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上世三千年之前隐域之地有一片桃花林，绵延不绝，桃花林中有一池潭水，深达千尺。
有人误入，见潭中有巨影，惊而欲逃，却动潭影。
桃花林中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见桃花谭中巨影破潭而出，乘风作雨，腾云驾雾。
实为真龙。
方常曜投了一个坏胎，极坏的胎。
出生时娘亲难产而死，被当成克父母亲族的灾星，没过几年爹在做生意行走的路上，被山匪截杀。
他大伯嫌他晦气将他丢到河中淹死，没想到没死成，顺着河水冲到岸边，跟着来往的难民进城做了乞丐。
因为年纪太小在乞丐堆里遭受欺凌，腿被打折一条。
后来城中突发疫病，人几乎死完，他侥幸活下，在官兵要放火烧城的时候，钻狗洞逃出。
逃进山林中被一猎户收养，然后低价把他卖给人贩子，二十文钱。
然后人贩子把他和一堆三十文钱带到云帝城，成为买八送一的送一，成为云帝城城主家的下人。
因为瘸腿，月钱还只是别的下人的一半。
然后兢兢业业的拖着条瘸腿干了几年杂活，结果城中闹出了恶鬼食人事件，请上门的人间修士说源头就在城主府。
云帝城恶鬼的事情是从今年三月开始，当时有人报案家中大郎出门给重病的母亲买药，没成想人是早上出去的，月上中天了还没回来。
给大郎的媳妇急得第二天天不亮就去衙门报官，虽说这云帝城城中大小事物都归城主管理，但城主好歹只有一人，所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交由官府衙门来判断审理。
这人口失踪从表面上确实无法看出背后藏着一个恶鬼食人的邪事，官府的人找不到人也就只往类似的卷宗里面再加一案，在街上贴两页寻人启事作罢。
没想到没过几天，又有人前来报案，只是结果也一样，但是后来几天，报案的人越来越多，短短半月内，失踪人总数已达十七人。
这个案子才彻底被呈在城主案前，城主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还将城主府中护卫派出，没想到短短半天之内又有五人遇害，正是城主府中的护卫。
他们死状惨烈，面目狰狞，从胸膛破开一个大洞，心肺都不翼而飞。
剩余的护卫都说是恶鬼食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于是众民请愿城主广发悬赏，解决云帝城中恶鬼。
这两个月来不断有道士、捉鬼专家上门，云帝城也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直到五月，一个叫李闻璋的云游修士揭榜。
因为几月来上门的骗子数不胜数，况且此人委实太过年轻，所以他本来应该被城主府迎为座上宾，变成自己掏钱住客栈。落差虽然大，但这次的最像骗子的毛头小子居然是有一点本事的。
据说他从最开始失踪的那个大郎找起，用一个寻踪阵法找到了大郎的尸骨，居然是顺着河水流到城外，冲到滩上！
怪不得一开始都找不到。
这李闻璋做完这步之后就没再动作，城中百姓都传最开始的寻人耗光了这人的本事，或是他发现恶鬼太厉太凶，不敢收了。
这些谣言在昨晚不攻自破。
昨晚李闻璋在客栈蹲到恶鬼袭击，追了一路，城中被惊醒的百姓也都看着他追着的恶鬼进了城主府。
于是有了今天这一幕。
“恶鬼凶残，如今失去踪迹，望城主允我留宿一晚。”
年轻修士对着上位拱手行礼。
如今云帝城的城主是个脸圆肚子也圆的富贵相城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金银气。
他拍案而起：“你的意思……不是我城主府窝藏恶鬼！”
李闻璋眼中一惊，立刻摇头：“绝非如此，恶鬼是慌不择路藏匿在府中，与城主有何干系？”
城主满意的点点头，对旁边伺候的侍女一抬手：“带仙长去客房。”
侍女矮身称是。
她缓步下行，对李闻璋点头：“仙长随我来。”
李闻璋再次向高位行了一个礼：“多谢城主，城主大义。”
“主人主人，小珠问你。”
“小珠想知道这个李闻璋真的能收服恶鬼吗？”
房梁之上的少年捏着手中的蚌壳，让它不要发出声音。
这蚌壳生得特别，开口边缘是紫色向里渐变到粉色，在光下改变角度能看到上面的细闪。
等李闻璋被侍女领着离开，城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坐回椅子上，方常曜才趁其不注意，翻身而去。
“主人，你瘸着一条腿也很灵活！”
小珠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不是让你少说话，闭嘴。”方常曜狠狠按了下蚌壳的开口。
“小珠想知道，小珠才问。”
“好歹开了阴阳眼，难免不会发现你，装好死。”
“小珠还想问。”
今天不回答这个蚌壳精的问题是不行了。
方常曜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蚌壳丢到床头，言简意赅：“问。”
“主人为什么不出手解决那只恶鬼？”
方常曜顿住，他走到床头，拿起蚌壳，反手扔到床尾。
“嘁，你还当我是常曜龙君呢？轮回台一跳，我的神魂就只能窝在脆弱的人类躯壳里。”
