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晴光明朗,微风和畅,姜南枝带着绮儿,登上了马车。
宋明兴和往常一样在自家的铺子里看门面,忽然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车夫下马掀帘,从那马车上,袅袅下来一位端庄的夫人。
这夫人下了车,抬眼打量宋家香料铺的招牌,朝身边的婢女模样的女子微微一笑,就朝店中走了进来。
宋明兴见状,知是贵客,赶忙上前迎接,笑道:“请进请进。”
姜南枝看他做了个请入内的动作,也并不说话,含笑着迈步进入,这么一眼之间,已经仔细看清了他的样貌。
似乎是年轻了一些,虽是商家,笑意也不见谄媚,颇有青年人的清爽之感。
绮儿扶着姜南枝入内,早已等不及地四处打量了起来,她不怎么出门,本就见什么都新奇,想到这里可能是胡玉将来的夫家,就更觉得该替她多看几眼,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有些明显。
宋明兴看在眼中,朝着姜南枝笑问:“夫人可是有什么想要的香料?”
姜南枝仍是抿唇微笑,宋明兴被她这么看着,不禁更疑惑不解,又十分诚恳地说道:“只怕小店货品不多,招待不周了。”
绮儿在旁扑哧一笑,道:“夫人,我就说了应该让宋妈陪您一道过来的,这不,宋小郎君果然不认得我们呢。”
宋明兴先是一惊,接着,飞快回过神来,当即大悟:“原来,原来您是白夫人!”
他顿时恭谨起来,拱手作揖,满是歉意地说:“实在是不知道夫人光临,请恕罪,是我不曾识得!”
姜南枝一笑,道:“客气了,我们没见过面,你自然不认识,不过我见你却很面善,大概是因为你很像宋妈,我今天不请自来,希望不会打扰你做生意。”
宋明兴连忙道:“夫人说哪里话?请到后堂一坐,我好给夫人泡茶。”
绮儿道:“那你这店面谁来看呢?”
宋明兴道:“这时间不忙,我该好好招待夫人才是。”
绮儿笑道:“不用啦,夫人只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不会久留的,茶水也不用。”
她往后一望,看见店中两张给客人歇脚的椅子,便朝姜南枝示意道:“夫人,我们去那边坐吧。”
宋明兴从小受祖父和母亲教导,对白府主子是十分尊敬,绝不敢怠慢的,既然绮儿说不去后堂,他当然不会再坚持,顺着话引道:“好吧,夫人请坐。”
姜南枝道:“正好现在没有客人,我确实有几句话想跟宋小郎君说一说呢,也没有外人在,我有话直说,你不要见怪。”
宋明兴脸上忽地一阵红白,脚下迟滞,露出几分踌躇来。
姜南枝见状,就知道他已然猜到自己的来意,想到他方才也是被绮儿一句话说了出来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便觉得这个宋家小子很聪明,反应敏捷,再联想方才进门到现在他的态度神色,既不倨傲也不卑屈,是很得体的,想来这个铺子在他手里能好好经营下去,这么一看,也算是个可靠的人。
“看来你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姜南枝温和地问他。
宋明兴不敢迟疑,急急地一点头,又不好直说出来,眼中溢着青年人的羞涩,半晌,才开口道:“夫人尽管吩咐,明兴不敢敷衍。”
姜南枝道:“我只想问一问,这事,是宋妈替你做的主,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宋明兴垂下眼帘,轻声道:“不敢在夫人面前隐瞒,这事,最开始,的确是母亲的意思,她常年在府里,和……胡玉姑娘早早相熟,对她,总是赞赏。”
姜南枝道:“经常在你面前说?”
宋明兴道:“不,一开始从不提,直到去年春天,府里办喜事,母亲不小心扭伤了脚,传了话回家让我去接,那天是胡玉姑娘陪着母亲等我,我便,便见了她一面。”
绮儿奇道:“可是胡玉姐姐从没见过你啊。”
宋明兴道:“确实没有,只是我遥遥看了她一眼。”
绮儿不禁又是一笑:“好么,我猜到了,肯定是宋小郎君回了家,找宋妈打听我们胡玉姐姐,再然后,宋妈就顺势把胡玉姐姐好好夸了起来,是不是?”
