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循平定忻州后本应随着大军一同归京,可半道上却收到京中密报:皇上病危。
皇帝病危,京中又有太子,顺理其章的,在皇帝养病期间,京中的大小事宜皆由太子主理。太子生母谢贵妃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世家豪门谢府出身,谢府如今当家人更是官至宰相。
而白循追随的宸王生母早逝,当今皇后无子,便将其收养在声旁,不同于太子的深沉狠辣,宸王性格更为温和,这也是白循为何舍太子而追随宸王。自古以来多得是将军功高盖主,最终却不得善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弹弓藏,即便他追随太子从王有功,待太子即位,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白循回府换了件衣裳,便急忙进宫,老太太从下人处听闻长孙归来,大喜之下正要见人,却又听说人已进宫面圣,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颜执逛完辛夷院又去厨房用完早膳,直至巳时才见念春慢悠悠地走来,撇了她一眼进了屋,不一会便传来她清亮的嗓音:“小姐起身。”
门外一直候着的丫鬟们鱼贯而入,颜执在门口观望着,也不晓得此时自己适不适合进去。
直到小丫鬟们都出来了,方才见念春来到门口,没好气地唤她:“小姐喊你进去。”
颜执随着念春进到里间,白玉兰正素着一张脸坐在梳妆镜前,小脸瓷白圆润,如白玉般晶莹锑透,只是脸颊处的一道淡白色的疤痕却破坏了这份光洁,犹如美玉有隙。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撞,白玉兰欣喜地转身,她自小最怕别人看她的脸,每当与人对视,都有些许不自在,但不知为何,对着颜执却异常的放松,她笑意吟吟地看着颜执走近,撅着嘴,明明是想表达不满,却更像是小姑娘撒娇般可爱:“昨晚我让念春去寻你,你为何不来呀?”
颜执一愣,看了眼念春,对方一幅看好戏的姿态,她昨晚虽然睡得沉,但若是有人叫她她也不至于全然无印象,再看念春这姿态,心下有些明了:“小姐恕罪,我自打离家便好几日没睡过好觉,昨日实在疲惫,再加之到了府上心里安稳,竟一下就睡死过去,今早若不是听夏唤我,我恐怕要睡过头了。”
白玉兰听着却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颜执你看起来如此稳重,竟然也和我一样贪睡。”
颜执汗颜,白玉兰比她还小两岁,被小妹妹取笑她着实有些尴尬。
好在白玉兰心思跳脱很快便转移话题:“今天婉姐姐要来看我,你帮我梳妆吧,要向昨日那般,婉姐姐见了肯定要吓一跳。”
颜执虽然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婉姐姐是谁,但是大概能猜到应该也是个贵女,给白玉兰仔细遮完伤痕后,又画了个俏丽的妆容,发髻梳的是双髻发,更显得小姑娘的娇俏可爱。
白玉兰年纪小心思轻,从颜执为她护肤开始便惊呼不断,到颜执妆发完毕更是连连称奇:“颜执你居然发髻也这般拿手,我简直是捡到宝了。”
衣服配饰和妆发本是一体,颜执闻言不由露出笑容,小姑娘天真可爱,毫不吝啬夸赞之言,伺候这样的小姐想必未来日子不会难过。
服侍完白玉兰穿戴后,她便兴冲冲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让老太太看她今天的妆发,颜执有些犹豫,不知身为梳妆丫鬟是否要跟随,还未开口便被念春拦下,连白玉兰也停下了脚步。
见白玉兰不解,念春解释道:“小姐,颜执还没去管事妈妈那里领丫鬟的衣裳呢,林小姐正在前厅陪老太太喝茶,她如此穿着在外头随意走动,倒显得我们白府的丫鬟没有规矩。”
念春自小服侍白玉兰,更是她的贴身婢女,白玉兰对她的话鲜有不从的,何况她的话听起来也在理,只好对颜执道:“那你今日先不用跟着,等你的衣裳做好了再随我出门吧。”
颜执倒也不觉得委屈,不用跟着去意味着她能有空闲时间自己安排,倒是求之不得。她先是去管事妈妈那边登记了衣裳的尺寸,又在管家处领了些日常琐碎的用品,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起来。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她去小厨房领了膳食,回到屋里见听夏正在屋里用午膳,听见开门声,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颜执将膳食放在桌上,想起早上白玉兰的话,便问她:“昨儿晚上我睡得早,小姐说是有让人来喊我,你可有听到?”
