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窈娘习惯早起,想让魏如霜多睡一会儿,特意收敛了动静,洗漱、煮粥都是踮着脚静悄悄的。
切了两个咸鸭蛋,拌了一碟麻油咸菜丝,才走到魏如霜窗下,将窗户支起一道缝,任阳光洒进来。
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姐姐,该起了。”说完才想起魏如霜听不见,只能苦笑两声回到厨房盯着火。
声音响起的刹那,邢樾一瞬间从天灵盖麻到尾椎骨,他居然在魏如霜房里睡了一夜。
见背对着自己的阿若毫无反应,邢樾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轻轻移开搭在阿若腰间的胳膊,翻身下床,躲进了衣柜里。
魏如霜是被投进屋里的阳光叫醒的,打了个哈欠,瞄一眼滴漏还不到辰时。
若是在将军府,她大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等着青荷给她提来饭菜,由着红梅帮她上妆梳头,可如今三张嘴都仰仗着她吃饭,现下是一刻也不敢睡了。
洗漱、换衣服、用早饭,小院大门落锁的那一刻,邢樾才敢大口喘气。
邢樾准备离开,却被一个鸡翅木匣子吸引了视线。
这样东西藏在衣柜深处,自然是阿若平日里珍视的,却为何放在此处?
窥探他人私密并非君子所为,但邢樾从不将自己当作君子。
打开后邢樾就后悔了,军营里什么人都有,什么诨话都听过,有些成婚后从军的士兵整日里嘴上念叨着婆娘若是偷人便要如何如何,他只是听听就过去了,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今日得见阿若藏在柜子里的这一匣子物件,邢樾想的却是自己往日是否冷落了阿若。
那时阿若身份未查明,他三天两头住在校场,回府后常因公事住在书房里,除了过年那段时日,他确实没怎么陪过阿若。
抑或是……自己从未让阿若在其中获得过快活?
邢樾轻轻合上匣子,从衣柜中钻了出去,将自己弄乱的衣服小心收拾好。
经过梳妆台时,几番思索后将丢在一旁的小衣揣到怀里。
反正阿若不要了。
初春季节柳絮满天飞,一上午接诊了四五位涕泗横流的病人,医馆里的苍耳子都用光了。
魏如霜让白窈娘赶紧裁了两块糊窗户的绢纱,简单缝了几针,在最底下坠上几颗铜珠子,一个简易的门帘便成型了。
既不挡着光和风穿进来,也不会放柳絮飘进来。
跟人牙子打过招呼,下午人牙子就引来了一位妇人。
人牙子称妇人为高娘子,言她先前在一大户人家做厨娘,后来主人家到了北方做官,她才辞了这份工。
魏如霜看她人收拾得利索,便痛快答应。
医馆后院有一间小厨房,高娘子日常负责几人的一日三餐,闲暇时扫扫堂中浮土。
高娘子上手很快,立马接过小顾手里的扫把干起活来,不仅将屋里扫了一遍,又打了盆水去擦屋外门窗上落的灰。
魏如霜不禁感慨术业有专攻,自己如今要负责四张嘴吃饭了,还是抓紧多看两个病人吧。
高娘子擦完一扇窗后直起腰歇息,看着在门口犹豫半天也没进去的汉子,问道:“这位兄弟有何不妥?我们医馆可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价格低。”
要不是看在魏如霜开医馆如此仗义的份上,就她给的这个月钱,自己才不肯来呢。
汉子连连摆手,“我就是看看,没事。”说完赶紧跑开。
“真是怪人,没事在医馆面前转什么转。”
晚饭众人就尝到了高娘子的手艺。
一盆炖得发白的鱼头豆腐汤,一份从北方来的魏如霜叫不上名的炒青菜,一份清炒河虾,和酸甜口的熏鱼,主食是几个酒酿馒头。
南方在吃食上不说滋味如何,样子做得倒是细腻,高娘子的摆盘手艺拉去将军府也是够看的。
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总会想起那人,魏如霜恨恨咬了口馒头泄愤。
高娘子做过饭便要走,魏如霜叫她留下一起吃,一来一回,高娘子便不推脱,径直坐下来。
高娘子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两个闺女都嫁了人,儿子尚且年幼,跟着公婆在乡下,丈夫则是在一间酒楼做账房先生。
看着高娘子讲得眉飞色舞,白窈娘啃着馒头,心里浮现自己那个秀才爹,她爹不说本事有多大,规矩可不小。
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什么晨昏定省,十成十的大人物派头。
若是被她爹知道自己不仅没自尽保全家族颜面,还跟着一个和离过的女大夫学医,怕是能气得当场撅过去。
吃过饭后医馆又来了一位来换药的病人。
小丫头不到五岁,在家中乱跑碰倒了一壶烧开的沸水,当即左手起了一片水泡。
家中人怕花钱,不太愿意来医馆看病,是邻居看不下去扯着孩子来了魏如霜这里。
还是晚了。
皮肉和衣服已经黏在一起,魏如霜让小顾临时买一罐猪油回来,隔水将猪油融化,再涂在患处,完全湿润后衣服才能揭下来。
这一步骤把孩子奶奶气得上蹿下跳,“造孽啊造孽啊!这么多油,得糟蹋多少钱!”