宋明兴脸上微红,却不否认。
姜南枝笑道:“胡玉幼时入府,现在已经不小了,你比她小了好几岁,我担心将来,你会嫌她年纪大呢。”
宋明兴刚要说话,姜南枝又道:“其实年纪倒也无所谓,我只是不放心,她是婢女出身,嫁了人以后,又因为年纪稍大,不自觉地,就要照顾起丈夫家人,虽然身为妻子的确也有责任,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得丈夫敬重,得婆家宠爱,开开心心才好。”
宋明兴什么都听明白了,立即深深躬身,郑重道:“请夫人容宋明兴冒犯,我虽然读书不才,也知晓礼义,人生在世,各有责任,我父亲早亡,如今我自当立起门户,担起照料侍奉长辈的责任,将来如果娶得妻子,只希望家宅顺意,上下和睦,断没有让她劳作辛苦,或是替我敬孝长辈的道理。我家是白府家仆,家中的积蓄都是靠着主家厚待攒下的,虽然不多,也足以安养祖父和母亲,这件铺子虽然小,平日的生息也还有一些,衣食总是无忧的,我不敢许诺富贵,但是夫人担忧的,我是敢在夫人面前承诺绝不会发生的。”
姜南枝还未发言,身边的绮儿却已经十分感动似的,甚至揉起了眼圈,惹得姜南枝多看了她两眼。
绮儿自知失态,讪讪地朝她笑了笑。
姜南枝便道:“既然你在我面前说了这话,我也就信了,不过到底成不成,还是要看胡玉的意思,等她相看你那天,你可得好好收拾齐整,清清俊俊的。”
宋明兴忽然听这句趣话,方才还紧张不安的心情顿时消散,不禁赧然道:“……多谢夫人指点。”
姜南枝道:“这事就这么着吧,等你们见过之后再谈其他的也不迟。”
说着,她站起了身,“既然来一趟,总要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你的好东西,各样取一些给我吧,我拿回去,闲着没事,摆弄摆弄。”
宋明兴忙说:“我本该孝敬夫人……”
绮儿忙抢着说:“可别这么说,钱肯定是要付的,宋小郎君这份心意,留着将来对胡玉更好一些吧,对了,假如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是要跟去喝喜酒的,既是我自己,也代表我们夫人,到那个时候,宋小郎君大方一点,多敬我几杯吧。”
她这话更是俏皮,直把宋明兴说得面红耳赤,连声道:“当,当然了……”
姜南枝算是看清楚了,这宋小郎君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这倒和胡玉很像。
收了几样香料,中途有几个客人来店里,姜南枝不愿多打扰,很快离去,刚登上马车,在门帘放下的瞬间,看见了立在马前的余归。
他身影模糊,脸上像是在笑,姜南枝微微扬起了唇角,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绮儿很高兴,进了马车就不断念叨胡玉的婚事,说到后面又突然很有感触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应该这么兴奋,他现在肯定是样样好,谁知道能不能一辈子好呢。”
当初大爷在夫人面前,说的比这还要更诚心,又怎么样呢?
可见男人的心肠都是易变的,尤其是有些身份地位的男人。
姜南枝道:“你不能因为见了一个,或是几个不好的人,就把‘不好’两个字安到其他所有人头上去,这太不公平了。”
绮儿被她揭破心事,抿了抿唇,说:“好吧,不说这个了,夫人,现在你想去哪里?是去看铺子,还是去湖边?”
姜南枝微笑说:“现在还早,到湖边大概还能见一见上午的风景,铺子晚点再去看也不迟。”
绮儿把头伸到外头和老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回来说:“我给夫人倒点茶喝吧,等看完湖景,要是附近有好的去处,就寻一家饭馆,要是没有好的,反正车上也带了不少点心可以吃。”
姜南枝本就把出行安排就交给了她,闻言点头,故意笑说:“好,都听你的。”
轻水湖既然远近闻名,自然有它的特殊之处。
环湖群山,其平缓连绵的山峦映带,温润清净的草木泽生,素雅苍茫的水天一色,渔舟唱晚的自娱天趣,均象喻着另有一番天地。
余归比她们更早一些就到了,四下看了一番,觉得湖光山色皆佳,想到姜南枝这一趟大概不会是白来,心里很高兴。
等白府的马车缓缓而至,他唯恐人多生乱,就到马车跟前去,见姜南枝下来,甚至伸手虚扶了一把。
游人如织,可能看见他的,只有姜南枝一人。
这让姜南枝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感触,被他扶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不好无故朝着空气发笑说话,只能一直微微含笑,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
来到湖边,站在一株缀满新叶的垂柳旁,面朝氤氲湖面,呼吸着清润的风,肺腑皆畅。
这外间天地的清气,果然不是宅院当中那点微风可比。
绮儿询问要不要坐船游览一番,姜南枝略略迟疑,不过很快就拿定主意,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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