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骗我。”柯纵西哽咽着,圆圆的眼睛盛满大颗的泪水,嘴角绷紧,眼泪还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程迦彧一闪而过的心痛,他到此刻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伤害了对方,伤害了那个少年时就站在他身边的人。
同样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原来他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漂亮的纯粹的执拗的脆弱的,他爱这个他要共度一生的男人。
“对不起西西,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求你”程迦彧冷静下来,弯下脊梁,求得对方的原谅,做他从前不屑于做的事。
柯纵西的眼泪失禁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他的心脏被一股大力攥紧,呼吸不能顺畅,始终压抑的火山彻底喷发,蔓延到四肢百骸只剩下悲凉无力。
过去的一个月那些神游天外的时刻他有好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那些令他倍感煎熬痛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想问的并不是为什么。
不是为什么程迦彧要背叛他们数年的感情,不是为什么和他人相知相许还要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不是为什么从来提也不提孩子已经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不是为什么说着爱他还能这样侮辱他,他难过只是因为如果程迦彧两年前跟他说已移情他人他绝对不会有半分纠缠,犹豫不决的周旋徘徊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往他布的网里钻。
“程迦彧,着火那天你有没有回来救我?”
程迦彧的眸光闪烁,喉结滚动,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西西你听我说,给我机会向你解释好吗?”程迦彧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再一次柯纵西躲开了程迦彧上前的亲近。
深深的呼吸以使自己平静下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困在洗手间里出不来?”
“你知不知道你和我永远不会有孩子?”
“你知不知道尹若梨把你们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柯纵西每每问出一个问题程迦彧原本精致的面庞就裂开一分,嘴唇轻微的颤抖,只能任人扯下遮羞布。
他甚至没有资格羞愧懊恼,因为他的错误差点害死柯纵西,也因为那场大火里他的优柔寡断彻底失去他。
他曾经等待对方许久许久,于是当洁白的羽毛落在他的肩膀,便理所应当的认为此后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落下来没有回响,程迦彧却好像能感受到那湿濡的温度,滚烫到令人抽搐不止。
“去费城的那年我无数次的问过你,要不要分开,在墨尔本我问你要不要分开,在柏林我问你要不要分开”
“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程迦彧记得,柯纵西决定去柏林读博前夕和他商议,那时他看着跨越大洋的远方恋人在视频中纠结的面孔,毅然决然的说出那句“我不要别人,等你从德国回来我们就结婚。”
看着柯纵西抹掉眼泪他竟然想起上一次见到柯纵西在他面前红眼眶是什么时候。
是柯纵西刚去费城的第二年,因为课程安排没办法回国过春节,视频接通后看到程迦彧身后熟悉的家和温柔慈爱的父母在新年倒计时里怔愣着对他红了眼眶,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柯纵西那时究竟为什么想哭。
“程迦彧,我就当从没认识过你,也还你自由。”
这场长达八年的感情沦为一场闹剧,走向必然的结局。
临川市一场雨就入了秋,夜晚星云密布,迎面吹来的风已经能感受到冷意,打在脸上却也能叫人清醒。
黑夜太过寂静,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忘记时间,忘记身处哪里,忘记自己是谁,不自知的陷入虚空显出疲态裸露出脆弱的肚腹。
“咳”
黑暗里传出一声低沉的闷咳声打破宁静,柯纵西一偏头看到一个倚靠在栏杆上的高挑侧影。
方才他从里面走出来并没有看见,原来被一盆高大的绿植挡住了,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想到这柯纵西又有些别扭,别是他和程迦彧的争吵都被听了去吧。
四目相对,他又看到一双藏匿于黑暗中漆黑却又明亮的眼眸,深邃的眉眼实在幽深,平白生出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可是,好熟悉的感觉啊。
男人指尖夹着烟含在嘴里,猩红的一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着风飘散在空中。
有什么东西在柯纵西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没有被他捕捉到,他直愣愣的看着男人,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模样。
周鉴舔一口犬牙,视线在那人嫣红湿润的眼角流转。
又哭了。
“我们是不是”柯纵西轻声开口。
“纵西!”赵媞绾见他许久不回出来寻人。
柯纵西回话:“在这妈妈,这就来。”
难以忽略的古怪的熟悉感萦绕心头,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柯纵西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探究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身心俱疲的感觉。
微微的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柯纵西顺着来时的路回到包厢,赵媞绾就在门口等他,“怎么回事?眼睛这么红?”
