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年事已高,头发此时也白了大半,他拄着拐杖被李秀花和村里几个壮汉扶着走进喜堂。
在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老村长摸了摸发白的胡须,摇着头想了一会,才出声道:“江陈两家定亲之时确实没有明说是江家哪个儿子。”
江城亮和李秀花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得意。
陈正脸色难看,确实没有明说是江家哪位儿子,但明明两家说亲之时江家就只有江随一个儿子,江家明显是钻了空子,抓住这个漏洞把新夫郎换了人。
至于为什么换人他不用想都知道。
自从家中独子出了事故,落下个双腿残疾后,自己和老伴就不断求医,丝毫不放过能让儿子站起来的一丝可能。
折腾了这么多年,走访数个大夫,都说陈最这双腿是再无站起来的可能,不仅如此,还得用药温养着,家里的钱财几乎散尽,甚至还为此变卖了不少家中长物。
家里的儿子成了双腿残废的,自己和老伴也逐渐年迈,现如今的陈家,说一句落魄也不为过。
而江家的大儿子江岁,容貌出众,眉中痣艳丽,且是被江家捧在手心长大的哥儿,又怎么肯嫁入陈家吃苦。
但婚约早早订下,不可作废,于是陈家便把让江舟替哥哥江岁替嫁了。
这样一来,既没有违背两位老人亲自定下的亲,还不用失去江岁这个掌中宝。
道理陈正都明白,可江家敢明晃晃来个偷天换日,不就是看陈家没有顶梁柱吗!
陈正看了看江城亮于李秀花,又把目光投向站在自家儿子身旁手上还拿着一段红绸的江舟,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啊,你,你们竟联合起来给我摆这么一道!”
六六大顺一直看着喜堂的场景,此时也不免为自己的宿主兼小弟担忧,【阿舟啊,看这样子美人他爹会不会不让你进门啊?】
[六哥放心,]江舟在低着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小弟自有妙计。]
很快系统就知道江舟说的妙计是什么了。
“不,不是的。”
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喜堂响起,陈正把目光投向抬起头的江舟,见到对方瘦弱的面容和眉中淡若桃花的痣时顿了顿,没好气道:“你想说什么?”
“江舟。”江城亮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他。
李秀花更是直接走到他旁边,用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低声道:“你这赔钱货最好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有宽大的喜袍挡住,大家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看见江舟瘦弱的身板抖了抖,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陈正死死拧着眉,“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吴秀梅更是直接上前把李秀花拉到一边。
江舟面上惶恐不安地抿了抿上了口脂的嘴唇,做出一番犹豫再三地模样,在李秀花要吃人的目光中颤声开口:“我,我没有联合起来骗陈伯伯,我......”江舟看了看旁边同样穿着大红喜袍的陈最,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我是被迫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什么意思,所以是江家两口子逼迫他代哥哥替嫁的?”
“估计是了,江岁那么出众,江家夫妇没少在大伙儿面前说她这个大儿子以后会有个怎样怎样好的去处。”
“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先听听江舟怎么说吧。”
乡里都议论纷纷,江城亮的脸色已经黑了,李秀花更是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撕烂江舟的嘴,以防他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
江舟撸起袖子,小臂上青紫交错的淤痕让喜堂众人都叹了口气。
在这“嘶嘶”的倒吸冷气声中,江舟眨了眨眼,从眼里挤出几滴眼泪,抽泣着说:“哥哥说,说陈大哥双腿有疾,且陈伯伯与伯母年事已高,嫁来陈家是会吃苦的......”
江舟鼻音浓重,声音也显的闷闷的,“哥哥和娘抱怨,说陈家的钱财都为了给陈大哥治腿用尽了,不想嫁来这个龙潭虎穴,爹和娘就安慰哥哥,说让他不必担心,他们也舍不得他嫁过去伺候一个......”
后面的话江舟隐去了,但大家伙都知道他未尽之言是什么,无非就是江家夫妇也不想江随这么个宝贝儿子嫁来陈家伺候一个残废。
虽然陈家的情况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但这门亲事是上一辈就定下的。
如今陈家落了魄,江家与之交好不搭把手也就算了,竟然还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看江舟那手上的伤,估计也是为了逼迫他替嫁弄出来的。
江舟吸了吸鼻子,“这几天他们把我关在屋中落了锁,还打我,说让我歇了逃跑的心思,”江舟抬起头看了看陈正,继续说道:“还说哥哥是要嫁给赵家享福的,让我别痴心妄想着有哥哥那样好的命。”
江舟这些话可都不是瞎编的,被关在屋中那几日,李秀花确实天天在给他送吃食的时候时不时告诫他。
至于手臂上那些伤,除了江舟穿过来被拧和被李秀花用椅子砸的,还有不少都是原主以前受的,基本都是被李秀花和江城亮打的。
周围的人听完江舟这一席话,再对比江城亮和李秀花两人黑如锅底的脸色,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江岁早有婚约在身,竟还和赵家小子来往,真是不知检点!”
