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菀玉身体紧绷,整个人几乎都要站起来了,下一瞬,那道脚步声突然变轻,竟然是往前方走去。
赵菀玉怔住。
那脚步声越来越轻,片刻后竟是彻底消失,赵菀玉舒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一觉无事到天明第二日继续赶路。
赵菀玉刚从房间出来,便撞见从隔壁客房走出的刘徵。
刘徵看见她,目光骤然变冷,而后冷冷抿紧唇瓣,阔步下了楼梯。
赵菀玉跟在他后面下楼,说实话,她不懂刘徵的心思。他每次见她神色都冷若严霜,但那日夜间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而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昨夜却又没进她的门。
根据赵菀玉过去的经历,这种理不断剪还乱的情况中,她不要随意出手。所以接下来刘徵不主动搭理她,她也不主动凑上去。就这样,很快就要到洛城了。她和阿兄花了三日时间逃离齐城,第二日还找了一匹马,但因为刘徵回京走的是更近的官道,加上他们的马匹更好,速度自然更快。
这应该是回到落城前最后一次休息。
赵菀玉掀开车帘,黑衣男子脸色冷漠地立在前方,眼睛望着远处,不知思索何事。
赵菀玉不想主动,但这个时候,不能不主动凑上去。
直到她离他约莫只有两步距离,她停下脚步。
这时刘徵也扭过头看向她。
赵菀玉直接了当地开了口,“二殿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刘徵扫了眼不远处三个侍卫,侍卫会意,俱往后退了数十步,刘徵这又才看向赵菀玉。
赵菀玉抿了抿唇,她的唇色本来很嫣红,但这几日的风餐露宿,色泽淡了不少,这一抿,唇瓣艳丽几分,“一个月前,赵国有人给我和兄长传来消息,我父王向郑国运了米粮,铜钱数百车。”
当今天下几分,齐国虽然是不容置喙的第一大国,但仍有几个国家兵强马壮,他们若是单打独斗,不足为惧,但若是联合抗齐,则胜负难料。
郑国则是齐意外的第二大国,也一直以来有亡齐之心。赵国东接齐境,南临郑国。前些年郑国一直与郑国来往甚密,自从一年前齐国灭了东边的楚国,赵国改投齐国,为了以示诚心,更是送了皇子公主来齐为质。
只是背地里,却依旧和郑国勾结。
“这是你要离开齐国的原因?”刘徵态度冷淡。
赵菀玉点点头。
“我知道了。”刘徵脸色不甚好看,“我既然带你回洛城,不会让你因此事死。”
得了承诺,虽然赵菀玉虽不知这份承诺的可靠程度,但总比没有好。
“还有一事。”赵菀玉抬眸看着刘徵,“想向二殿下请教。”
“嗯。”
赵菀玉思考了下,直接问道:“你是怎么寻到我和我兄长的破绽的?”按照计划,齐国之人或许觉得此时过于巧合,但更应该觉得她和兄长坠入河中,生死不知。
刘徵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他避开赵菀玉的眼神,漠然解释:“不只是你知道容波湖下哪块位置有暗道。”
三个月前,赵菀玉初至洛城,在一次偶然中,偶然得知城南的容波湖下有暗道,直通宫外,因此在发现齐国和郑国勾结一事后,她和兄长就策划了这一场偶然的落水,容波湖湖面广大,虽可能因为寻不到她和兄长的尸体存疑,但容波湖本是活水,尸体也是有可能顺着河道,流向其他地方。
原来是因为此,他若知道容波湖下有暗道,再得知她和兄长落水的位置,的确很难不让他不怀疑。
但就这么巧?
赵菀玉脑里闪过这个念头,刘徵冰冽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还有两个时辰就到洛城,你装病。”
赵菀玉明白他的意思,应了声好。刘徵便没有主动开声了,赵菀玉见他脸比她主动找他说话时要冷几分,自然也没有说话。
两个时辰后,霞光漫天,赵菀宁一行进了洛城。
刘徵一进城,便告诉守城将官马车里是落水的菀玉公主后,城门口有一阵波动。这波动和赵菀玉无关,她只安静坐在马车里,马车徐徐向前,两刻钟后,便抵达了春清盛歇,这是一座距离皇宫不太远的宅院,也是赵国的质子府。
赵菀玉掀开车帘,就看到立在大门口的几个侍女,而最打前则是一个身子高挑的黄衣女郎,见车厢里真是她,月见赶紧上前,伸手扶她下车。
稳稳落地后,赵菀玉则抬眸看向刘徵,刘徵拉紧马缰,对她淡漠道:“既然菀玉公主已经回了府,我就告辞了。”说完,便与侍卫纵马离去。
马蹄跑过青石板地面,响起一片哒哒声。
刘曜背影消失在身云翘眼底后,赵菀玉扭头看向月见,轻轻地咳嗽两声。
月见有些着急,“公主,你还好吗?”
