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饭有邢樾坐镇,料赵嬷嬷也不敢造次,可魏如霜看着一旁的黄脸妇人,能看得出年轻时有几分姿色,但上了年纪之后,长脸挂不住的皮肉耷拉了下来,活脱脱是一颗晒干的大枣。弯眉配个三角眼,鼻子两侧深深的两道沟直通下巴,说起话来颧骨飞天、又薄又长的两片嘴唇翻飞,板起脸来,人中又拉得老长,活像人人欠了她八辈子钱。
总而言之,魏如霜怎么看怎么烦,恨不得立马将她轰回魏府去。
魏如霜随意找个借口打发道:“嬷嬷,来之前我记得嫁妆里有套徽墨,能否麻烦您去库房里取来。”
赵嬷嬷瞪了眼魏如霜,没好气道:“你不是不识字?取来有何用?烧柴火?”
魏如霜做可怜状,眼睛忽闪忽闪的,说道:“给我用多可惜啊,我想着与其放在那儿,不如送给将军,也算我的一番心意,您说是不是啊?”管我用不用,吃饭的时候看不见你这张脸才是最要紧的。
赵嬷嬷鼻翼鼓动,翻了个白眼,给邢樾用?得了吧,他还不一定有你识字多呢,可嘴上还是应下了,即便知道魏如霜有意在吃饭的时候将她打发出去,赵嬷嬷也不怕,来之前魏大人都交代过了,她只需盯着魏如霜,让其不要作出什么有损门楣的举动,其余的有魏大人操心,谅这小丫头片子翻不出什么花样!
……
邢樾进到正屋里,只见自家新婚的娘子委屈巴巴坐在桌子边,眼里是掩不住的忧愁,像是被雨水打弯了枝头的芭蕉。成婚第二日,魏如霜还是穿得喜气洋洋,正红织锦夹袄上金丝银线绣着彩蝶,随着她的动作像是要从衣服上飞出来,可再艳丽的颜色到了邢樾眼中,都不如如玉的脖颈上一颗莹莹红痣来的诱人。
“将军。”魏如霜侧身微蹲行了一礼,低垂的眉眼、似水的语气、婀娜的身段,要多撩人有多撩人,这么可人的娘子,她就不信邢樾不心动,除非这人是个木头。
“起来,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用饭吧。”邢樾俯视看去,花白一片,着实有些口干,校场忙活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心里揣着话,魏如霜怎么静得下心吃饭?夹一筷子豆芽,吃进嘴里的还没掉碗里的多,盯了半天的酸辣肚丝汤这会儿已经不冒热气了。魏如霜无比后悔,若不是姑母要送小虎进魏家的家学,她们三人怎么会来到京城?若不是自己非要跟着姑母一起来,又何苦被魏道元威胁,当了替罪羊。
邢樾可是出了名的杀神,自己那点小九九真的能逃得过他的眼睛?魏道元所主张的重文轻武一派跟这群武官不合已久,拿脚趾头想都知道送她来不是什么好事,邢樾能不知道?
邢樾心情倒是不差,魏如霜是不是阿若他心里有数,待张轩调查回来,一切便可知晓,即便不是,嫁都嫁了,睡也睡了,他自会保她安稳,将军府又不多这一张嘴,即便阿若回来,他也只是把阿若当亲生妹妹看待。
邢樾吃饭不喜交谈,默默埋头吃着,吃到最后都忘了身边还有人。他自小过惯了苦日子,后来又在军中,能有口热乎吃的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色香味,再好吃的饭,在他这里也只是贪饱肚子就行,因此吃相虽谈不上难看,但肯定没有多文雅。跟军中的习惯一样,扒光了碗里最后一口米,把碗哐当放在了桌子上,瓷碗和木头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紧接着耳边又是一声沉闷的“咚”。
“你这是做什么?”邢樾瞪大眼看着忽然跪下的魏如霜,问道。
魏如霜杏眼圆瞪,眼里噙着泪,使劲忍着不能哭出来,憋得鼻头都红了,活像一只委屈极了的小兔子,“将军,我有罪。”
邢樾哭笑不得,起身将魏如霜扶起,无奈道:“你何罪之有?”
