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钟表指针滑过凌晨一点,游星潆还躺在床上刷短视频赚三瓜两枣。
关门声被死寂的凌晨无限放大,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随后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回声。
老房子不隔音,游星潆早有体会。她以为能安然忍受,然而,接连不断的巨响像故意不让她睡。
游星潆掀开空调被,赤脚踩在地板上。
冰凉的触感直窜脚底,她有丝烦躁地穿好拖鞋,直接拉开卧室门。
客厅光亮刺眼,游梦面对游星潆,摇摇晃晃地靠向玄关的矮柜。
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颈侧,脸颊酡红,眼神迷蒙,身体在酒精的浸泡下绵软无力,仅剩下脆弱又摇摇欲坠的狼狈模样。
游星潆稳步走过去,目光扫过醉得站不稳的游梦,面无表情路过她,将门反锁。
游梦的视线在地面打转,试图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香包,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眼见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她慌忙抓住鞋柜把手。
柜门被她猛然拽开,她顺着向外的力道跌坐在游星潆脚边,迷迷糊糊地松开手,打了个气味复杂的酒嗝。
游星潆伸出脚垫在游梦臀部下方,称得上眼疾脚快。她微微皱眉,没料到游梦会醉成这样。正欲开口,游梦忽然张开双臂,像树懒紧紧抱住她的左腿,身体前倾,喉咙深处发出短促又痛苦的干呕声。
“呕!”
呕吐物倾泻在地,浓烈的酸腐味犹如重拳砸在游星潆身上,霸道地占据房间。
游梦仿佛感应到逐渐凝固的空气,迟钝地抬起头呢喃:“星潆……”
她的眼妆彻底花了,深色眼影和眼线晕开,在眼下拖出两道湿漉漉的痕迹,像刚哭过一场。
“去洗澡。”游星潆的低音听不出情绪波动,平铺直叙。
游梦的睫毛轻轻扇动,失焦的眼睛在游星潆脸上停留几秒,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既像确认,又像无意识的呻吟。
游星潆避开污渍蹲在游梦面前,伸手试图将她扶起。
指尖刚触碰到游梦裸露的右臂肌肤,游梦就像被抽掉所有骨头,身体骤然一软,整个人沉甸甸地朝她扑去。
游星潆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半步,稳住身形。
游梦的头无力地垂在她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锁骨凹陷处,伴随酒意的潮湿,一下又一下。
“……”
游星潆皱眉,屏住呼吸,半拖半抱,将软成一摊烂泥的人挪进卫生间。
半自动·游梦找到马桶,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起身时打翻放在柜子旁的瓶瓶罐罐,摸索片刻找到自己的牙具,对着浴室镜认真地刷牙。
瓷砖有些凉,她一会儿左脚踩右脚,一会儿右脚踩左脚。
游星潆打开卫生间的灯,凝视游梦数秒,确认她的状态还算正常后前往厨房,戴上一次性手套,用纸巾堵住鼻孔,前去处理玄关的呕吐物。
凌晨两点,老房子开着窗,灯光通明。
游星潆拿着抹布半蹲在地面,瞧着像被迫劳动的灰姑娘。
垃圾清理完毕,她又仔细擦了两遍地,喷了四五次芳香剂,满意地看着光洁如新的地面,将身上的清洁装备丢进垃圾桶,回到卫生间,发现游梦仍在不停地刷牙。
游星潆猛地一步跨近,右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夺走游梦手上的牙刷,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颊,拇指指腹直直地触上她的下唇,轻轻向外按,方便查看伤口。
“出血了。”
薄荷味的泡沫充满口腔,冰凉中掺杂一丝刺激的辛辣。拇指的触感好似细小的电流,毫无阻碍的穿透游梦的大脑,她迷茫的眼神隐约变得清亮,注视近在咫尺的人,下意识想吞口水。
“牙膏不能吃,吐掉。”游星潆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动作,迅速制止。
她抬眼撞向游梦愕然的脸,慢半拍察觉异常,倏地缩回惹祸的拇指,速度快得带起丝丝微风,“漱漱口。”
卫生间里,水龙头哗哗作响。
游梦感官扩大,唇瓣上被触碰过的那一小块区域火烧火燎的,燃得上下唇都变得异常敏感,甚至有些发麻。
游星潆取来伤药递给她,明显不会帮她涂,也不会帮清醒的她洗澡。
游梦暗中绷紧唇线,似乎不知道嘴唇内侧的伤口,拿起被游星潆放回原处的牙刷,继续机械地在齿间来回刷动。
游星潆重复刚才的抢夺动作,不等帮游梦涂药,游梦就踉踉跄跄地跑向淋浴处,迅速开启开关。
冰冷的水喷溅而出,快速浸湿游梦身上的藕粉色短裙,激起她皮肤上细密的鸡皮疙瘩。她轻撩了两下水,准备脱下碍事的裙子。
“别脱。”游星潆阔步上前,制止她拉下肩带的动作。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还有些冷硬。
她试探性地松开游梦的左手,眼神生疏又柔和地安抚道:“没那么脏,别脱。”
没那么脏?!游梦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
游星潆一边警惕地注视她,一边伸手调节水温。
氤氲的热气缓慢地漫开,模糊了光洁的瓷砖表面。
游梦仿佛睡着了,垂头站在地面一动不动。
游星潆改用花洒,细心调整角度,让水流避开游梦洗干净的脸,温柔地冲刷她瘦削的肩膀。
“喝。”游梦嘴里猝然蹦出一个字。
“不喝。”游星潆挤了些沐浴露,用浴球轻轻擦拭她的手。
游梦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咽声,双臂胡乱向上抬起,想抓住什么似的。
游星潆感觉自己像被电蚊拍驱赶的蚊子,新奇体验 1。
她长吐了口气,伸出左手去接游梦,就在搭上游梦胳膊的瞬间,脚下猛地一滑!