菀玉脸色苍白,既然要装病,午后她便抹了层色泽暗淡的铅粉在脸上,如今这张脸惨白的像冰棱子,“我无妨。”
此处众目睽睽,月见不敢多说,她扶着菀玉进了她的屋子,便立刻遣人请大夫。这期间,婢女在屋子里来来往往,她没寻到机会私下问她话。
不久后大夫便进了房,他给菀玉看病,说是忧虑过甚,需安心静养,开药后便退了出去。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侍女的声音,“公主,皇后娘娘派嬷嬷和太医来了。”
赵菀玉依在床头,眼睫微微翕动,“请她们进来。”
赵菀玉是真落了水,影响了身子。加上这段时间忧思,且她兄长生死不知,心中难受更不是作假。想到兄长,赵菀玉深吸口气,努力打起精神。
片刻后,一位年过四旬的嬷嬷便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太医把脉看诊结束后,宋嬷嬷盯着赵菀玉,见她脸色雪白,她关心几句,才道:“公主可否把那日落水的情况仔细说说。”
赵菀玉捂着唇,咳嗽了两声:“那只去容波湖游玩的时候我不幸落水,我哥哥见我落水,便也跳了下去,然后……就……”后面的不必细说,他们自己就可以补充出来。
说到这,赵菀玉手指紧紧攥紧锦被,伸长脖子朝宋嬷嬷看去,“我阿兄……”
赵国送来的这位公主性格总是冷静的,宋嬷嬷还极少见到她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此时见她一双雾水似的眸子装满了的忧愁,宋嬷嬷说,“公主放心,皇后娘娘一直在派人沿着河道搜寻。”
话落,宋嬷嬷话音一转,“公主是怎么遇上二殿下的?”
赵菀玉垂下眼睫,轻声说:“我顺着水流流入下游,醒来后有些发热,就在附近的一草屋歇息,前日身体好些,能行动了便往回走,路上遇见了二皇子。”
这些话听完,宋嬷嬷心里转了几转,只是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一句,“公主好些歇息。”这之后才退了出去。
宋嬷嬷离开后,这房子才彻底安静下来,赵菀玉抬眸吩咐道:“月见,我要沐浴。”
“可公主,你病着呢。”
赵菀玉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虽然五日没沐浴了,但初秋的天气凉爽,何况她本来就不易出汗,倒是没什么味儿,可总归身上是不舒服的。
“无碍,叫他们备水。”赵菀玉展开锦被坐了起来。
月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公主了,只好按她的吩咐行事。
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菀玉微微眯了眯眼,然而下一瞬,她眉头皱起来。
赵菀玉沐浴是不喜欢很多人伺候的,此时浴间只有她和月见,月见一边拿帕子轻轻擦拭菀玉的肌肤,一边柔声问,“公主,你怎么回来了,殿下又在哪儿?…”
假死逃跑的事,本除了她和兄长知道,也就只有月见了,现在她问起,浴桶里的赵菀玉微微侧过身,抬眼看向月见,“月见,我对宋嬷嬷说的就是真相,就是事实。”她语气有些郑重。
“不过目前,阿兄应该是安全的。”赵菀玉补充了一句。
听赵菀玉说,殿下是安全的,月见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松完气后,又叹了口气,若是运气好一些,公主和殿下真的逃离了齐国,那该多好。
等公主殿下离开,她一个小宫女,不受重视,自有法子安全离开。她们明明都商量好,要去公主娘亲的母国,那儿远离中土纷争,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赵菀玉的病养了十日,十日后,她换了一身得体的宫装,去了大齐皇宫。
二十多年前,还是储君的大齐陛下纳了一个小宫女为妾,然后这个小宫女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当然,你第一眼看到齐后时,很难把她和传闻中牝鸡司晨的今可怕女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而且她气质柔和温婉,言辞还妥帖和善。
“菀玉身体可好了?”齐后拉着她的手问。
赵菀玉眼睫垂下,“多谢娘娘关心,菀玉已经好了。”
赵后关心地打量她几眼,又长叹口气说,“你阿兄……”
提到兄长,赵菀玉面上闪过一丝晦暗,“我阿兄会吉人自有天相的,若是……”她略微停顿了下,冷静道,“也是命。”
虽语言冷静,可她神色色略微有些低落,赵后拉着她说了好些安抚的话,才微笑着交代宫婢送她出宫。
赵菀玉心知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弱国公主,她对大齐的局势影响太小,就算有怀疑,在真相不被证实之前,齐后又是一位非常在乎颜面的人,不会对她如何。赵菀玉行礼之后,便跟着宫女一道往宫外走。
大齐作为天下第一国,皇宫也比赵国精致不少,离开齐后所在的昭阳殿,往外走了两里后,便有一个扶疏浓密的花道,只是时间到了初秋,这些盛夏时葳蕤茂盛的花木很多都有了凋零之态。不过也有些秋日才开的花卉舒展身姿,美态尽显。
这时候,给她带路的宫婢忽然停了下来,她按住小腹,似乎突然有些不舒服,“菀玉公主,奴婢忽然不适,您在这儿稍微等奴婢一下。”
她说完根本不给菀玉反应的时间,按着小腹忽地一下往远处跑去。
赵菀玉怔了怔,这块地方是出宫时要经过的最僻静的路,但到底是皇宫,不远处就有太监,赵菀玉沉思了一瞬,她知道怎么出宫,便自己抬脚往前走。
刚走一步,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菀玉公主。”
赵菀玉脚步一僵,她扭过头,那个男子却缓缓踱步到了他的跟前,他脸上挂着关心的笑,“身体可好些了?”
赵菀玉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太子刘培听罢,眉头皱了起来,他盯着菀玉的脸,“可是你的气色不是很好。”话落,他就伸出了手,就在他的手指要碰到菀玉皮肤的时候,赵菀玉微微一侧,躲开了。
刘培看着空荡荡的指腹,脸色稍稍一变。
赵菀玉则低声说:“太子殿下,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话落下,赵菀玉就要离开,只是刚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因为刘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赵菀玉虽然长在深宫里,但因为兄长的缘故,和他也学了一些招式,但这些招式对力气没什么帮助,但要摆脱这只手却不难,就在她要甩开的时候。
左侧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冰冷声音。
“大哥。”
听到这十来日都没听见过的声音,赵菀玉微微一愣,她侧过头,就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底。
四目相对,刘徵不快的眼神很快从赵菀玉面上挪开,逐渐下滑,落在了刘培扣住她的手腕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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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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