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陈济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有了点毛病。
桃叶略微笑了一下,笑得很违和,努力地解释了一句:“月事呢……不方便……”
“这么巧?”陈济感到难以置信。
桃叶又努着嘴,轻声道:“是有点巧……”
陈济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他顿时觉得,红烛的光一闪一闪,让人的眼睛很难受,帘幕层层叠叠,挡住了新鲜空气,让他浑身都不痛快。
他又看了桃叶一眼,好像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桃叶慌忙伸手握住了陈济的手,温柔一笑,撒娇般对陈济说:“不要在乎这一朝一夕嘛……陪我说说话不行吗?”
陈济脑袋懵懵的,可桃叶的手似乎很柔软,那明媚的笑容也十分可人,他又慢慢放开了胸怀,笑着点了点头。
桃叶就耷拉着脑袋,露出好奇的模样:“我今儿看到大臣之中,有几个官服不太一样的,好像从没见过。他们是什么人?”
“你是说丘池使臣吗?”
“丘池?”桃叶不记得听过这个地方,“那是哪里?”
陈济微微笑着,耐心讲道:“丘池在陈国和魏国之间。前朝齐国时,与丘池素无往来,在齐国帝王更替频繁的那些年,魏国一直在扩张,吞并周边的那些小国。待陈国取代齐国之时,魏国已经吞并了紧邻的所有小国,只剩一个丘池了。所以,你当知道丘池使者因何而来吧?”
桃叶感到此事有趣,又问:“那你是打算帮他们了?”
陈济笑着摇了摇头:“帮倒也谈不上。自古以来,两国建交,讲究的是互惠互助。魏国一心要做霸主,迟早会把矛头对准陈国,但两国地域人口基本相当,他再怎么国力强盛,攻打也绝非易事,所以他才一直在由小及大,吞并弱国、开疆扩土。因此,只要丘池尚在,陈、魏便开战不了。我们助丘池多喘气几年,我们自己也就能多安稳几年。毕竟……陈国新立,百废待兴呢。”
桃叶听了,好奇更多:“可是,陈魏还是会有打起来的一天啊,到时候,你有把握赢吗?”
陈济苦笑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被桃叶踩到了痛点。
“新婚之夜,咱们就不要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陈济抱住了桃叶,亲切地说:“今儿够累了,换一身舒适的衣服,早点睡吧。”
说着话,陈济又一次为桃叶解衣。
“皇上……”桃叶再次拉住陈济的手。
陈济轻声道:“我知道,我不碰你,但睡觉总是要睡的吧?”
“皇上是九五之尊,若是不慎沾了污物,多不吉利。不如暂且回璇玑殿住吧。”桃叶挽着陈济的胳膊轻笑,那神情,似乎还挺为陈济着想的。
可陈济属实是有点无语:“今儿个毕竟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啊!我怎么能去别处睡呢?”
“那不是不方便么……”桃叶嘟着嘴,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可爱模样。
陈济无奈地说:“但旁人不知道,只当是我冷落你,对你名声不好。”
“可是,同榻而卧,漫漫长夜……万一皇上没忍住,不会对我身体不好么?”桃叶娇羞默默,嗓音低沉,低眉垂眼,就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陈济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难道……皇上定力就那么好?即使整夜面对我,也能坐怀不乱?”桃叶又缓缓抬头,满眼含情,与陈济目光相对,看起来那般楚楚可怜。
这次,陈济更不敢作答了,他若能坐怀不乱,要么就是对桃叶的爱不够深,要么就是身体有毛病了。
“那好吧,我等你几天。”陈济在桃叶眉间深情一吻,叮嘱道:“好好休息。”
桃叶乖巧地点点头。
陈济从层层布幔之内走出,无声无息,心里凉凉的,虽然桃叶讲出了许多合理的理由,可把他从暖融融的洞房里撵出来却仍是一个冷冰冰的现实。
他一再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
打开房门时,陈济看到了守门的卓谨、采苓、采薇等人。
采苓忙上前拜问:“皇上,怎么出来了?”
“皇后这一阵筹备婚事累坏了,朕怕打呼噜吵到她,还是回璇玑殿睡吧。”陈济敷衍般笑着,随口放下这么两句话,就下了几层台阶。
卓谨忙跟上。
采苓看着陈济身上的衣服都是整齐的,哪能不疑心?
可无暇多想,采苓只是递与采薇一个眼神,也赶紧跟上了陈济的脚步。
采薇知道,她这位长姐的用意,是要她做皇后身边通传消息的眼线,但相别多年,重回宫闱,她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听凭摆布?