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游梦毫无征兆地向前扑倒,全身的重量伴随巨大的惯性,顿然撞向游星潆。
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量袭来,游星潆眼前的景象剧烈晃动,脚底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砰!
后背撞在摆放在墙角的洗衣机上,剧痛从侧腰炸开。游星潆眼前一黑跌坐在地面,背靠洗衣机滚筒发出沉闷的痛哼。两手钳制住游梦的胳膊,让她能安全地扑在自己身上。
混乱仅持续了一瞬。
花洒掉在白色瓷砖上不知疲倦地喷洒着,水珠溅落在她们脸上、衣服上。室内水雾浓得化不开,仿若人间仙境。
游梦跨坐在她腰胯间,也被意外的碰撞摔懵了。左臂刚刚解除禁锢,右臂无意识地放在游星潆胸口,隔着湿透的衣料,软得她大脑短路。
还在装醉中,她只能硬着头皮撒娇卖萌,“痛痛。”
“哪里痛?”游星潆视野重新聚焦,伸手将湿漉漉的长发拢至脑后,稍稍坐直身,检查游梦的胳膊腿儿。
痛苦、灯光、热气,不知道哪种原因让游星潆的肌肤白里透粉。水滴从她纤长的睫毛上滑落,伴随她轻轻侧头的动作,在精致鼻尖上悬停,滴在凌乱敞开的领口,滑向更深处。
天蓝色真丝睡衣完全湿透,布料像泳池底部反射的光影贴在身上。趋近于半透明,勾勒出胸前的隆起、腰腹紧致的线条。
所有呼之欲出的痛苦都紧锁在牙关,被她强大的意志强行镇压,呼吸压抑到极致,只剩悠长克制的吐纳。仿佛坚硬的冰,有着易碎的冷感。
新手村偶遇顶级魅.魔。
游梦舌尖扫过下唇,尝到铁锈味想起嘘寒问暖,“你,痛。”
“不痛。”
洗衣机冰冷的外壳不断向游星潆的背脊输送寒意,身前则截然不同。
温热的压迫感隔着微不足道的布料吸附在皮肤上,亲密接触她的腰腹,酒气混着强烈的薄荷味刺激她的感官。
游星潆眉头皱得更紧,努力忽略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醉鬼身上。
她们如今既无法分担痛苦,也无法共享快乐,甚至还不如普通朋友。
游梦垂着头,忽然很委屈,湿透的黑发粘在脖颈,水珠似泪珠不断滴落,“……是不是,我死在外面你都……不会管?”
她胸口起伏,吐字艰难沙哑,像被沙砾摩擦过。
“我……每天回来得那么晚,你什么都不想问吗?”
游梦又一次醉了,眼神涣散,蒙着一层水雾。
“你根本不在乎我。”
“根本……不在乎我……”
“说话啊!”
“说话!”
游梦声音走调,混杂着哭腔在卫生间里响起。
她死死盯着游星潆波澜不惊的脸,抬手想揪住她的衣领。那双无助的眼眸里,沉痛与指控如同仙人掌的刺,尖锐地刺出。
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
游星潆淡然地侧过头,伸手拉过花洒关掉,“你是成年人,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不应该让自己在外面喝到失去意识。我以为你明白,有分寸。”
多么冷静地发言,也许节约用水都比此刻的“姐妹情”重要。
瓷砖上打翻的紫色沐浴露好似被人踩过一脚,游梦的手僵在半空,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呵,成年人?至少在你面前……”
无人注意的角落,游星潆的指尖痉挛般地收拢了一下。
【找到她】
【不惜任何代价】
她抵抗着体内汹涌危险的命令,每个音节都精确得令人发寒,“没人能永远陪在你身边,还是你更希望自己像个被盯上的猎物?或者被控制的宠物?”
游星潆诚实告知,她并不是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世界上存在可以相互依靠的人吗?她不确定。
确切地说,完全不信。
亲情需要维持,友情需要经营,爱情……
行动总有目的,总会想要得到什么。
湿透的天蓝色薄绸下,起伏的线条如此诱人,硬邦邦的话语却似冰锥刺进游梦肺腑。
游星潆腰背发力,左手虚扶游梦的腰,不给游梦选择的余地,轻而易举将她带起,与她拉开距离,急于甩开烂摊子似的道:“酒醒了,自己处理吧!”
水龙头表面凝结密密麻麻的水汽,卫生间内的空气更浑浊了。
游梦脸上的表情像哭像笑,复杂得让人看不懂,“……刚醒,摔醒的,你的伤……”
“我自己处理。”游星潆话音落下,随即转身离开,留下游梦像一只落水狗独自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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