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问微知道哨兵是一种不好糊弄的物种,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存侥幸心理,在餐厅站起来的那刻起,就用精神触丝慢慢侵蚀哨兵意识表层,帮助哨兵沉溺在冲动里。
后续将精神触丝收缩到极致,九尾狐带走气味,她投入气息混杂的人群。
幸好成功甩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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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正在搭棚子的炒粉摊,老板娘热情打招呼:“又出去采风了?过几天该春季摸排了,可别误了,到时候身份证都用不了了。”
庄问微笑笑,不着痕迹将面包边藏起,“不走远,家里亲戚正好过来,请她出去吃饭了,我这边住不下,直接让她定景点旁边的酒店。”
“是,咱这块户型都不大”,老板娘看左右无人,神色突然紧张,“几个月前不是高原地震嘛,听说跑出来好多之前关着的东西,昨天东边垃圾桶里掉出一个吃了半截儿的小孩,哎呀造孽,小孩妈妈都要哭死了。”
庄问微“啊”了一声附和,随即皱眉担忧:“王姐那你这摊儿得支到凌晨吧。”
“可不是!不过从高原跑到咱们这儿且需要时间呢!”王姐擦擦汗,“大家都说如果网上查不到后续报道,那就是疯哨兵干的。”
疯哨兵,就是没及时得到精神安抚最终精神图景崩溃的哨兵,经历过高强度战斗、目睹了残酷诡异的现场,一步步哨兵的精神压力会加大,能力也不再稳定,需要立刻注射安抚剂或者由向导梳理放松。
如果真的走到疯狂的地步,他们都会在军营里被关押或走完生命,即使逃出来,没找到向导的话也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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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哨兵、春季大排查、高原跑出来的东西、餐厅那个哨兵,安稳的表面下,真实的世界动荡不安,但只要关上门,来到满是花的顶楼阳台,外面的声音就通通被隔绝。
当然现在不是春天,阳台没有花,不过不妨碍是家的一部分。
去年她最颓废的时候,一个月没有迈出家门,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精神,打开电视,是弟弟获得哨兵比赛12岁组第一名时的采访回放。
那个气宇轩昂的少年介绍自己家庭是——“哨向组成的标准三口之家”。
一句话不提那个多次觉醒失败的普通人姐姐,所有人也都没觉得有问题。
当时她才离家大半年,闻声呆呆站着,给电视里那个孩子收拾书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好久之后她推开卧室窗户,发现焊着栅栏跳不下去,于是又走上阁楼,陈旧的灰尘一踩扬起三丈高,她越走越快,心里有一股要办大事的冲动。
杂物挡住门,女人又推又踹,不顾一切想看到外面阳光,可是当阻挡的木板掉落,她看到的不是空茫茫的天空,是一片夹杂在嫩绿里面的鲜黄撞了满眼。
她霎时没了言语,忘了自己要干的事,只看到花盆龟裂,又遭了连续大雨,土已遍布整个废弃阳台,干枯**的细枝垂满围墙,在这一片褐色颓丧里,迎春花傲然绽放。
它掌握了庄问微的整片天空,当她跪倒在地时,又被风吹低下头,像给了她一个拥抱。
自此以后,无论春天与否,那种绚丽的生命就常年开在庄问微心里。
安市距离首都哨向特区很近,文旅资源丰富,休假哨兵不少会选择来到这里,也许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可她放不下自己第一个家。
买下它需要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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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问微回到家,把东西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再一次拽下阁楼楼梯,来到私人阳台。
摇椅上铺了很长的软垫,冬天坐不冰屁股,这摇椅是三楼老人不要的,软垫则是她自己拿废旧衣服缝的,一点没花钱。
13平米的凋谢空间里,左手边摆着两个泡沫塑料箱,种的是番茄,汁水充足味道酸甜,炒鸡蛋时临时上来摘两个,下楼鸡蛋也不会糊。
头顶网格上的黄瓜枯枝已经清理过了,因为网眼大,黄瓜长好了直溜溜垂下,一伸手就能拽掉,去年拍黄瓜、炒木须肉或者生吃,吃了一整个季节。
前头木箱里插着两根细木棍,方便豆角爬架,低矮一点的木箱里,种的是生菜,长得快,吃完几天就冒老高,右边又有茄子、苦瓜、土豆。
角落里空了不少位置,等天气暖和了,再把阁楼暖房里的花都摆出去。
最宝贝的迎春花在卧室窗台,巡完一圈,庄问微拿着喷水壶,细细喷着,拿一块布给每片叶子都擦干净。
不知是不是冬天暖气的功劳,这株植物竟然常绿,花苞鼓鼓,即将开放。
每日擦洗,本无尘埃,庄问微擦完就去打扫其他地方,没看到在她转身后,迎春花的一根枝条猛然抖了下,像是人被挠了痒痒似的。
*
国界线外,茂密森林中,东南亚风格的疗养院里,一双眼睛猛然睁开。
但他只是睁开眼,似乎并没有从长久的梦里醒来,眼中无物,曾经令人见之胆寒的脸上枯瘦一片。
门外持/枪警卫交接,安静的走廊里到处是摄像头,监控室内电脑上画面不停闪现。
很快,画面来到正对床头的那个,清晰显出病人抖动的嘴唇。
可监控人员带着耳机,背对屏幕,正在语音电话里吐槽:“那个人也就这么两年了,回头哪里找这么轻松的工作?哎,你说什么屁话,派来这边都算流放,怎么可能申请调回呢?”
