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霜对男子的语气有些许不满,不过看他兄弟满身是血,罢了,就当他情有可原,仅是撇了撇嘴走到病人身旁。
“怎么伤的?”
男子右肩一条一尺来长的伤口,伤得极深,血肉并衣服外翻露出殷红的肉,深可见骨。
魏如霜小心翼翼碰了碰伤口周围,男子倒抽一口凉气:“在家中打闹时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镰刀上了。”
魏如霜皱起眉头,伤口两侧浅中间深,若是磕碰不会是这样,倒像是砍的。
这群人来者不善,她不太愿意给这位身分不明、满脸凶悍的男子诊治。
胡茬大汉听魏如霜问了半天也不包扎,急冲冲地吼道:“你这大夫问这么多作甚,赶快替我兄弟包扎伤口,等会血都要流干了。”
魏如霜按下性子,打算先将这伙人稳住:“别急,你兄弟伤口太深,必须缝针,幸亏他命好遇上了我,若是别人还不一定有麻沸散呢。”
怕同伙起疑,魏如霜特意嘱咐:“麻沸散用了后有半个时辰无法动弹,若是强行行走恐会使伤口再次裂开,你最好找辆马车将他拖回去。”
胡茬大汉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你先替我兄弟包扎,我去去就来。”
待胡茬大汉走后,魏如霜立即给受伤男子下了足足的麻沸散,用量够让他好好睡一觉了,又去到里间通知小顾他们快去寻官差来。
白窈娘怎么也不肯留魏如霜一人在店里,无奈之下只能让她打打下手,帮受伤男子处理伤口。
若不是考虑到万一有什么误会,误了好人性命,她才不肯给此人包扎。
魏如霜女红不行,白窈娘倒是一把好手,虽然害怕得不敢直视伤口,可手上动作又快又稳,缝的伤口亦平整漂亮。
正当魏如霜想出言夸夸窈娘时,医馆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你躲好了。”魏如霜小声交代。
脚步声离帘子越来越近,魏如霜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竹编的罩子,当即心生一计。
帘子掀开一角,就在此时,魏如霜抄起竹罩朝着来人一扬,细白的生石灰瞬间散在空中。
也让她看清了来的人到底是谁。
“别揉!屏气!”
魏如霜一边跺着脚一边去取菜油,千算万算怎么没算到邢樾进来了。
而受伤男子和胡茬汉子牵扯的是另一桩案子。二人是码头边的力工,胡茬大汉喝醉了酒跟人产生口角,受伤男子却无辜挨了一刀。
二人着急忙慌赶来医馆,还没进门就被在正对门酒楼二楼窗边坐着的邢樾盯上了。
邢樾见胡茬男子出去后小顾和高娘子急匆匆跑了出来许久未归,便来医馆一探究竟。
没想到……
“我让你别动,千万忍着别哭,不然你这对招子算是废了。”
魏如霜语速极快,又恨又气又悔,恨他非要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气他不听自己的话三番两次来打扰,悔自己当初话说得还不够狠。
哪怕有一样成了,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为了看清眼底,两人贴得十分近,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彼此交汇。
“阿若别急,慢慢来,我没什么事。”邢樾语气沉静地安慰她,一点不像眼睛差点瞎了的人。
她白天是刚筛过生石灰的,手上沾上一点,一块皮立即又疼又蛰,更何况是眼睛。
她明明看见邢樾双手紧紧攥着,紧咬着牙,手背和脖子上的青筋都藏在衣服里,却非要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更恨他这幅大度模样,骂道:“别嘴硬了,今日是我对不住你,我定会把你眼睛治好的。”
“嗯。”
离得好近,她身上好香。
魏如霜轻轻吹掉虚浮在表面的生石灰,邢樾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吐气如兰,衣服遮掩下浑身肌肉绷紧,脸上的红也可找借口说是石灰灼烧的。
清理完了生石灰,再用细巾子擦掉脸上的菜油,原本的肤色才显露出来。
邢樾本来肤色就白,被石灰灼烧过的痕迹更骇人,尤其是眼周一片红看得魏如霜心中顿生愧疚。
他试图睁开眼,稍微抬一抬眼皮便会止不住流泪。
魏如霜见状连忙阻止他:“别急,你把眼睛闭上,有几日见不得光呢。”
香气扑向他,带着体温的手轻轻盖在邢樾的眼睛上,那么小、那么软,又那么轻,仿佛在对待她最珍贵的宝贝。
好,他不急,见不得光又不是什么坏事。
邢樾用一种无辜又慌乱的腔调,说:“这几日我该怎么办呢?”
