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夏油杰的声音冰冷，棕色的眸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什么叫做，我的六眼，就要来了。”
五条知的眼睛还在隐隐作痛，他皱着眉揉了揉眼眶，禅院光具现出一个沙发，扶着他坐下。
“知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禅院光把视线从五条知脸上移开，担忧的神色也转为凝重，
“‘同一时间、同一空间只能有一个六眼’——这句话并不仅仅在现世成立，在泥梨境同样成立。”
五条知和禅院光死于一场盛大的阴谋，为了避免尚未被调服的魔虚罗大开杀戒而同归于尽的两人，在泥梨境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一代咒灵操术雪白的长发和灿金色的眼睛。
“上一个六眼刚走不久，果然又有六眼来了。”
身负咒灵操术的白发女子如是说，看向五条知的金色双眸忽然笑成了月牙，
“这就叫六眼守恒吧？”
当时的五条知多少也有点无语。
而后来，以预备管理员的身份在尚且不叫亡者公寓的此地安稳度过百年后，五条知成为正式管理员，见到了神，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代咒灵操术会说出那样看似玩笑的话语。
“六眼啊，那个，是法则的设定来着。”
神的语气轻快，
“我一般管它叫苍天之眸，你们原来是叫它六眼吗？”
“嗯嗯，是什么？”
神思考了一下，
“是和法则一起出现的，洞察世界之眼哦。”
“因为六眼本身就只有一个嘛，它又不会分身——而且这是法则，世界的法则。”
神看着那双曾经以苍蓝星点的形态漂浮在他身边，如今嵌入五条知眼眶中的瑰丽宝石，
“生或死是可以并行的状态，泥梨境中的六眼只保有六眼之魂，不具有六眼之形。但同时于生，或同时于死，形魂合一，六眼就只能有一双咯。所以，在下一双六眼到来之前，你都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但是——
神提醒接下来要替他管理泥梨境数百年的黑发六眼，
“但当下一双六眼的命运线走向死亡，也就到了你该离去的时候。”
“不离去的后果？”
神轻笑，
“会瞎。六眼之魂会奔向新死的六眼之形，当你的魂体丧失了眼睛，永生永世的你，都将再也无法见到光明。”
回忆的内容到此结束。
夏油杰闭上眼，思考着宛如神话故事般的对话中蕴藏的信息。
“也就是说，六眼也具有灵魂，悟降生时，六眼之形从你身上脱离，随着悟降生；而悟死去后，六眼之形也会随着悟的死亡，一同来到泥梨境。”
五条知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但蔓延在冰蓝色的苍天之眸旁的血丝看起来依然令人心惊，他看着面前神情迷茫又凝重的二代咒灵操术，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后辈孙子来到泥梨境的时候，还留在我身上的六眼之魂，就会主动与其形融合，而我的魂体，将会永久缺失眼睛——可能也是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出现，六眼之形降生后，魂眼会主动观测形眼的命运线，从而提醒魂眼的拥有者，什么时候该主动离去。”
“刚才就是它的提醒吗？”
夏油杰睁开了眼，嗤笑，
“真是毫不留情的提醒。”
禅院光摇了摇头，否定了夏油杰的说法：“不，实际上此前魂眼的提醒并没有这么奇怪，在当代六眼——是叫做五条悟对吧，在五条悟降生后，知只是察觉到眼周的疼痛，并冥冥之中理解了魂眼想说的话。所以这次，非常奇怪。”
黑发黑眸的男人担忧地望着五条知，得到了一个安抚的轻拍。
“命运线是会变动的，魂眼此前所观测到的，五条悟的命运是平稳漫长的，足足能活到86岁。”
来自幕府时代且英年早逝的黑发六眼语气中还带着点羡慕，随即又转为担忧，
“可就在刚才，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五条悟的命运线，将在一年后断裂。”
五条知望向夏油杰的眼神中带着担忧，看过夏油杰生平的他，自然知道自家的这个后辈六眼，对于这名自己选定的继任者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一年后？！
夏油杰气得笑了出来，
“意思是说，一年之后，悟就会死亡，来到泥梨境。”
而令悟的命运线发生如此大转变的事件，就发生在刚才的人类世界。
“是这样没错，虽然很抱歉，但为了下辈子还能看到这家伙讨人厌的脸，我要抓紧时间离开了。”
五条知耸耸肩，然后迎来了禅院光毫不留情的爆栗。
“我还没找到继任者，下辈子你是见不到我了，等下下辈子吧。”
“诶~~~好无情啊小光。”
