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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梅似雪继续“折磨”对方。

他佯装担忧道:“那我跟你睡一张床的话,你不会生气吗?”

赫连燕月眉眼微舒,舒展眉眼道:

“都是男子。为何生气?”

明明之前他还为了新婚妻子守身如玉,现在居然肯和自己同床共枕。

男人果然都是骗人的大猪蹄子。

紧接着,赫连燕月抱出一床厚实的被褥,连同榻上的一起铺好,还贴心地给梅似雪预留了位置。

他好整以暇地褪去衣物,露出肌理分明的腰身,在榻上虚眯着眸看向梅似雪。

好像在说看都看了,怎么还不赶紧过来睡。

梅似雪:“……”

大黑蛋子不该糊他一巴掌吗??

无法,他艰难地钻到被褥中,仿佛到阎王爷面前赴死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不敢褪衣入寐。

他觉得身无寸缕应该会死的更快。

很快他就听到均匀而平缓的低鼾声。

梅似雪悄悄偏过头,正巧瞥见赫连燕月的睡颜,他的薄唇微微抿起,之前鹰隼般的疏冷气息散去不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赫连燕月多了几分近人的暖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起伏分明的锁骨继续看去,掠过紧实漂亮的腰部,其余部位皆藏于被褥。

赫连燕月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

接下来的部分……梅似雪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地别开目光。

大黑蛋子居然心真大,脱得这么干净,也不怕被他暗杀了。

忽然,他瞥见赫连燕月的枕头下面放着一份四四方方的烫金帖。

难道是大黑蛋子的喜帖?

也不知何时他开席,要不拿过来看一眼,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就好。

梅似雪疑惑又忐忑,他蹑手蹑脚地凑到赫连燕月跟前,绕过对方面庞探出手。

后者温热又平稳的气息打在梅似雪的皮肤上。

很轻,又有点痒。

就在他距离那烫金帖还有半寸时,赫连燕月忽然转过身,紧紧钳住他的细腕。

“先别……走。”

模糊喑哑的话从赫连燕月的唇边溢出,反复挑抹梅似雪的心魄。

梅似雪惊得一颤。

幸好大黑蛋子没有醒来,只是皱着眉头着,不知梦见了谁。

但下一刻,他被赫连燕月顺势带到宽阔的胸.膛上,温热气息彻底包围他的颈弯,酥麻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

梅似雪的紧张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心跳几乎跃出嗓眼。

救、命。

他尝试小心挣脱,可赫连燕月的力气不容他逃离分毫。

昏黄的月光斜入窗牗,影影绰绰地映出两人紧偎的身影。

梅似雪听见赫连燕月有节律的心跳。

他感受到那双手握着的坚定,以及对方滚烫的体温,正一点点地把他身上的寒意一驱走。

那方睡意正浓,梅似雪这边就惨了,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晚上毫无睡意,绝望万分。

谢邀,人在西羌,正和把他当满汉全席的人躺在一张床,试求心理阴影面积大小。

*

翌日。

刺目的光映着梅似雪的脸庞。

他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多了一层被褥,看来是他半夜太困,没忍住睡着了。

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感叹自己居然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没被当成登徒子扔出去喂狼。

他右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烫金帖也不见了。

赫连燕月应该又是忙去了。

他打着哈欠推开窗牖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都该用午膳了。

那位两腮高原红的小卓玛,正趴在窗边好奇地看他。

见他推窗,小卓玛小步绕进屋内,抱着叠好的雪白长氅,恭恭敬敬地放在床头。

这是干什么?

大黑蛋子让猎物入乡随俗,到时候让肉质更具本地气息?

别的不说,这身衣裳倒是真挺好看的。

梅似雪捧起精致长氅,嗅到皂角沁人的香气,昨夜的困倦登时一扫而空。

他莞尔道:“辛苦你了。”

小卓玛回之以笑,但却没走,她用手势比划道:

“主上以前没对任何人这般体贴过呢。”

“体贴?”