魏如霜正给他眼睛蒙纱布,邢樾微微扬起头的角度仿佛把话直接说给她的心里听。
她有些气愤地甩开手:“你家中没有下人吗?这还要问我?”方才的愧疚荡然无存,狗男人蹬鼻子上脸几个大字,恨不得写到脸上了!
蒙上纱后,眼前光亮瞬间少了大半,刺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邢樾凭直觉捉住要逃开的手,抵在下巴上,特意让说话时候的温度从葱白的指尖划过:“真没有,不信阿若可以去看看。”
魏如霜再次甩手,却被牢牢攥在掌心里。
她真是头一回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冷冷道:“我给你雇个小厮照顾你,费用我来出。”
还没说完,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环上她的腰间,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口蹭了蹭。
“你要干什么!”魏如霜小声呵斥,白窈娘就在外面候着,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他们俩在这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竭力挣开怀抱,却被手臂箍着,越扯越紧。
瓷声瓷气的动静从二人怀抱间响起,“阿若当真如此狠心要把我推给别人?况且我此次有皇命在身,不可让外人知晓太多。”
阿若应当尚不知情白若亭做了皇帝一事,军师坑了他那么久,他此时用一用不过分吧?
虽然他说的有些道理,可……魏如霜压低了嗓子催促:“你先松开我。”
那人十分不满意地小声哼哼:“阿若先答应我,这几日我只要你照顾。”
“照顾照顾,我照顾你,”魏如霜连声答应,“这下能松开了吧?”
“嗯。”
小顾找来了一辆马车,魏如霜在医馆众人掉了一屋子的眼珠子中将邢樾扶到马车上。
她们俩好歹是当过夫妻的,但留白窈娘一个黄花闺女一起住就有些不大合适,高娘子相公平日里在酒楼住,干脆让窈娘跟着高娘子回去。
魏如霜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着身子后仰面带浅笑的邢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前几天还是她把人往外推,今天又给领进家门了。
干脆毒死算了,真是讨厌。
把邢樾带回家,伺候他更衣、沐浴。
“浴桶在你正前方,干净衣服在你手边,我在外面候着,你自己洗。”
两桶热水烧下来累得魏如霜腰酸背疼,靠在榻上好不容易松口气,竟差点睡着。
她小憩醒来时邢樾已经坐在她身边,也不知是怎么自己出来的,听见她起身的动静,邢樾慢吞吞地念叨了一句。
魏如霜当即跳脚,怒斥:“你厚颜无耻。”他是怎么脸色如常说出这种话的!
邢樾动了动唇,诚恳且委屈地说:“阿若帮帮我,如今我看不见,况且阿若又不是没见过。”
“闭嘴!”
只能是他以往装的太好了,魏如霜忽视了这人是个军营里混了近十年的兵痞,说出如此胡话还能义正严辞。
甩下一句“我不管,你忍着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转身要走。
身后的人一句话也没争论,只是叹了长长一口气。
这一口气堵住了魏如霜的去路。
魏如霜忍着胸口的怨气,提来了恭桶,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咬牙说道:“你自己脱。”
邢樾嘴角扬起细小的弧度:“好。阿若看看这样可以吗?”
魏如霜紧闭的眼睛掀开一条缝,瞟了一眼立马闭上:“再往前半步。”
“好。这样行吗?”
“可以了,别动了。”
水声响起又停下,魏如霜手上宛如捧了一个点燃火的炮仗,再多拿一刻就要炸开。
等她在窈娘房中沐浴完回来,属于自己的香软小被窝里已经躺了一个巨大的人。
魏如霜走到床边去推邢樾的胳膊:“走开,你去睡榻上。”
邢樾稍一使劲,就把她拽倒了下来,恰好压在自己身上,嘟哝道:“阿若,榻太小了,我根本伸不开腿。”
他着实困了,连着几日夜里翻墙、黎明翻走,白日里还要看她在医馆忙碌,一天能睡上两个时辰都是多的。
何况阿若的床又香又软,他一躺上去,骨头都酥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个没脸没皮的家伙,魏如霜撑着胳膊要起身:“那我去睡窈娘屋里!”
头埋在馨香的颈窝里,胳膊和腰一起使劲,身上的人瞬间被他压在身下。
“阿若,若若,咱们两个躺着绰绰有余,而且我看不见,夜里有什么事找不到你怎么办呢?我保证……”说到这里,邢樾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保证我就亲亲你。”
“你……”
像是被一条蛇缠上,侵占每一寸土地,挤压每一丝空气,让人只能无力软在他的怀里。
果真说到做到,说亲只是亲。
可惜食髓知味的记忆哪是轻易能忘记的,魏如霜强忍着酸软,绞紧了双腿,试图压下汹涌的春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