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意识到这个事实,萧珠险些失声惊叫。
好在她及时咬住了嘴唇,避免当众失态。然而,眼看仇人近在眼前,她的胸中不由灼烧起熊熊怒火,双手也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的三生,却猛然意识到,由于会场内禁止携带利器,眼下的它并不在自己身旁。
恰好在这时,嵬名毓的手上闪过一道银光。萧珠见状,只能拿起近在眼前的木瓜,一边向他掷去,一边大声喝道:
“有刺客!”
那木瓜径直砸向了嵬名毓的肩膀,令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手中的那把短刀也彻底暴露。
众人见状,无不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
可事发突然,众侍从竟无一个响应。萧珠连忙翻身下桌,准备将他彻底制服——
就在她接近他的那一刻,嵬名毓猛一转身,手上的那把短刀也直直地朝她刺来!
萧珠躲闪不及,竟被削去了半片衣袖。还没等她站住脚跟,下一道迅猛的攻击又再次朝她袭来!
就这样,手无寸铁的萧珠只能频频闪避,稍有不慎,便会被嵬名毓手中的短刀刺中。
两人的位置不断变换交替,宛若平地里卷起了两道旋风。旁观的众人无从插手,只能连连惊呼,纷纷后仰。
危急关头,萧珠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角落处的铜制烛台。她连忙抄起烛台,和他乒乒乓乓地对打了起来。
此刻的嵬名毓俨然换了一副模样,不再是方才那个妖娆多姿的舞姬,而是表情凶狠,目光凌厉,宛如一匹追逐猎物的狼。
只不过他凶狠有余,实力不足。没过多久,便逐渐落了下风。对于步步紧逼的萧珠,只能勉强招架而已——
只听“砰”地一响,一道银光划过。萧珠猛一发力,竟生生用烛台挑飞了他手中的短刀。
紧接着,萧珠再度举起烛台,朝他的脑袋砸去。然而,他却突然将手伸进怀里,掷出了一把飞镖!
“当心!”
耳边传来了裴俊的声音。萧珠慌忙低下头,只觉得飞镖擦着她的头皮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她嗅到了某种异常刺鼻的气味——
裴俊大喊道:
“是毒烟!快撤!”
他话音刚落,整座房间里便腾起滚滚浓烟,那股刺鼻的气味也愈发浓烈。
顿时,众人乱作一团。有人破窗而出,有人急匆匆地涌向门口。萧珠被汹涌的人群撞倒在地,又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涕泗横流。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想放过嵬名毓,着急地四处张望。然而,眼下哪还有他的影子——
下一秒,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萧珠回头望去,竟见到了一抹鲜亮的明黄——
是皇上!
来不及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便和皇上一同跑了出去。
任凭谁也想不到,此次和谈竟会演变成一场行刺。劫后余生的众人无不心有余悸,议论纷纷。
和皇上一同跑出来的萧珠,本想跪谢他的出手相助,皇上却将她一把拉起,道:
“爱卿无需多礼。此番多亏了你,朕才得以安然无恙。”
他又蹙起眉头,道:
“只不过那群胡虏着实可恶,竟然言而无信,歹毒至此……看来,只有将他们斩草除根才好。”
“陛下说的是。”萧珠应和道,“微臣定将竭尽所能,铲除余孽。”
她又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嵬名毓早已不见踪影,心中又是一阵愤恨。
这次让他跑了,真是可惜。
不过,下一次,他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的毒烟才彻底散去。
萧珠和其他人一道,再度进入会场。怎料,还没往前走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具尸体!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人竟是——
嵬名厉。
只见他身体蜷缩,面目狰狞,口鼻附近可见紫黑色的血污,显然在临终之际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起先,萧珠还以为他是被毒烟毒死的。可没过多久,便有人惊声道:
“杨太尉,杨太尉他也……”
萧珠朝着那人的方向望去,果然又发现了杨太尉的尸体。
并且,他的死状和嵬名厉一样,七窍流血,面容扭曲,显然也是被毒死的。
这样的情况,未免过于巧合了些。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幕,萧珠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他们喝下的酒里,很可能真的被下了毒。
只不过,毒药起效的时间,稍稍晚了一点……
嵬名厉应该不至于主动饮下毒酒。那么,在酒里下毒,又令他饮下毒酒的便是——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推断,不由脱口而出:
“是他,一定是他。”
“他是?”裴俊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一定是嵬名毓在酒里下了毒,把他的哥哥毒死的。”萧珠推断道,“只不过,杨太尉也跟着遭了殃……”
这样,无论饮下毒酒的是皇上还是嵬名厉,嵬名毓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换作旁人,萧珠还会心存疑惑。不过,那个心狠手辣的嵬名毓,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听她这么一说,裴俊轻轻地“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他是在觊觎世子的位置吧。”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在萧珠的耳畔小声道:
“我听说,杨太尉曾收取过北秦使者的贿赂。因此,绥宁城一事也说不定和他有关……”
“竟有此事。”萧珠不由感慨。
仅仅一壶毒酒,竟接连解决了两个恶人。
看来,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天理昭彰了。
众人又在屋子里搜寻了一通,发现了几枚毒火球的黑色残骸。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几名业已逃走的胡姬施放的。
好在除了杨太尉和嵬名厉,并没有其他人员伤亡。将情况禀告给皇上后,萧珠和裴俊便一同返回军营了。
和谈宣告破裂。这下,萧珠一行便只能继续作战。
好在,云州境内只剩朔方城尚未光复。只要攻下朔方城,便意味着北秦的侵略计划彻底失败。
因此,士兵们的士气相当高昂,纷纷摩拳擦掌,立志要将北秦军彻底赶出大魏。