听夏闻言一怔,眼神躲闪着:“我,我昨晚回来的晚,回来后便睡了,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颜执看她态度躲闪,心下知道她是在说谎,可她看起来胆子极小,不像是故意为之,更像是被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也不打算为难她,夹了一大块肉放在她碗里:“早上多亏你喊我起床,我这人白日总是睡不醒,以后可能还得劳烦你了。”
听夏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那块肉,而后露出羞怯的笑意,似是有些不习惯别人的道谢,连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听夏是粗使丫头,平日做的多是些洒扫的活,下午的时候白玉兰总要用些糕点,这时她便会叫去小厨房帮忙。
颜执和她打听清楚了白玉兰的作息习惯,知道她一向是睡到巳时起身,本来按理来说她们这些伺候的丫头也不必早早候着,但是念春管的严,非得让她们按一般丫鬟的作息伺候着,可颜执明明记得白日念春也是到巳时方才现身。
白玉兰早膳一般是在给老太太请安后,直接在老太太屋里用的,而后便是在老太太屋里陪着做些女红,一同用完午膳后,老太太会小憩一会,白玉兰则会回辛夷院由女先生教授一些琴棋书画,晚间一家子会在前厅用饭,饭后聚着说说话便散了,一般这时候众人便该歇息了,但是白玉兰年纪小贪玩,总会看些闲书或者是和丫鬟们玩会,还要卸妆洗漱,总要到亥时过后才能入睡。
颜执算了一下,若是按照念春的规矩,她晚间伺候完白玉兰梳洗后才能回房洗漱睡觉,第二天又得天不亮起床,每天只能睡不到四个时辰,偏她是个多觉的,再加之白玉兰没有午觉的习惯,主子不睡,她自然也得随时待命着,这样睡眠时间可真是大幅缩水。
颜执无奈地叹了口气。午后白玉兰没派人寻她,颜执便去管事妈妈处要了些原料,准备给白玉兰重新做个遮瑕个粉底,原先的遮瑕是她按着自己的肤色制的,颜色偏冷,和白玉兰并不十分相配。
古代各种胭脂水粉的原料并不易采购,不仅渠道狭窄且价格昂贵,从前颜执想做一小罐往往需要筹备小半年,现在有了白府作为倚靠,倒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晚饭前颜执自觉地在白玉兰屋外等候,果然不一会便有小丫头唤她进去。
白玉兰刚练完琴,念春正为她净手,脸上的妆容有些微脱落。
颜执行礼问安后,拿出一小罐玫瑰汁露滴到水中,这是她早上让管事娘子派人去外头买的,下午方才拿到,虽没有她自己制作的效果好,不过现在倒也能先凑合用着。
颜执洗净自己的手,正要将手伸进白玉兰的盆中为她按摩,却被念春喝道:“你做什么?”
她一愣,虽然觉得自己不必向她解释,但还是说道:“这玫瑰汁露若是经过按摩能吸收地更好。”
念春面色微僵,但还是倔强道:“我来为小姐按摩就好。”
白玉兰不懂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是天真地仰慕道:“让颜执来帮我按吧,我还没有被她按过,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按摩吗?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颜执将手浸入水中,回到:“奴婢不会的可多了去了,比方说女红这一块我是一点都不懂的。”
白玉兰一脸惊讶:“居然有女子不会女红吗?”
“没有人是万能的,有的人擅女红,有的人擅丹青,有的人厨艺惊人,有的人饱读诗书,倒也不必样样精通,只要能有一两样擅长的,便很是厉害了。”颜执揉着白玉兰的小手,轻声地说道,“是以小姐不必艳羡任何人,我方才在外头听见你弹琴,琴声悠扬,我虽不懂,却也知道你弹得极好。”
“方才女先生也说我弹得极好,夸赞我来着,听说大哥今天回京了,我晚间必要谈给他听听,教他大吃一惊。”白玉兰有想起什么,更为兴奋,“晨间婉姐姐来看我,见我的装扮很是喜欢,非要见见你呢,可惜你当时不在。晚上大哥见了岂不是要被我吓两跳。”
听到此处,屋里的丫鬟们纷纷笑了起来,一时间满堂欢乐。
净完手,颜执又为白玉兰补了一下妆面,古代没有什么效果好的定妆产品,这也是颜执白日想跟着白玉兰的缘由。
白玉兰去了前厅用膳,颜执照旧并未跟随,不用跟着伺候还是有些好处的,譬如此时她便能准时到厨房领晚膳。
虽说丫鬟也能在厨房用膳,可毕竟厨房油烟重,她更喜欢回房用,正准备推开房门,却听到里头传来清浅的哭泣声,颜执收回手,站在原地思量了起来,她和听夏不过初相识,算不得很熟,现在掺和她的事实在不算是个好时机,她犹豫半响,原地轻咳了一声,房内的哭泣声停住,她等了两秒,才缓缓推开门。
听夏正背对着用饭,屋内只亮着一盏灯,灯光昏暗,她埋着头吃饭,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颜执在她对面坐下,照例夹了一块最大的肉放在她碗里,听夏一愣,有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到饭里。
虽然每次吃饭时颜执都比她晚动筷,但她还是能看出,听夏的伙食应是不如自己丰盛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吃着,待听夏收拾碗筷准备离开时,颜执出声叫住了她。
她斟酌地开口:“你若有任何难处不妨说与我听,我虽不能保证能为你排忧解难,但一来我保证会为你保密,二来你也有一个发泄的口子,我知道我们刚相识不久,这样似有些交浅言深,我可以等着,你觉得合适了,再来和我说吧。”
听夏背影似有些抖动,过了一会才哽咽着:“多谢。”而后便快步离开。
颜执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完碗筷正准备继续下午没做完的遮瑕膏,一个小丫鬟突然前来敲门。
“颜执姐姐,老太太唤你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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