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君?”
“……”
斜趴在小矮桌上的青年眼皮微动,在船翁不知第几次的喊声中悠悠转醒。
老翁见这小仙人终于睁开眼了,心下猛地松一口气。
而后见人神情清明了,才放心的去了前头理绑画舫的粗绳。
方才喊了多久,约摸都有半刻了,小仙人怎么喊怎么拍都不动,这大晚上的,骇死人啦!
今葚时慢慢直起身,神经开始缓慢的运转。
看了看外面,夜色正浓,又看了看旁边的位置,阿绥团成团正睡得安稳。
今葚时看过去的时候,阿绥的小尖耳正巧抖了抖。
今葚时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随后面上带了点笑意,伸手轻抚了一下阿绥额上的那抹印记。
睡梦中的小狐狸感觉有人碰自己,呜咽一声,小脑袋往旁边歪了歪。
今葚时忍不住笑了笑。
而后将小桌上的几个油纸包整好,轻袖一拂,小桌上面便没了东西。
最后伸手将阿绥抱过来,对着老翁微微颔首,这才缓步下了画舫离开。
怀里的小狐狸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觑了觑今葚时的脸色,发现并无异样,这才闭上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是不是困了?”
“嗷呜……”
小狐狸轻唤了一声。
今日正值上元佳节,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如若此时回去,时辰却是还早的很。
今葚时见他一副倦倦的懒样儿,轻笑一声,终是抱着它回了客栈。
临睡之前,今葚时趴在方桌上,屈指敲了敲小狐狸脑袋,轻声道:“要不,你以后就叫‘绥栖’吧?”
小狐狸蹲坐在桌上,闻言歪着小脑袋瞅了瞅今葚时。
小狐狸凑近,在今葚时还没收回的掌心中蹭了蹭。
“嗷呜……”
今葚时任由小狐狸动作,眸中有零星的笑意。
“就‘绥绥白狐’的绥,‘越鸟南栖’的栖,可好啊?”
小狐狸伸着小肉爪子挠了挠耳朵。
—
晚间,夜风吹。
“吭吭——吱——彭——”
云栈阁某间房间的一扇窗被风从外面轻轻吹开,而后落下。
和下面的横木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枕边的软垫上团成一团的白团子,两只毛茸茸的尖耳小幅度的动了动。
下一瞬,便见毛团子抬起了脑袋,转头看了看熟睡的人,小狐狸慢悠悠的起身。
低身跳到地上,看准那扇轻响的纸窗,纵身一跃,便轻巧的跃到了窗边立着的小桌上。
前爪碰上窗棂时,绥栖侧头看了看平躺在床榻上的人。
绥栖刚将脑袋扭回去一点,突然听见侧后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绥栖一顿,保持着前爪按在窗棂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夜晚的温度不比白天,有风从未关严实的窗下的缝隙中透过来,将小狐狸靠风口的白毛吹的左右飘忽。
等身后的声响渐息,绥栖僵着小身板,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床榻处。
今葚时的姿势从平躺变成了面朝外的侧躺。
绥栖没敢动的爪子放了下来,眼皮一耷,心中提着的气一松。
松到一半,又听耳边再次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绥栖那颗心再次颤巍巍的提了起来。
缓缓抬眼,却发现,许是今葚时觉得冷,将搭在外面的手收回到了锦被里。
绥栖那颗大起大落又大落的小心脏啊!
绥栖不敢再多耽搁,抬爪将纸窗推开了个能溜出去的缝隙。
从纸窗跳出去的一刻,他想,小龙这个毛病可不好,要改。
—
等阿绥从纸窗一跃而出后,榻上原本应该熟睡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清明,没有丝毫的惺忪。
显然是已经清醒了不短的时辰。
今葚时的目光直愣愣的对着那扇小幅度晃的纸窗。
伸手一招,搭在木施上的衣衫便飞了过来。
今葚时下榻,快速穿戴好,随手扯了段白锦带将发丝松松一绑,身形被青雾包住时,房中响起了了半句似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大晚上的做什么去?”
青雾渐散,还伴随着一声听不真切的叹息。
——
话说绥栖跑出客栈,它倒不是无缘无故,而是……
好吧,绥栖就是感受到那扇纸窗外有抹熟悉的气息,留下的妖息像是在呼唤他似的。
然后绥栖便循着一些痕迹一路跑到了……
绥栖立住,看了看自己所在的青石巷子。
这是哪儿?
不认识啊。
正想着,就见地上有道黑色影子逐渐拉长,直至自己位于影子的腹部,影子才停住不动。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低沉的问候。
“少主。”
小巷子的尽头,悄无声息的迎来了一位被黑斗篷兜头罩着,面上还有半张金属面具的青年。
青年说完,巷中的气氛就是一凝。
青年也不急,像是摸准了青石巷尽头的小狐狸会应声一般。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狭窄的青石巷半空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还真是……”
尾音未落,阿绥周身便有丝丝缕缕的偏蓝色的纱雾开始迅速弯绕,直至将白色的小狐狸彻底包裹起来。
环绕着阿绥的雾气越绕越多,且快速的向上方盘绕。
几息的功夫,雾气蔓延开来,浓雾渐淡,雾气中间显现出一道朦胧的修长身影。
纱雾散去,那道身影愈发的清晰,待身形整个暴露出来时,绥栖朱唇轻启,补完了方才未尽的话:“……阴魂不散啊。”
穿一袭紫、玉色相间衣衫,外披一件白色披风的少主像是风光霁月的仙人,就是说话的语气却不甚友好。
绥栖面上冷淡,心中却暗自庆幸,幸好没将衣服还回去。
青年似是没听出话中的轻讽,反而半跪下去,低顺着眉眼,不卑不亢地说道:“少主,我家主君请您回去。”
绥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深更半夜请人回去的,你家主君,恐是头一份罢。”
青年不为所动:“请少主跟末回去。”
绥栖掸了掸袖口:“请?怎么请?用你们这般拿刀的做派请吗?”
