是现在柳如絮的铁腚却在去北平的路上委屈着,还是在知晓江凛受伤的消息之后—
赵锦涕泪横流,感动道:“没想到你家少爷对我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竟然愿意为了我去北平刺杀江凛,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了他的!”
柳园缓缓转头瞪大双眼,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世子刺杀江少爷,天方夜谭。
赵锦继续自说自话,“但是江凛手底下有个副官对他倒是忠心耿耿,我们得好好筹谋一番才能趁他病要他命。”
柳园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伸手捂住了柳如絮在皮草大衣里捂得温热的两只耳朵,世子已经一天都没合眼了,要是让世子知道了赵锦的心理活动,说什么也要把他脑子里的水全都控出来清静清静。
脑子爆炸的滋味他不是很想体会。
原惇亲王府,也就是现在江凛在北平的家。
绵延的红漆长廊上多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经过,在蔚敦的带领下前去江凛的身体状况做检查。
三日前,他们医院大厅的位置有人吵吵嚷嚷,间或还伴有枪声,吓得所有挂号的病人四下逃窜,有医生上前查看情况,领头的就是蔚敦,身上大片氤氲的血迹和右肩鲜血淋漓的弹孔都无声地传达出他刚经历过什么,医生拉住他想要带去包扎,但却被蔚敦握住手腕摇头,血液的过度流失让嘴唇苍白,他挪动脚步,露出了身后已经失去意识被两名士兵架住的男人。
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北平如今的掌权人,江凛。
当时的江凛确实比蔚敦更需要抢救,后背上是大片爆炸气流灼伤的痕迹,前胸与肋骨的交界处中了一枪,与死亡仅有毫厘之差,后脑受过重击,索性没有出现颅骨碎裂,除此之外脸上的击打淤痕和子弹擦出的血迹更是不胜枚举,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失血过多,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就连做手术的时候他们都在感慨真是命大。
但也仅仅只是命大,手术后的江凛迟迟没有苏醒,为了确保江凛颅内不存在堵塞的血块和恢复状况,他们每日都会过来为他检查。
江凛还在床上躺着没有恢复意识,与前两日相比,今日江凛的屋子要更加拥挤。
他将随身药箱放在桌子上,一边为需要用到的工具消毒一边打量着屋内的情况。。
事实证明并不是他的错觉,的确出现了陌生身影。比如靠近门口的窗下多了一张黄梨雕花的四方椅子,一个充满了生人勿近气质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品茶,盖碗碰撞的清泠响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查看江凛的情况。
“医生来了?您请。”
泛滥着盈盈笑意的桃花眼眨了眨,原本站在江凛床前一身富家公子哥打扮的人为他让开了空间,这也是张陌生面孔,和坐着的那位相比,这位的亲和力要强得多,不过俩人的共同点就是存在感极强,搞的他不太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但蔚敦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显然是和江凛有些关系。
“江少帅并无大碍,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可以恢复意识,但少帅许久并未进食,需要慢慢适应,一开始的话熬些粥之类的胃会舒服很多。”
蔚敦点头一一记下,“少帅身上的伤…”
医生收拾自己的工具,吩咐跟在身后一直没有上前的护士:“来之前我就配了些药给少帅带来,只需要按照上面的说明服用即可。”
蔚敦道谢,接下护士递过来一袋子的东西。
“等等。”有着漂亮桃花眼的男人拦住了护士即将收回的手,推拉之间,那护士手上的手套已经被他摘了去,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看起来竟是那男人的手更加白嫩了去。
“护士小姐的手上,为何会有枪茧?”
电光火石之间,那护士手腕反转,寒光乍现,冰冷刺骨的匕首直直地冲着床上的江凛而去,窗下的男人腾空而起,茶盏摔在护士身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也狼狈了那护士的衣袍,随着茶盏落地破碎,男人手中的枪口也怼在了护士的太阳穴。
男人用了力气压制,护士跪伏在地上负隅顽抗不停挣扎,“动作这么慢巴不得我死?”
护士震惊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与此同时声称一直昏迷不醒的病床上的江凛悠悠转醒,手肘撑着床沿好整以暇:“究竟是谁这么着急,都杀到老子的床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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