“又是抛河里，又是当乞丐，又是当下人的。”
“司命那厮还敢保留我的记忆，我看他那条仙命是不想要了。”
“还说什么包龙君是一个锦绣富贵人家，一生繁荣无忧，只用混吃等死，加上留忆丹为龙君保住记忆，人生百年不过一瞬，龙君定能渡一个顺风顺水的劫。”
说着说着，上轮回台之前的记忆也窜出来烦人。
司命抠抠搜搜连带着司命殿也破破烂烂四处漏风，要不是非要常曜下凡历劫，他死都不会踏足这种破地方。
还堆满了文书，磕碰一下，就让天兵押去天帝眼前问罪，无不无聊。
“我说今天司命殿的风都合适了些，原来是龙君要来……”
常曜将玉碟甩到司命脸上打断他的废话:“什么意思？”
司命将玉碟接好，拿在手中，他早知道这祖宗一定会来跟前闹。
他赔着笑脸：“龙君有所不知，这是上天庭的新规，不只是龙君，各宫的仙君也下去了许多……”
常曜不买他这套和稀泥的账：“上天庭什么时候换人做主了……用得着立新规？”
司命点头哈腰的将玉碟交还给常曜：“龙君慎言，此话不会传出司命殿。”
说着，他话锋一转：“龙君大可放心，司命殿为您排的可是好劫数！”
笑话，是劫数还能有好字？
常曜不愉，提剑就要劈了他的司命殿。
被司命求死求活的拦住：“真的！龙君此番下凡，定然是落在一个富贵人家，吃穿绝对不用愁，您此劫在人间只有短短百年……”
见常曜仍然不为所动，只得拿出本来要敬献给那位的留忆丹。
“有此丹可保龙君记忆，人生再长于龙君不过一瞬。”
常曜才勉强满意，收了丹药就走。
方常曜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冷，脸色冷笑不断：“耍我。”
“回去我就将他那条舌头拔下来，叫他少些花言巧语。”
小珠在幽暗的床下也不放弃出声，实在是刚才方常曜的语速太快，它没插上嘴。
“小珠觉得司命拔掉舌头的话，是直接没有花言巧语。”
“闭嘴。”
“小珠闭嘴。”
但小珠闭嘴没有几息，又问:“可主人腿都折了一条还能翻瓦上梁，缘何不能斩杀恶鬼？”
“因为人类的身体脆得要命，我和那群乞丐打群架，踩到石头摔一跤这条腿就要坏一辈子……”方常曜拍拍自己的右腿，“我去捉恶鬼被鬼气蹭一下不得重病缠身，痛苦咽气？”
小珠终于真正闭嘴了。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赶紧终结这具人族身体的寿命，真要向司命所说活过人间百年，那他还是不是这上天入地唯一一条真龙了。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区区人族。
说机会机会就到。
“阿九，你怎么没在前面，少爷找你呢！”阿七推开他的房门冲他道，“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偷懒！”
他当时大甩卖买八赠一，所以排第九，卖身契上面写的也是阿九。
“这不是偷懒，这是合理的休息。”
方常曜从床上坐起来，他问阿七：“少城主找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过去不就知道了吗？快去吧快去！少城主等着你呢，要是惹恼少城主当心你掉脑袋！”
说完阿七就转身走了，在他把后背留给方常曜的一瞬间，小珠化作一道紫色流光进来他的怀中。
“小珠跟着你。”
跟着就跟着，为什么要说话。真是一点没把他的话放在脑子里。
果然，阿七摸着脑袋疑惑转身：“阿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细声细气的，像小孩子那样。”
方常曜垂下眼眸不去与他对视：“没有，你没睡好觉吧。”
阿七没多怀疑：“有可能啊，害，别浪费时间了，少城主怪罪下来……”
他作势要打方常曜，被他往前走躲开了。
少城主少城主少城主的，他在府里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就没见少城主对他青睐过，八成不是少城主叫他。
而是这几个干了坏事要他背锅，真是的，他一个瘸子，这么多年来每次都找他背锅，每次都不成功，怎么这次还要来祸害他。
人族都是这样吗？觉得前几次都是他运气好？他要是运气好能在城主府当下人吗？
只是阿七这条路选的不怎么样，居然迎面撞上了那个来收恶鬼的修士。
当时在梁上，方常曜也没看清楚李闻璋的样貌。
此时倒是能一览无余。
……长得还挺那么一回事的，比上天庭那群二代仙君有仙样多了。
“二位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现在的城主府可不太平。”
出乎意料的是李闻璋还叫住了两人。
阿七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在其他人面前倒是横，什么话都敢说。现在也知道害怕。
方常曜替他说：“城主府家事，不便透露。”
李闻璋在堂前就端着一副进退有度，一心除恶的模样，不至于登堂入室了就撕破脸皮吧。
果然，李闻璋没有多问，让开道路给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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