青末愣了一瞬,而后想起此前主君交代——若是少主不相应,必时可用一些不友好的手段。
青末起身,语气没什么起伏的直视着绥栖:“少主,得罪了。”
绥栖嗤笑:“装模做样。”
青末不再他言,直接从黑斗篷下伸出左臂,掌心对着绥栖,脚下迅速移了过去。
绥栖的耳边劲风一刮,合着青末掌中的妖力。
绥栖暗道不自量力,左臂一挡,旋即脚底步伐交错,便侧开身躲过了青年那蕴含着十成妖力的一掌。
也不知那位是有多“瞧得起”他,竟派一位他底下妖力最弱的来堵他。
掌风带动空气,将青末略显宽大的袖口吹开,绥栖终于舍得施舍过去一个眼神。
青末腕骨的地方,赫然刻着一个“蛰”字。
绥栖那双灵动的湛蓝色的眼眸中,顷刻间便有暗红的流光翻涌。
—
等今葚时过去的时候,小巷子里就……
……就很安静。
地上趴着一个,前方还蹲坐着一只白软的小狐狸。
小狐狸双眼亮晶晶的,看见今葚时出现,还在冲着他软乎乎的摇着大尾巴。
今葚时:“……”
今葚时半蹲在黑袍人面前,在身上仔细的察看,最后还将他的面具卸下看了看长相。
“嘶。”
摸到黑袍人脉象的时候,今葚时神色古怪的抬眼,目光扫过了一步之遥的绥栖身上。
“嗷呜……”
阿绥软乎乎的叫了声,看上去乖乖巧巧的。
“所以……这到底是我来晚了还是来早了?”今葚时将目光错开,小声的嘀咕,“这人如今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今葚时只顾着察看黑袍人的状况,没注意到自己小声嘀咕完后,小狐狸摇晃尾巴的动作一滞,湛蓝色的眼眸飘飘忽忽的移向了别处。
看上去,竟是有些人性的心虚感。
此时这边的今葚时已经将目光放在了黑袍人的左手腕的内侧。
今葚时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一瞬,默默的将掀起的袖口盖了回去,然后再默默抬头,就着半蹲的姿势,一手摸着下巴,神情莫测的看着前方舔爪子的绥栖。
若是他没出现幻觉的话,地上这位的腕上所刻的印记是个“蛰”字。
蛰侄的“蛰”字。
“凫丽之山,蛰侄?”
想着想着,今葚时不由吐出心中所想。
“嗷?”
听见耳边隐隐约约的声音,阿绥停下动作,下意识的歪着头“嗷呜”了一声。
今葚时反应过来,笑了下,而后伸手将绥栖抱了过来,最后起身朝巷子外走去。
“我们该回客栈睡觉去了。”
等一人一狐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子外的拐角时,里面那位吊着一口气的人就“砰”的一声,化作丝丝缕缕的血雾,散落在半空。
与此同时,低垂着眼眸的今葚时,墨瞳中有一抹湛蓝色一闪而过。
在这么寂静的夜里,今葚时选择了慢悠悠的晃回客栈。
反正距离也不远的。
行了一段路,只听今葚时懒洋洋的问怀里窝着的幼狐:“是你打的?”
绥栖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嗷呜。”
——胡说。
听见响动,今葚时含糊的说了句:“比我想象中的要强。”
绥栖:“呜,嗷呜?”
谢、谢谢?
今葚时又问:“你是涂山来的狐狸吗?”
小狐狸用尾巴团在脑袋上:“嗷呜~”
不是。
绥栖只管窝在怀里“嗷呜”的喊,并不抬头也不做其他动作,今葚时又听不懂“嗷嗷呜呜”的言下之意,于是就自行过滤为自己想听的。
今葚时“哦”了一声,接着问:“你是不是能化形了?”
绥栖:“……”
既然你都给我找好借口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嗷呜!嗷呜呜!嗷!”
对,但是还不稳定。
今葚时:“你的灵力能维持人形多久?”
阿绥:“嗷呜嗷呜!”
不知道。
今葚时:“算了,这深更半夜的你偷跑出来做什么?是见到什么稀罕物了吗?”
阿绥:“嗷~”
你猜。
分明讲的牛头不是马口,却偏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鉴于身处沵岚谷的龙君、身在翾夫人处的长君、尚在谷中岚海专心修炼的王姬三人均未召人来唤今葚时回谷,于是龙族的少君殿下便在人族的地界疯玩了好些日子。
今葚时带着绥栖在上饶城转了几日便觉无趣,于是当日便携着绥栖出了城,一路往南去了。
—
两日后。
今日阳光正好,今寒心情颇好的提着小喷桶去了凌云宫的后殿。
后殿的小花园种着一批羽琼花,这还是幼时的今葚时闹着要种的。
后来今葚时有了自己的怀镜宫,今寒平日无趣,这处的羽琼花便得以留了下来。
“龙、龙君!”
就在今寒悠哉悠哉的给花浇水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慌的喊声。
今寒扭头瞥了眼来人,而后又转回去继续浇花。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八两道:“禀、禀龙君!不、不……”
今寒皱眉,有些不耐:“拣要紧的说。”
八两磕磕巴巴的回道:“涂……涂山,狐、狐族来人,说、说是,他、他们狐……狐、狐族,少主……在、在咱们这!”
“知道……”今寒怏怏的应了一声,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负责任小剧场】
阿葚委屈:阿绥有小秘密了,竟然半夜背着我出门!
今寒:别委屈了!赶紧的!亲家都派人找上门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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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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