医生照例在这个间隙打开紧闭的房门,拨开帘子,注视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的男人,良久叹了一口气,“再不醒过来,跟着你的老人一个个都被清除了。”
*
远方忧虑越不了国境,庄问微仍哼着歌,独自的日子总是很快乐,所以,绝对不能被白塔发现,也不能被哨兵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春季大排查是个全民总动员的大事,直接显示在身份信息后方,没有最新检测结果的话身份证等同失效。
觉醒前她的居住情况已经报给社区,国家为防止检测遗漏,在摸排前还会更新一次地址,结束时仍逃避检查,会按逃兵处理。
女人在桌前看着一年前办的假证,上面写着“普通人(新标第34次检测)”。
假证会自动填写检测结果。
“假证为了保证正常使用,当然会同步更新检测结果......”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检测仪器联网,所有信息实时更新上传,那么她可以假装遗**份证,在今年检测期间再办一次假证,这样上面的信息就会更新为“普通人(新标第35次检测)”,变相逃掉了一次检测。
到时候社区来检查,谎称已经检测过就可以。
但这种方法终究偏门,既然决定生活在这里,想不碰到哨兵是不可能的,自身实力硬到能瞒天过海才是关键。
她在日记里补充:
逃离追捕的第36天:我成功从那个哨兵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刺激!
*
夜晚,一个女人闭眼睡着,梦里并不平静。
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精神触丝从体内伸出,自动探向窗前迎春花,轻车熟路的模样不知偷偷做了多少次。
迎春花剧烈一抖,枝叶惯常抗拒地推开,那精神触丝被逼急了,竟分成两股,一股捆住挣扎的枝干,一股扎入土内。
花丛再一抖,枝干低垂,似乎睡着了,也不再推拒。
而越过国境线,躺在床上的植物人猛然皱起眉头,本已支离破碎的精神图景正被一股力量加速吸食,他零碎的意识迅速判断是向导的手笔,但这显然不是个手脚干净的向导。
很快,他脸颊起了红晕,额头汗珠滴落,不停喘着粗气,但刚快要到高峰,对方就撤走。
气得他睁开眼,遍览无人的病房,找不到人,只好自己伸手解决,可还没等抬起手来,就已经因对方断开联系而失去苏醒机会,脸上表情也定格在恨得牙痒痒。
*
同一时间,还有另一个男人被同个女人弄得难以入眠。
施阳泽离开警车后,无数遍重走那条路,不断使用能力找寻地缝里的线索,调取监控的请求被老领导严厉拒绝,还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公器私用,你想干什么!要不然就提交申请,通知让白塔找人,要不然就自己原始地找。”
“通知白塔,她要是一生气,拒绝我的优先匹配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32岁才结合。”
“噢,我知道了,你就是觉得我比你早10年找到向导,心里不平衡了吧~”
“咔”,老领导被戳痛处挂电话。
最后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慢暗下,路边小区一扇扇窗户亮起又灭掉,他的线索越来越少,步子越来越慢。
所有人都回了自己家,男人重新来到那间女厕门口的长椅坐下,他的量子兽也蔫嗒嗒地低着头,手机不断震动,关系好的、看不惯的,所有人都向他发来问候。
“哟,听说你夜闯女厕了。”
“阳哥,女厕和男厕有区别吗,不是嘲讽,真的是好奇。乖巧坐下.jpg”
“施副营,春季大排查后新向导的联谊你还申请不,老实给兄弟交个底啊,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向导,能不能这次别申请了,老弟差一名就能申请上了!”
熟悉的向导也发来信息,“小施,什么天仙能让你动凡心?我们这边春节聚会都开盘了,只有我一个赌你半年内能找到,快点帮我打脸他们,钱咱俩平分!”
“哧”,哨兵恨自己把读取速度训练得如此快,只是按个静音的功夫,所有鼓励嘲讽都收入眼下。
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出现在落魄的哨兵面前,轻轻“呜呜”叫着。
“呵!”青年身形高大,背脊肌肉厚重,坐在那边如一座山,但他神色感慨,伸手逗弄小狗:“可怜的家伙,你也没人要啊。”
施阳泽复盘多次,更加确信那个女人就是向导,他这么一个大帅哥,即使不表明身份,行走之间,餐厅各处都会传来隐晦的打量,而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赏他一个眼神。
他敏锐感觉到那种刻意,在很短时间里由潜意识完成了直觉的加工,这种直觉天赋曾经帮助他拿过一等功。
所以,即使老领导再吵,其他人再嘲讽,他也会坚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我的向导也是个厉害人物,刚见面就给我下马威。”
他重新振作,向同病相怜的小狗诉说斗志,却不想远方传来“嘬嘬”声,小狗听到呼唤,立刻抛弃‘同伴’跑向远方的主人。
远远地,主人的训斥传过来,“一会儿不见,又把自己弄这么脏,还和流浪汉待一块,你也想这么晚了无家可归嘛?”
施阳泽拳头攥出破裂声,牙咬得死死的,狠狠朝远方喊:“谁无家可归,谁没人要!”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会发生他身上!
*
夜深,老小区内昏暗的路灯突然齐齐熄灭,危险蔓延开来。
一辆轿车大小的蝙蝠张开肉翅盘旋,它轻巧落到树顶,猩红的眼望向人间,即使有人经过,也不会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突然它注意到什么,一个扇翅来到唯一没有荒废的顶楼,挂在边缘网格上,倒悬着朝下一层窗户缝隙看去。
迎春花含苞待放,蝙蝠浑身一凛,感觉到对峙的危险,刚想尖啸发出警告,从土里蓦然深处一根精神触丝,扎入其大脑。
很快蝙蝠愉快起来,展开翅膀,转着圈儿飞向主人。
几个街区外,一个沉默寡言的哨兵站成夜里黑色的剪影,他专注盯着诱饵,兴奋的蝙蝠飞回来,还没将高兴情绪传递过来,就被他一把拍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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