夏油杰没心情理会两位前辈的打闹，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沉着脸的青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暖棕色的眸子中带了几分祈求，
“我记得五条前辈说过，看过我的生平，那悟的——”
“别想了。”
五条知毫不留情地斩断夏油杰的幻想，
“那是因为你已死，作为我选中的继任者，神留下的权责让我对你有所了解。想要知道五条悟会如何死亡，只能等待他真的死亡，然后你也选他成为下一任管理员，才能了解他的生前经历。”
……
等到悟死亡？那一切都晚了。
夏油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痛苦吗？得知了悟将在一年后死亡的消息。
愧疚吗？就这样抛下了即将死亡的挚友，甚至还主动死在他的手下。
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还有——
——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决心。
似乎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禅院光漆黑的眸中划过一丝微光，但他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着看五条知又继续进行今天的安排。
“一年后的事情一年后再说，我最多再停留六七个月，虽然传承的职位记忆里有很多内容了，但再怎么说，我也应该尽前辈的义务，带你把所有的工作都熟悉一遍。”
亡者公寓是一栋概念性的建筑，具体的大小不可计算，房间的数量也不可数清，唯一有着准确数字的，就是6666个入口。
亡魂们在亡者之城的两扇门前经过基础筛选，刨除被直接扔进死亡沙海的大多数咒灵和极小一部分人类，剩下的所有亡魂都会得到入住亡者公寓的权利——在这一规则下，化身咒灵的亡魂也会得到解脱，恢复人形。
日本每日死亡数万人，被消灭的咒灵更是数不胜数，而能够伪装成亡魂的伪人，就会在排队的间隙，借机混入队伍，寻找伪装的对象，随后，在亡者之城入口到亡者公寓入口这一区域内，加快速度，赶在真正的亡魂之前，混入亡者公寓。
因此，亡者公寓有着6666个不固定的门卫——虽然就整体而言死亡率不算特别高，但也几乎每天都会死亡3-5个。
亡者死亡后会消散为咒力，这咒力也会成为伪人的力量，如果伪装精湛，而且能够克制**，吃完门卫就跑，那么这样的伪人所拥有的力量，将无法估量。
讲到这里，五条知撇撇嘴，
“不过，因为本身也是类似咒灵一样的存在，所以伪人的智商很低，目前为止，还基本没有发现过伪人能克制**的实例。”
基本？
夏油杰挑眉，但既然五条知没有说的意思，他也没打算追问。
“加固亡者公寓的结界；统计来日升天名单；巡视不愿离去的亡者区域；和警卫总管一起选择新的门卫……每日的工作基本就只有这些。”
五条知叹了口气，
“本来正常来说，我至少能带你50年，等这些工作你都能完全轻车熟路之后再离开，但现在没办法了，所以接下来每项工作的注意事项我都会尽量说得更加清楚。”
“……没事。”
夏油杰跟在五条知的身后，看着五条知将刻印着符咒的符纸打入亡者公寓的结界，
“为什么每天都要加固？”
结界这种东西，在现世时基本是一劳永逸的。
“因为刚诞生的，还未获得‘大群’记忆的伪人会下意识地靠近和攻击结界，以期得到食物。”
五条知示意夏油杰向下看，结界外侧的下方，一群一群蠕动的白色虫形生物——正是伪人的本体。
在原型伪人的撞击下，结界上乳白色的星芒也在不断逸散。
夏油杰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管理员都是必然的强者。如果不够强大，光是加固结界这一项任务就完不成。
“呼呼……好啦。”
五条知手中的符纸已经全部打入了结界中，他伸出手按上夏油杰的肩膀，两人的身影闪动，下一秒，出现在亡者公寓中。
今天巡查的区域中，意料之中没有什么熟悉的人。
夏油杰看着五条知大步向前，完全只是在逛街一样的背影，无奈地用权能感知着每个房间中的亡魂，确定亡魂的状态。
“上手很快嘛，不愧是杰。”
五条知回头看了一眼，眼睛又笑成了两弯月牙，
“啊，我眼睛还是有点痛，都怪魂眼，提醒也不知道轻点，我就先回管理室等你咯。”
于是，最后的一部分，由夏油杰单独进行巡查。
——所以说，六眼遗传的还有性格是吧。
夏油杰磨了磨后槽牙，对这熟悉的不靠谱感到无奈。
17……
3……
1。
巡查完成，该回管理室了。
站在拐角的最后一间房屋前，宽大的五条袈裟忽然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夏油杰低头。
有着金绿异色双眸的女童柔软的白发垂散，
“我知道，从升天之井回到现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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