梅似雪不解其意地问道。

小卓玛继续比划:“以前有巫咸族的细作试图魅惑主上,直接被拉出去喂狼。你还是第一个待在这里超过七日的,好神奇。”

……是因为他太瘦了,把他养肥了再宰吧。梅似雪想。

忽然,远方传来声声号角。

是遍告族内众人狼王正在此方巡访,必须谦恭相迎。

小卓玛耳廓微动。

离开之前,她的目光落在梅似雪的颈链上。

整个狼族谁不知道,当年狼王妃把这条颈链留给尚在幼年的赫连燕月,几番叮嘱让他赠予命定之人。

他赠予梅似雪的缘由不言而喻。

小卓玛不禁掩面会心一笑,旋即一溜烟跑开了。

梅似雪从她的目光看到了八卦的意味。

他低头去看,却更茫然。

大黑蛋子送他颈链,应该……没别的意思吧?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喜欢。

对,是这样。

没事,按计划继续折腾大黑蛋子,准备给陆宁通风报信。

更好衣裳,他拾级而下。

狼族几位侍女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其中就包括方才给他送衣裳的小卓玛。

叽里呱啦的交谈中,他勉强听出诸如“主子突然买了好多笔墨纸砚”、“主子说是为了小夫人呢”之类的语句。

没想到大黑蛋子的夫人快成亲了,都不忘在这地方勤学苦读。

梅似雪自愧弗如。

不像他只想回金陵当个咸鱼,不受宠也没关系,反正没人吃他,更不会置他于死地。

但他不知道,其实赫连燕月话里的夫人指的正是他自己。

所以……

大黑蛋子在什么地方?

在万千牛羊点缀期间的无垠草原上,他下意识地遥遥瞥去。

他羽睫轻轻颤动,目光轻晃了下,一眼就看到了玉身长立的赫连燕月。

他曾听说过,有些人一旦遇见就是一眼万年,尤其是人群中一眼就望见的人。

听说初见乍欢,再见万遍仍喜。

他听见自己的心正不可抑制地悸动,仿佛是上苍亲自为他的情缘铺陈,再告诉他,那个人就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

他感到奇怪。

但很快,他便摒除杂念踮起脚尖,一鼓作气地飞奔过去。

为了自由身,这次势必要让大黑蛋子对他厌烦!

其他侍女也注意到了梅似雪的动向,小声道:

“那个中原的小公子生得俊秀。就是总爱招惹狼王殿下,难道不怕殿下动怒么?”

一旁的侍女咕哝道:

“殿下的脾性……我记得,前些年中原施行海禁,耶律长老收买临海府县的员外,私跨措温布[1]营私。被殿下处死了。”

“我听说过,先王对这位长老都恭敬万分,殿下居然全然不顾情分,施用大辟之刑!”

当年耶律长老与先王一同开疆拓土、辅狼族复兴,可谓德高望重。虽然出海营私的确有违法度,但族人一致认为不至于对元老施用如此狠毒的刑罚。

偏偏赫连燕月在一直恪守法度。那日,他让掌刑之人不必理会流言,看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眼中毫无波澜。

侍女凑得更近些,好奇问道:“你们说,殿下会不会气急了,把那小公子喂给郊狼啊?”

“我觉得是大锅炖,最近殿下喜欢吃辣的羊头。”

“我倒不觉得,你们且看那边——”

在一众“煎炒烹炸大锅炖”的猜测中,小卓玛的目光悄悄挪移,眼眸微亮——

只见草原中央,几位狼族人正推着用于裹羝羊之腹的毡片,赫连燕月正事必躬亲地清点数量。

毕竟秋羔不肥,这种毡片可以防止春日时公羊带群放牧配.种[2],毕竟狼王纳妃之事非同小可,羊牲必须是舍饲肥育的。

识狼王多年的下属图鲁努试嗫唇许久,最终没藏住疑惑,试探着问道:

“殿下不是不想和亲吗?怎么又同意那边了。”

整个狼族部落,就属这位得力干将话多,嘴也没个把门,时常在赫连燕月的愤怒阈值上反复徘徊。

赫连燕月眉眼淡漠而疏离,语气森寒:

“本王又想了。”

属下图鲁努心中惊愕。

当年老狼王给他指亲,无论是怎样惊艳的狼族美人,他都万般不愿。

这还他第一次听见狼王亲口说要成亲。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图鲁努的额头汗津密密,碍于赫连燕月雷厉风行的脾性,他只好旁敲侧击道:

“那和亲的据说是郡王府的二千金,大郡主性格刚烈泼辣,二千金怕是也好不到哪去。甚至都不如殿下那个男宠——”

从中原来的郡王府庶出“千金”,若是纳作妾室倒还好说,直接成妃着实有些不合礼数。

赫连燕月的脸色霎时阴沉下去,金瞳闪过一丝微愠:

“本王怎么不认为王妃刚烈?”

