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栖醒了之后,就看今寒坐在桌旁,端着杯庭中春,不急不慌的说:“醒了?”
“来盏茶吗?”
绥栖坐起身,犹豫的看向仍昏睡的今葚时:“阿葚他……”
今寒并不慌的品着茶:“不必管他,过会儿自然就醒了。”
绥栖只好下床,压下内心的急躁,乖巧的陪今寒喝了两杯。
顷刻,绥栖的视线不由落在案上的那一小截残香上。
在绥栖焦急还有今寒淡定的等待下,所燃的红香终于殆尽。
但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动静。
绥栖心中的焦虑骤升。
绥栖坐到床边,弯下身听了听今葚时的心跳。
有声音。
绥栖松了口气。
随后坐在床边,握住小龙的手。
没几息,今葚时的眼睛猛地一睁,随后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大口呼吸。
模糊的记忆一齐向他涌来,还没缓过来就看到了床边的人。
今葚时的身体先大脑一步给出了反应。
绥栖被小龙拥进怀里,颈肩处也埋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今寒低眉,将茶水一饮而尽,淡然起身:
“诶呦,晌午了,用饭了。”
绥栖回抱住今葚时。
旃一糊里糊涂的被龙君拉了出去。
随着房门合上,绥栖感受到了肩膀上逐渐湿润。
耳边的话瓮声瓮气的:“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呜……”
绥栖心下叹气,温柔的拍哄道:“我在这儿呢。”
“已经没事了没事了,乖。”
哄人的空隙,绥栖心想,果然还是小朋友。
—
远在涂山的蛰侄猛地突出一口黑血。
守在身边的青峖熟练的上前递了帕巾。
等血止住,蛰侄手中沾血的手帕直接毁掉了,之后蛰侄盘坐在亭中的玉石地,背靠着玉石柱,目光呆呆的望着远处不知想些什么,也不管体内紊乱的妖力。
青峖默默地将温好的几壶烈酒放在蛰侄手边。
手边的烈酒渐凉,蛰侄才回神,一气将地上已然温凉的七八壶烈酒灌了下去。
烈酒猛喝,且不论后劲,只醉意便来的极快。
醉意横生间,蛰侄突发奇想:“青峖啊,不然,你去将那位已与我生分不少的夫人,杀了如何?”
青峖声音淡淡的:“奴不能。”
蛰侄轻叹一声,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看向青峖的双眸微眯,脸上似笑非笑:“不能还是不敢?如今连你也不听话了?”
“可您,并非我的主上。”
“不是?”
蛰侄哼笑一声,似是喃喃。
随后眉眼一冷,长臂一扬,将手上提的玉壶狠狠砸向青峖。
怒道:“那你有本事让他活着!!”
青峖没管被砸伤的额角,安静垂眸:“奴失言,这就去领罚。”
说完,便静静地离开了亭子。
青峖离开了约莫一刻?
半刻?
蛰侄竟然看到了自己那位又熟又不熟的夫人。
“夫人”在亭下站住了,两人一高一低,谁也不说话,像是在对立。
蛰侄静静地看了许久,才确定来人是谁。
破天荒的,蛰侄眸色变的湿润,脸上也出现了一个纯粹笑容。
一步,两步……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来近,等蛰侄站在“夫人”面前,已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若是涂九卿跟今葚时都在,一眼便能看出,这是轸清的那张脸。
蛰侄,或许该唤做,轸清。
而被轸清在外常喊“夫人”的这位,才是真的蛰侄。
他比轸清高一些,跟蛰侄本来的面容有八分相似——这是轸清努力捏造的结果。
—
《东山经》某卷有注:
“凫丽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蛰侄。”
“千年前,触碰涂山禁忌,放逐凫丽之山,囚之。”
蛰侄千年前为给体弱的轸清续命,寻了不少法子。
其中一个便是听说涂山有种禁术名叫“移花接木”,乃是换命之术。
不想,却被一外族长老发现蛰侄出入涂山禁地,涂山某些长老也趁机发难,誓要先王给个交代。
先王头疼了好些日子,无法,便让蛰侄去了荒凉偏僻的凫丽山,下令数百年不得下山。
世人都说凫丽山上多箴石,实则非然。
凫丽山下多是金玉,类比人族未被发掘的矿山。
蛰侄乐得自在,眼也不眨的便收拾包袱,轸清跟着也去了。
这本《东山经》是抄述的,源头不可考究,不过源头的源头倒是能考究。
谣言,始于蛰侄。
凫丽山又远又荒,蛰侄随便找出离狐族远的,再跟一个不认识自己的小妖传一传。
世人大多无知,听多了便觉是真。
一传十,十传百的,等狐族知晓此事也查不过来。
所以蛰侄乃是九头九尾的虎爪的奇怪狐狸便被记录在册,流传百世了。
先前说,轸清体弱形异,虽有天赋却被族人不耻。
九头九尾的虎爪怪狐便是轸清的真身。
轸清恨极了生下自己就不管的异族父母,又恨极了身子弱的自己。
族人厌弃他时,他自己也厌极了。
轸清本来是打算死掉的。
是蛰侄对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他很好。
是蛰侄教他识字修习,给了他新生。
蛰侄总是出门寻药,寻来的全是给轸清治病或者掩盖真身的。
如果没有遇到有苏族那位天才千姝的王弟,千益风的话。
这样轸清会跟蛰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蛰侄不会死,他也不会疯。
轸清想不通,明明是第一次见那位千益风,明明自己不喜还是礼貌打了招呼,明明蛰侄作为长辈还送了他礼物……
明明,明明是千益风闯来凫丽山的!