魏如霜只当看不见,拿细针挑破水泡后轻轻挤出脓液,交代孩子娘亲,三天来换一次药,伤口好之前不能吃发物、不能见水、不能久晒。
今日是孩子奶奶带来换药,进了门后看见白窈娘正撤着菜盘子,老太太撒开孙女,径自走到饭桌前。
“这都不要了?太糟蹋了!”说着,端起盘子将剩下的菜汤喝了个一干二净,看得白窈娘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白窈娘望向小顾,小顾只摇摇头让她别管。
魏如霜在后面给孩子换药,自然不知前面出了这么一档事,换好药出来时,只觉得自己两个小徒弟一脸难为情,等祖孙二人走远后小顾才手舞足蹈将此事讲给她听。
不出二人所料,魏如霜听完脸色沉了沉,片刻后,说:“那个年纪的都遭过灾,见不得一点吃的被浪费,下次咱们搬到里面吃,别让她看见。”
二人均知道魏如霜口中的灾指的是十几年前的水旱相连,别说北方,南方也有不少地方被波及。
只愣愣点了点头,应下了。
打烊后,魏如霜和白窈娘把臂同游,逛了好几个摊子才依依不舍回了家。
如今她吃喝全靠自己,买点东西都要规划半天,哪有当初在汴京时的派头?
两个姑娘被扬州的繁华热闹勾走了魂魄,全然不觉身后跟着几个尾巴,一直跟着二人到了家。
“二叔,我今天看得确确实实,就是三叔他家的大姑娘,窈娘。”说话男子正是白天在医馆门口鬼鬼祟祟的汉子。
白二当然知道自己侄女长什么样,压低嗓音问:“你说她身旁那个女的是大夫?”
白贤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才答道:“扬州城都传遍了,说是人长得美、医术好、药费收得还低。”男子说完后贼兮兮地笑了起来,一双三角眼泛着贪婪的光。
白二给了男子一肘,“跟你有半点关系吗?既然这样,你跟我前去把窈娘带回去,咱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做主。”
姐妹俩只当是寻常日子,熟悉一番后就要睡下,不料大半夜有人敲门。
白窈娘动作快,披了件衣服边走边穿,先到魏如霜屋内叫她起来。
二人均是一脸茫然,摸着白窈娘明显凉了几分的手,魏如霜轻轻拍了拍,让她安心。
自家院子又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左右都有邻居呢,难不成还有胆大贼人来闹事?
就算闹事,贼人先敲门作甚?
院门响的那刻,邢樾起了身,一身黑衣趁着夜色攀上墙头,隐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身影。
白二只想带回侄女,不想闹事,当着魏如霜先拱了拱手,“姑娘,我乃白窈娘的二伯,这次来带她回去。”
白窈娘听见白二的声音后,一张脸瞬间吓得惨白,快步退回屋里。
自家爹只能称得上迂腐,这位白二伯可是当过兵的,家中两个儿子是从小打到大,婴儿手腕粗的白蜡木棍子打折过三四根。
魏如霜见来人虽生气,却不像不讲理的,于是平心静气颔首道:“白二伯,窈娘一事我想你是知道内情的,她之所以跟我来扬州,就是因为有家不能回。”
白二闻言皱起眉,“那与你个女子何干?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
白贤帮腔道:“就是,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人,你愿意当东西就当东西吧,我是你们家窈娘的债主。”魏如霜虽是笑着,语气也冷了下来,亏她还觉得此人不是不讲理的。
白贤嚷嚷,“什么东西,老子才不是东西。”说完又觉得不对劲,眉毛一挑竟想动手。
魏如霜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转头对白二说:“带走你家窈娘可以,把我买她的银子拿来,我可是花了整整一百两。”
“一百两!”白二惊呼,随即反应过来,“不可能,你说买就买?官府文书在哪?”
魏如霜斜睨他一眼,“官府文书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你若是抢了过去,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是好?”
不料白二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道:“我白二从来是说一不二,你让我将窈娘带回去,银子我定会想办法还你。”
魏如霜心里暗念,这人可太难缠了,油盐不进。
白贤不答应了,他们叔伯兄弟几家什么本事他心里清楚,这一百两到最后不还是东家借完西家借吗?随即反对,“不行,我不答应,什么丫头片子能随便拿一百两,谁信啊!”
甩下一句“信不信随你。”,魏如霜一撩衣角、转身就走。
白贤伸腿绊住门,“让我说中了?我就说你看着不像什么良家女子。”眼神在魏如霜丰满处流连许久,呲着牙继续道:“怕不是哪个楼里赎了身的花魁吧?”
白贤说完洋洋得意起来,独身女子容貌姣好、身上有不少银子,能有什么可能?
定是如他说的这样。
正文已经存稿完了,打算写几章小张和如玉的cp线,等大师姐这本完结后,我一定要开尚公主,写一个纯纯恋爱小甜文[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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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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