“李秀花对江舟说的如此笃定,看样子是把赵家小子认作自己的准女婿了吧!”
“赵家小子去别村拜了师,是要考科举的,可不正是一个香饽饽么!”
“江岁知道他爹娘让弟弟替嫁,非但不阻拦还乐见其成,可见也不是个良善的。”
江岁虽在家里是个骄矜的性子,但他看重名声,在外对人都是带笑的,营造出一副善良可亲的模样。
被江舟这么一番话,他此前在众人面前营造的形象算是毁了。
李秀花哪里肯让人这么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当即怒喊,“你们闭嘴,岁儿才不像你们说的这般!”她还想冲上去教训江舟,却被一众乡亲拦住,只能恨恨道:“你这个赔钱货竟胡说八道污蔑岁儿!”
她这副模样无非更是坐实了江舟的话,在这么多人面前都敢打人,还这般袒护大儿子,对小儿子却直言“赔钱货”,谁的话更可信一目了然。
老村长更是在此等喧闹中颤颤巍巍地朝江家夫妇摇了摇头,“这事,你们做的不厚道。”说罢就没眼看似地站去一边了。
他被江家夫妇二人请来作证,确实是实话实说,但江家逼迫自家小儿子替大儿子嫁人这件事,确实做的不厚道。
周围的人基本都是一个村子的乡亲,对江舟在江家的处境不说全然知晓,但也算都有些了解。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江家夫妇不仅是心上不喜这个小儿子,更是对他动则多有打骂,简直不把他当人看。
江舟手上那些伤不止是新伤,更有些是陈年旧伤,甚至还有几个用旱烟枪烫出来的疤痕,江城亮是村里出了名的烟鬼大家也是知道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看来这句话并非在所有人身上都适用。
陈正看着江家夫妇,眼中尽是嫌弃,“你们简直不配做人!”
江舟手上的伤做不得假,江城亮和李秀花辩无可辩,只能狠狠瞪了眼江舟。
在成亲当日被人当众揭开伤疤,陈正朝儿子看去,却看他背脊依然直挺,面色也不曾变过,心中突然一酸。
“罢了,既然这门亲事你们江家多有不愿,那陈家也不做这等逼迫他人之事,这门亲事就此作废吧!”
江城亮和李秀花面上一喜,虽然闹得难看,但好歹这婚事算是解了,李秀花正要开口应下,却被一人打断。
“陈伯伯。”是江舟。
陈正抬眼看去,对于江舟这个受害者,他心里非但不记恨,还对对方在江家的处境多有怜惜,“什么事?”
江舟直挺挺跪下,“有一事还请陈伯伯成全。”
陈正示意他直说。
江舟侧首看着陈最,攥紧了手中的红绸,往他那边挪了几步,定声道:“我心悦陈大哥已久,还望陈伯伯能成全!”
这话宛如凭空投入一颗惊雷,别说乡亲们,就连江家夫妇和陈家夫妇都面露惊讶。
轮椅上的陈最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得知要替哥哥嫁人之时我不愿意是因为此事不道德,可我,”江舟面上飞快闪过一丝红霞,尽管他是个现代人,可也没做过这等当中表白的事啊,他嗫嚅开口:“我心悦陈大哥已久,而且祖父之命不可违,加上我们已经拜过堂了......我愿意做陈家的夫郎,好好照顾陈大哥!”
陈正惊讶过后有些犹豫,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违背父亲定下的姻缘,而且这礼确实也已经成了.......陈正看向自家儿子,犹豫不定。
江舟一手攥着红绸,另一手攀上陈最的衣摆,拉着他的衣袖摆了摆,小声道:“夫......夫君。”
陈最身子一僵,江舟方才刚哭过,此时鼻头发红,声音闷而小,看他的眼神带着光,好不可怜。
陈最想起刚刚看见对方小臂上的各种伤痕,末了对陈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陈正大喜过望,当下点头。
至于江城亮和李秀花,二人本就对江舟可有可无,此时看江舟竟自愿嫁进陈家,少了后面众人对江家说违背婚亲这种闲言碎语,他们巴不得呢。
虽几经周折,这场婚席还是照旧举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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