她没有进屋去窥探桃叶的动静,她料想,桃叶也不希望她进去。
大婚第二日,按照规矩,妃嫔要来拜见新皇后。
司姚和张小宛都来到了昭阳殿,见礼毕,桃叶令赐座。
二人只见桃叶已经换上了较为平常的袿衣,发髻上也只是簪着小巧玲珑的凤尾步摇,相较昨日,显得和蔼可亲。
果然,桃叶一开口,温情备至:“昨日,因一时不便,让淑妃穿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思虑了一夜,要送淑妃一件礼物聊表心意才好。”
说着,桃叶向采薇招手,采薇就将晨起桃叶准备好的三个礼盒拿来过来。
司姚听着、看着,想着昨日、今日桃叶的态度大不相同,心里觉得怪怪的。
采薇将礼盒放在桃叶身侧的茶几上,桃叶又笑盈盈地说:“可只送淑妃,似乎又不合适。本宫入主后宫,当人人有份,才显得公正。”
小宛听见这样说,忙站起,双手合在腰间,屈膝做了个福:“谢皇后娘娘赏赐。”
司姚原本是木讷着的,见小宛行礼,才如梦初醒,遂也站起,重复了小宛的言行:“谢皇后娘娘赏赐。”
桃叶只是微微一笑,还是客客气气的:“二位请坐。”
司姚和小宛都坐下。
桃叶掀开礼盒,又说:“这都是从历阳候和右丞相为本宫筹办的嫁妆里挑选出来的……”
说着,桃叶打开了第一个礼盒,让采薇复又拿起,展示在司姚面前。
桃叶笑道:“淑妃姐姐为我穿鞋,我便也回敬姐姐一双鞋,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司姚低头一看,乃是一双七彩的?织成履,十分精美,哪里担当得起「嫌弃」二字?
她忙收下,交于身后婢女,并再次谢恩。
桃叶同样也打开第二个盒子,让采薇拿到小宛面前,道:“我观贵人妹妹的脚小巧精致,这双翘头鞋送你最相配。”
“皇后娘娘如此用心,臣妾感激涕零。”小宛也收下了礼盒。
桃叶又按住第三个礼盒,恍若不解地问:“贵妃……怎么今日没来呢?好像昨日也没看到她……”
小宛忙积极答道:“贵妃娘娘身体不好,时常犯病,因此很少出门。”
“这样啊……”桃叶点点头,似有所悟:“怪不得……先前本宫也没少在宫里走动,却没见过贵妃一次,以至于都不知道贵妃长什么样子……”
“可这礼物还是要送的……”桃叶望着礼盒,想了一会儿,又笑向小宛道:“我听闻,淑妃是贵妃的姑母,去给晚辈送鞋不合适,不如就劳驾张贵人走一趟,替我问候贵妃的病。”
小宛愣怔了一下,想起司蓉先前看待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凌厉,再见面该是什么样子?
可她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接受:“臣妾一定把皇后娘娘的心意送到。”
桃叶仍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叮嘱道:“另外,还请张贵人转告贵妃,即便身体欠安,也不能日日闭门不出,咱们自家姐妹总要相互认识认识。这头一遭,必得她先来见我吧?不能是我先去见她吧?”
小宛讪讪笑着,只能顺着桃叶的说辞:“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明日一早,我希望姐妹们都能穿着我送的鞋子过来,可不要让我失望哦!”桃叶的音速很慢,目光充满期许。
小宛压力倍增。
离开昭阳殿,小宛只得去往司蓉居住的紫极殿。
有两名婢女陪着她,并各拎着一个装鞋的礼盒。
此二婢女,乃是在张小宛解除禁足令之后,经陈亮恳求,陈济为封后大典的体面,才责令从侍中司拨来的。
但小宛总担心,这婢女可能会是陈济的眼线,因此每时每刻都得言行谨慎。
她是从来没去过紫极殿的,胆怯是难免的,但皇后亲口授命,她怎么着也得走一趟。
到了紫极殿,她请守门的内侍为自己传报求见。
如她所料,司蓉压根没打算见她,只叫侍女晚秋出来告知她,且态度很是敷衍:“我们公主需要静养,不便见人,请张贵人以后就不要来了。”
小宛巴不得不要跟司蓉见面,但是桃叶让她转告的话,她必须说出来,以免被身边人告一个不遵皇后懿旨的罪名。
“臣妾不敢打扰贵妃娘娘休息,但皇后娘娘有件礼物送给贵妃娘娘,烦请这位姐姐转达。”小宛说着,随即从身后婢女手中拿过礼盒,上前两步,交于晚秋。
晚秋虽然接住了,但那眼神十分不屑,连话也懒得说一句。
小宛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不得不把桃叶的话捎到:“皇后娘娘还说,希望贵妃娘娘明日能穿着这双鞋子到昭阳殿……”
一语未完,晚秋身后的居室门突然发出好大一声响。
小宛被吓了一跳,还没癔症过来,只看到是司蓉最亲近的丫鬟小莺推门而出,满脸都是涨红的怒气。
小莺二话没说,快步到晚秋旁边,一下子将礼盒盖子掀到了地上。
小宛恍惚意识到了什么不妙,扶着侍女的手想后退,却好像有点来不及。
眨眼之间,一只鞋子朝小宛飞过来。
小宛大叫一声,转身躲避了第一只,却被没看清的第二只砸到了侧脸。
“回去告诉你的「皇后娘娘」!破鞋破衣服的,不要往这儿送!皇上爱穿别人穿过的破鞋,我们公主没这癖好!再敢来打扰公主休息,当心你的小命!”
如同训斥落水狗一般,小莺放下这几句话,就又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木屐鞋头很有分量,瞬时砸得小宛头晕目眩,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回头只见鞋子和礼盒散落一地,那只砸到她的鞋子就在她脚边。
她真想对着那只鞋狠踩几脚,可是她不敢,陈济所赐的两名侍女就在她身旁。
“贵人怎么样?要不回去叫御医来看看?”一个侍女关心地问着。
小宛又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觉得好似要肿起来一样。
她没有说话,慢慢走出了紫极殿,想起桃叶仗着圣宠只管发号施令,而司蓉仗着旧势力撑腰根本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合着自己成了这俩人对战的出气筒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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