临行之际,皇上特意来到军营慰劳将士。他给士兵们赏赐了几百坛御酒和新鲜牛肉,又因萧珠护驾有功,大力嘉奖了她一番。不仅赏了她价值数万贯的黄金和绢帛,还有一套京郊的府邸。得知萧珠尚未婚娶,他甚至还提出要赐给她一门亲事,吓得萧珠忙不迭地磕头辞谢,这才让他勉强作罢。
除此之外,萧珠一连被擢升两阶,加上先前击败苍璇上人后升的两阶,竟已是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了,比裴俊的云麾将军还要高出一阶。
士兵们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也纷纷前来庆贺:
“真不愧是柳将军。短短半年,就当上了数一数二的大将军。”
“谁叫咱们将军这么厉害呢。又打得仗,又识得字,对底下的士兵也好……”
萧珠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从他们真诚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些话并不是在拍马屁,而是出于真心……
夜晚,军营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士兵们围着篝火,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喧嚷玩笑,甚至像嬉戏的孩童一样,相互追逐打闹起来。仿佛之前经历的种种残酷景象,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而已。
然而,萧珠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萧珠……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僻静处走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营房后面——
这里有一片地势较高的小山坡,很适合在白天时瞭望军情。
不过,眼下是晚上,只有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普照着山坡上的草木,以及,独自坐在山坡上的那个人——
是裴俊。
只见他眺望着不远处的篝火和士兵,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见状,萧珠不由自主地朝他迈开脚步,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他的身旁。
察觉到有人过来,裴俊抬头瞥了她一眼,又指了指旁边的草地,道:
“坐吧。”
和往常不同,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眼神也似乎有些迷离。萧珠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里几乎听不到军营的喧嚣,只有微风经过草木的窸窣声和断续的虫鸣声。月亮尚未完全升起,和他们的距离很近,像是一伸手就能触到似的。
或许是不想打破这份寂静,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裴俊时不时地拿起酒壶,抿一口酒。
丝丝缕缕的酒香溢出酒壶,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更显绵长,令人陶醉。就连吹拂在脸上的暖风都仿佛带着几分醉意。萧珠虽然不喝酒,却也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裴俊终于放下酒壶,缓缓开口:
“战争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回去了。”萧珠不假思索地道,“我会向圣上请辞。”
“那,圣上赏给你的宅子呢?” 他像是有些不甘心地问。
“能卖就卖。不能卖的话,送给你也行。”萧珠很是慷慨地道。
听闻此言,裴俊沉默了半晌,道:
“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吗?明明做到了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圣上又那样赏识你……”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萧珠打断了他,道,“何况,继续做官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一旦发现我女扮男装的事,我就会被冠以欺君之罪,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呢。”
她停顿片刻,又道:
“这场战争已经快结束了,我的任务也要完成了。再说了——还有人在等着我呢。”
没错。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见到柳燕。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还好吗……若不是马上就要出征,她真想回一次善化城。
另一边,裴俊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他。”
紧接着,他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抿起嘴唇,像是经历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方才再度开口:
“如果没有他的话,你愿意——”
他停顿片刻,终于无比艰难地挤出了四个字:
“——嫁给我吗?”
一瞬间,萧珠惊愕地张大了嘴,直愣愣地望向他。
她做梦也想不到,裴俊竟然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他这样说,是在向她表白吗……
月光之下,裴俊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是期待她的答复。
心中的一根弦,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萧珠不忍心让他失望,却也不愿对他说谎。
于是,她认真思索了一番,道:
“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毕竟——”
她深吸一口气,道: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听到这句话,裴俊咧起嘴角,笑了。
紧接着,他又扭过头去,像是不想让萧珠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
然而,萧珠还是看到了——
他的眼角处,似乎闪过了一抹晶莹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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