就知道母亲肯定会问,柯纵西笑着揉两下:“刚才洗脸眼睛里面进水了,又去阳台吹了风所以看起来红红的吧,没事的妈妈,一会儿就好了。”
赵媞绾嗔怪道:“天凉不要总吹风,回头又发烧感冒可怎么好。”
柯纵西环住母亲的肩膀推着他进包厢,一边应和着,“好好好,不吹不吹,不会生病的。”
“你这孩子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温热的水没过胸口,热度蔓延全身,筋骨里透出疲惫,柯纵西瘫在浴缸里阖眼休息。
“我是大四那年进公司做程总秘书的,贴身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能为程总创造什么价值,事业上生活上哪里你能帮的上他?”
“对了,您是天资卓越的小提琴家呀!大家都知道你是大忙人满世界飞,那程总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程总和你不一样,程总可以顶着程董事长的压力成就自己的事业,但是他不能真的让程家后继无人你明白吗?”
“就这一点你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尖细的女声在脑海里不绝回荡,仿佛身处在一片不深的海域,海浪波涛滚滚而来,卷着那声音由远处到近处,又退回远处。
柯纵西是被冻醒的。
他在浴缸里睡着了,水早已凉透,身体不自禁的打着寒颤,整个人还好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上。
草草的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柯纵西把客厅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一些。
从电视柜下面翻出医药箱,有些药是他上次回国时准备的,已经过期了。他回卧室拿起床头柜的手机订了一份感冒药,一个小时后送达。
身体感到的些许寒冷以及轻微发昏的脑袋都在向他发出预警,柯纵西有点后悔晚间不管不顾的吹风还粗心大意的在浴缸里睡过去。
想要给自己煮一杯姜茶,打开冰箱空空如也,无奈叹出一口气,只能作罢。
临睡时柯纵西还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加重,他实在不愿意生病。
“生病了?”
周暮平吃掉妻子夹进碗里的菜,答到:“是呀,听说是被气病的。”
姜烟放下碗筷,撇了一眼儿子,“我听说是跟他儿子程迦彧那个未婚夫有关,圈子里有点什么新闻都逃不了这帮富太太的嘴。”
周鉴吃着饭听着话,猛地抬头看着他妈,嘴里的肉也不嚼了。
姜女士保养的十足精致,挽起的秀发大气利落,狭长乌黑的眉嫣红饱满的唇,举手投足仍存风韵。
唯有那双眼睛此刻像藏着刀子一般剜着周鉴,“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周鉴把这口红烧肉囫囵的咽下去,“没事儿呀。”
“你怎么又来蹭饭?你自己没有家吗?你那什么训练营里没有厨子吗?”
眼瞅着炮火到底是引到他身上了。
周鉴嘿嘿一笑,“有啊,我这不是想你跟我爸吗,再说我那儿的厨师没有家里阿姨做的好吃。”
姜烟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儿,长眉一挑:“少回来烦我,一看见你我就想到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人家秦浚儿子都会爬了,再看看你。”
周鉴不接腔儿,姜女士又想到什么自顾说着:“每回一跟他们约下午茶,这帮太太就聊孙子孙女儿,谁家的胖小子谁家的小棉袄,我就一拿不出手的臭儿子,压根儿聊不下去!”
周鉴笑了,“那不正好,有时间你多陪陪我爸他乐不得的。”
秀姜女士秀眉一皱,周暮平赶紧抚上老婆的背,“不是说想换一件披肩,去吧,等你下来咱们就出发去逛街。”
姜女士欲言又止地瘪嘴,到底是没再继续向他儿子开火,“哼”一声起身上楼了。
“谢谢爸,真是得亏有你在。”他妈真是他迄今为止唯二应付不过来的女人。好在他爸对付姜女士称得上得心应手。
“你妈她就是嘴上说说,你在德国的时候她巴巴的盼你回来,你一回来又嫌弃的不行,其实心里惦记的很。”说着说着他爸的嘴角溢出一点笑,硬朗的眉眼因此渡上一层柔光,是只有在提到他妈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周暮平五十多岁,周鉴的力挺深邃大多来自于他,高居上位的中年人举手投足都是稳重的,周鉴鲜少从他父亲身上感受到压迫,和他妈的风风火火相反周暮平总是克制温和。
“别看你妈总在你面前提起小孩,但其实我们俩都不干涉你的决定,比起孩子你妈更想看你成家,要是有合适的也考虑考虑。”
周鉴点头,“我明白的爸。”
听他爸提起孩子周鉴不合时宜的想到那双红晕的湿润的眼眸,澄澈干净难掩失落。
周鉴不着痕迹的清了清嗓子,“爸刚才听你和妈说话是有意要和程家合作吗?”
周暮平看着他,顿了一下说:“初步有这个想法,还没有敲定。怎么?”
周鉴摇头,倚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生意上的事您自有定夺。”
听他这么说,周暮平略一沉吟,“你妈刚才提到程迦彧,这孩子我没接触过倒是听你妈提过几次,如今两家有意合作多来往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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