魏如霜抽了抽鼻涕,暗喜有戏,一头扎进邢樾怀里,哽咽道:“奴家怕。”
话自然是说完了,无非是哭哭啼啼说了些什么,魏道元不做人事,抓了她姑母要挟她,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怕是不得不答应魏道元的要求,若是日后在魏道元指使下,她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事情,也请邢樾看在她不是出于本心的份上,饶过她一命。
魏如霜已经记不起来邢樾是怎么回答的了,光记得自己攀着他的脖颈,轻声求他慢点、轻点。
狗东西,呸。
青荷见她起身,忙进来收拾一桌凉透的剩菜,魏如霜靠在床上看着红着脸不敢抬眼看她的青荷,搞得自己也不自在。虽说本朝民风称得上开放,也不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大白天的干这事儿,整出这么大动静,她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魏如霜道:“把衣服给我,你出去吧。”
魏如霜自己换好了衣服,才把红梅青荷叫进来收拾。红梅正给魏如霜梳着头发,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又是赵嬷嬷,魏如霜偷偷翻了个白眼,嗓子不舒服就喝点枇杷蜜、罗汉果,来她这里咳咳咳作甚。
赵嬷嬷是不喜小门小户出身又没什么规矩的魏如霜,可也不得不夸一句魏如霜有手段,凭着跟个牡丹花一样的样貌,这身子女人看了都眼馋,那么个冷着脸的杀神,能让她勾勾裤腰带就乱了神,其手段绝不一般,想到这里,赵嬷嬷脸上也少了点鄙夷的神色。
赵嬷嬷又咳了两声,道:“夫人,明日便是回门了,老奴已经请示过将军,明日一切事宜由您来安排,将军明天一早陪同您回去。”
明天回门?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魏如霜,还回门呢,别说准备东西,她连这件事都给忘了,魏府在她心里宛如豺狼虎豹之所,除了被软禁的姑母跟小虎,其他人八竿子都打不着。而且魏道元没少在朝堂上嘲讽一众武官胸无点墨、无病呻吟、毫无用处,妥妥的三无废物一群,再带个邢樾回去,怕不是故意挑刺!
魏如霜讪讪道:“多谢嬷嬷提点,不知明日我预备什么礼好呢?”
赵嬷嬷嘴角扬起,心里想的全都是,看吧,可到了你求我的时候了,小丫头片子处处跟我作对,以为我没什么用处,到了这种考量人情世故的时刻,将军府一屋子莽夫,谁能比得过我,得意道:“礼单老奴已经列好了,只是如今库房还在管家手里,怕是需要您跟周伯交代一声。”
要让她说,魏如霜纯纯脑子有病,哪家的夫人都是巴不得掌中馈,只有魏如霜,塞到手里还能扔出去。
赵嬷嬷自然是不清楚魏如霜的想法,毕竟魏如霜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啥事没有,到时候哪天闹掰了,她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一身轻松。
魏如霜让青荷把周伯叫来,青荷不光叫来了周伯,还给她带了另一样东西——一整条羊腿。
青荷笑道:“将军说这是下午校场射箭的彩头,给您带过来一条羊腿,等晚上让厨子在院子里升起篝火,把羊腿架火上烤了吃。”
魏如霜偷偷咽了下口水,落在赵嬷嬷眼里又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举动,不能怪魏如霜,光看她圆月似的脸盘、鼓鼓囊囊的胸口,就知道她胃口好得很,这样子烤出的羊腿,她可是头一回吃。
周伯从库房册子上给魏如霜选了几样回门礼,又把点好的嫁妆单子底册留给她了一份,不看不要紧,一看,满眼都是堆金积玉的富贵,纯金的南瓜香炉,脸盆那么大的白玉壁,比她胳膊还粗的玉如意,一套十二把象牙团扇,一整块蓝田暖玉雕出来的葡萄。
赵嬷嬷看着魏如霜越来越弯的眼角嘴角,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的丫头片子。这些东西虽金贵,到底是俗物,骗骗她这个乡下丫头倒是好用,也不看看如玉小姐的嫁妆,哪一件拿出来都是无价之物,毕竟将吴道子的画、王右军的贴给魏如霜,才真真是糟蹋东西。
魏如霜不管,魏如霜只知道她发达了,老天爷有眼,她魏如霜勤勤恳恳学医十余年,做梦都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金针,如今金针没到位,金子先来了,金针还会远吗?
魏如霜笑眯眯地挑了几样物件,让粗使丫头跟着周伯去取了来,她要摆屋里,到时候这纯金的香炉少了个炉耳,玉石葡萄少了一串,除了她,又有谁知道呢?
晚上看见邢樾的时候,他头发还湿着,大冷天的也没晾干,就那么直愣愣地进了屋里,头发上一层薄冰,看得魏如霜头痛。魏如霜把他拽到椅子上坐着,让青荷生两个火盆进来,拿了干净巾子,细细的把他头发又擦了几遍。邢樾的头发倒是黑亮又多,魏如霜在医书上看到过,发为血之余,头发好的人都肾气足,魏如霜赞许的点点头,古人诚不欺我。
邢樾本来就体热,生了地龙的屋子里又生火盆,不一会就额头冒汗,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说道:“差不多就行,我以往都是这样的。”他人有洁癖,白天又一直在校场上,难免身上又是土又是汗,中午一般就是换件衣服,简单擦洗一下,晚上再洗头,天热的时候还好,天冷的时候也懒得管头发干不干。
这话听的魏如霜眼角直抽抽,劝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个老人就是这么中风死的,将军年轻力壮,自然不能和老人相比,可长期头发湿着受了凉,不光头痛,还……”魏如霜眨了眨眼,手上微微使了些力气,拽了一下邢樾的头发,“还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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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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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头发长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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