这个王八蛋却趁蛰侄出门替他寻药又闯上来,还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妖奴,又不知从哪个王八蛋嘴里听来的他的事,上来就骂他。
在他反应不及时,妖奴将他架住,千益风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踹。
轸清跪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
对他又踢又打之际,千益风突然奸笑着摸他脸:“我第一次见就注意到了,你长得真不赖,虽然原型是个废物,但脸蛋不错嘛,尝尝也……”
轸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是恶心。
勉强压下恶心劲儿,他抬眸仰视过去,冲他虚弱一笑:“你把我放了,我们打一场,我输了就给你上,如何?”
千益风蹲下来跟他平视着,手背在轸清脸上轻拍:“你以为我没脑子?虽说你体弱,但你天赋也高啊,我放了你,可防不住你有什么阴招对付我。”
千益风在他颈肩深吸一口气,有些陶醉:“好香……蛰侄那老东西把你养的不错。”
说着就想亲上一口。
轸清整个身子一晃,躲过去了。
千益风也不恼,笑眯眯的扯他衣服:“若是被那个蛰侄知道你被我弄过,你说他会怎么对你?会骂你放浪然后把你打出去吗哈哈哈哈,哎,也不知蛰侄何时回来,若是当场看到你伏在我身下,岂不刺激?”
“对了,小怪物试过妖奴没?本王大发慈悲,今日给你尝尝滋味如何哈哈哈哈哈……”
轸清全身都控制不住的抖,双眸浮上水雾的同时,眸色逐渐赤红。
满脑子都是“杀了他”。
等反应过来时,这三个王八蛋已经死了。
死状惨烈,满脸惊恐。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阿清?”
轸清的身体关节像是年迈的老人,一点一点的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回来的蛰侄。
他抿唇不语,而后低头垂眸,看着手上的血污,眼中的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他杀了三个狐族。
蛰侄处理了仨王八蛋的尸体,拉着他开始东躲西藏。
后来轸清还是被找到了。
轸清被架在行刑台上,看着蛰侄打进行刑场,却被几位长老压制在地。
涂山的人为了不跟有苏族起冲突,要除去他满身的灵骨。
宣称轸清修了禁术跟邪术。
看着底下的蛰侄抛弃骄傲,跪下求族人放了自己,说他没有错,又求族人查清楚缘由。
轸清甚至恍惚的想。
如果,如果那个王八蛋没提蛰侄,如果自己不反抗……
是不是只用死他一个体弱形异的耻辱,就可以了?
轸清意识低迷,听不真切,看不清楚。
某个瞬间,他只觉得一轻——灵魂上的一轻。
很快他的意识变的清明,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眼前的景物也……
变了。
轸清的视角变了。
他被压在台下,亲眼看着自己的伴侣,被剔除了最后一根灵骨。
随后身上的重量一轻,轸清跌跌撞撞的跑向满是血污的蛰侄。
众人走了。
轸清抱住了蛰侄。
用禁术换到轸清身上的蛰侄浑身的血,瞳孔有些涣散。
身上、手上也都是血,但是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轸清的。
地上散落堆砌的一些带血的骨头。
是兽骨,也是灵骨。
蛰侄颤着手,扣在了轸清给他传妖力的手上。
摸到了人,蛰侄急促的喘了几声,像是用尽了他本就不多的力气。
“……白,费力气……没,用……”
蛰侄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掉似的。
轸清不甘心,声音有些哽咽:“有用,有用的!你松手。”
蛰侄也执拗的没松手。
其实蛰侄眼下是个快去了的人,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轸清若是想挣开,手一动就可以挣开了。
这句“松手”着实是有些多余。
那句“有用”像是在安慰蛰侄亦像是在欺骗自己。
蛰侄当时听到的最后一句,是轸清透着不甘的一句“我定能将你救回来”。
姓千的不是人!【咬牙切齿】
要哭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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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六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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