和跟梅似雪说话时不同,赫连燕月在同他人沟通时低沉又充满寒意,不容置喙。

即便在与亲信说话,也散不去他身上多年征战的的锋凛锐利。颀长而虬实的身段充满压迫与威严。

难道是已经见过一面了,还是说……

狼王就喜欢体验被“以下犯上”的感觉,惊险刺激?具有挑战性?

图鲁努嘟囔起来:“这不还没过门嘛。见都没见过,王妃就先叫上了。”

“怎么,你有意见?”

赫连燕月异常冰冷的视线扫来,差点剜下对方一块肉。

“不敢、不敢。”

那眼神看得图鲁努心里发毛,脊背发凉,他几欲奔逃。

不愧是草原第一霸主,将征服与被征服情/趣体现得淋漓尽致。

赫连燕月对着那车毡片扬扬下颌,眯起眼冷道:

“还不快走么?”

图鲁努如释重负地“滚”了。

赫连燕月没说完多久,便觉衣袖一紧。

他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看到来者,他的眸光倏然温柔。

暖日当暄,煦风和畅。

梅似雪拽住他的袖袍,正抬眸期盼地望着他,浅棕瞳亮晶晶的,像是穹顶璀璨的星子,让人挪不开眼。

赫连燕月缄默半晌。

多少人机关算尽,为了名誉利益不择手段地接近他、多少细作蛰伏身侧,伺机取他性命、又有多少人畏惧其威,不敢正视一眼。

于是他把自己困高台,把自己掩于冷漠无情的皮囊下。

他明知中原人生性多疑又极善欺骗,是不可轻信的。

可他梦寐以求的星光,正朝他的心间倾泻下来。

不止金陵出身,与眸底一见难忘的天真清澈。

不止教他习字的那天,梅似雪耐心等待小半个时辰。

也唯有梅似雪,不会见了他就畏畏缩缩,肯为他写枯燥无趣的字帖,会一见到他就展露笑颜,化解他所有的烦闷。

……

赫连燕月想把他占据为己有。

想把他搂在怀里看星星月亮,想带他驰骋青海边,想把他捧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赠与他一切的一切。

赫连燕月任他拉着衣袖,压抑克制内心疯狂的冲动,眼睫温柔轻垂,用中原语轻道:

“怎么?”

“手冷,你牵我一牵嘛。”

梅似雪小声请求道。

毕竟太过分的举动可能会被扔出去喂狼,实在得不偿失,他得先试探一下。

他屏住呼吸,等待对方劈头盖脸的责备。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赫连燕月牵过了他的手。

“……”

这下给梅似雪整不会了。

大黑蛋子倒是骂他一句变态啊,倒是让他滚蛋啊!!

怎么真的牵了上去啊?!

啊啊啊。

“还冷么?”

许久,赫连燕月关切道。

梅似雪郁闷道:“……不冷了。”

他的心凉凉。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

赫连燕月的颈后升起薄薄绯红,这一幕正巧被梅似雪捕捉到了。

梅似雪探探头:“今天似乎并不燥热。为什么会这么红呀,是外裳很厚么。”

“嗯,稍微。”

赫连燕月握着他的手稍紧。

他将身体稍稍转过来,不让他看到那犯规的红晕,金瞳中泛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我会离开一日,筹备后天婚宴。后天清早、我会告诉你一个消息。”

他温吞说着,极力让自己的话语不那么蹩脚。

暂时还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让梅似雪惧他。

毕竟他与梅似雪有过名义上和亲的关系,他很想见一见梅似雪为他身着红装。

哪怕就拜一次堂也好。

但梅似雪听到这句话,却如遭五雷轰顶,他想的是:

居然后天就开席?

赫连燕月:要成亲了,真的好开心。

梅似雪:要成亲了,真的开席了。

——————

忘记说年龄了,赫连燕月(23岁)梅似雪(18岁)~

[1]藏语—青海

[2]文献参考:《豳风广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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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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