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清风楼
许栎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径直绕道清风楼后门。
还未走近,便看见朴恩在那等着,一见她过来,赶忙迎上。
“小姐恕罪,小的今日未能去城门接您,又不方便画像给伙计,方才衙门的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滁州府捕头邬衍武功不错,我担心联系暗探会被发现,就没让人在城门口给您递话了。
正门那边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猜您肯定会到后门这,就看情况来这等您了,您请。”
朴恩一边弯腰屈背地告罪,一边将许栎迎进清风楼,脸上虽然有点烦躁,但动作仍然小心。
“行了,别贫了,清风楼发生何事?”许栎淡淡的看了眼朴恩,说道。
“其实说来简单,今日上午有人抬着尸体上门,说是昨日吃了清风楼的饭菜之后人就死了。”朴恩有点烦躁的皱了皱眉,边补充道,
“死者叫王二娘,家中行二,与其姊王微分家后比邻而居,娶了一个夫郎,日子过的倒也平淡,王家夫郎前几日就回父家了,说是父家姐妹的夫郎要生了,叫他回去帮忙,今早才回,王二娘平时就是在万家干活,昨日放假便来清风楼打牙祭,点了玉板鳝,石髓羹,白肉,寄炉面饭,再加一碗桐皮熟脍面,并几个鱼兜子,还叫了瓶汾酒,一个人,申时方才离开。
“小姐,请用茶。”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清风楼二楼。
楼下仍然吵得沸沸扬扬,食客已然走光了,尸体已经不见了,应是被仵作带走了,二楼倒是有几个住宿的一样在看着热闹,离他们有些远,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许栎品了口茶后,只看了眼朴恩。
朴恩会意,在旁坐下,朴恩从小被朴姨带在身边,前几年两人虽然没有长时间相处过,但每年朴姨回来汇报的时候都会带上她,两人并不陌生,更别说这两年朝夕相处的,朴恩又是个跳脱的性子,说是主仆,更像姐妹,没那么多规矩。
朴恩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接着说,“按理,这些吃食绝没问题,辰时王家夫郎与王家人把王二娘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这几日厨房的用料,别说腐烂了,连虫子都没有,绝对符合小姐你要求的用料干净。”
许栎闻言,并未说话,只是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朴恩继续。
“我想着既然不是我们的问题,就可能是王家夫郎故意讹诈,就叫人报官了,以免王二娘一直放在大门口,影响太恶劣了,掌柜的也一直在下面周旋,叫了些人混在人群中引导舆论,别把这口黑锅扣在清风楼头上,另一方面派人去王家查看昨日王二娘到底干了什么。
探子回报,昨日王二娘从清风楼走后,沿饶水走了一段就回家了,但在家中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又出门了,往城南去了,探子还在查王二娘在城南干了何事,尚未回报,戌时三刻王二娘方才回家。
今早卯时王家夫郎回家的时候发现王二娘已经死了,隔壁的王微是药铺学徒,她闻询看后说是中毒了,又听围观的街坊说昨日看见王二娘在清风楼大吃大喝,就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女郎和王家人一起把王二娘的尸体抬到了清风楼门口,叫嚷着给个说法。”
朴恩走到二楼栏杆边上,示意,“那个站在门口,戴着黑色头巾,身着一身粗布棕色短打,身高七尺有余的就是王微了。
刚刚邬衍来了后,把掌柜的和王二娘尸体都带走了,还将清风楼里里外外都搜了一番,不过她告诫王家人说是要调查清楚之后才能定罪,现在要将王二娘解剖,王家人和王二夫郎哪肯让仵作动王二娘尸体,嚷嚷着不能让王二娘死无全尸,全跟着去衙门了,王微许是学过,对此没什么抵触,只想盯着我们,在这闹了一上午了,连口水都没喝。
监狱那边我们派人打点过了,掌柜的不会受什么苦的。
也有伙计想关店的,但一来衙门都没强制让我们关店,我们自己关了显得做贼心虚,为免落人口实,二来楼中还有一些住宿的客人,现下赶出去更显的我们既无诚信,又要清空闲人毁尸灭迹一般。
三就是,王微坚信是我们饭菜有毒,在门口堵着每一个想进店的食客,也不准我们的伙计靠近店门。这么一上午,基本上毫无进账,还亏损了几十两。
我看着场面僵持,就叫伙计看着情况,去后门等您老出现,救小人一条狗命啊。”朴恩说着说着便耍宝起来,转身坐下,期待的看着许栎。
许栎早已习惯朴恩时不时的抽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清风楼大门外,眼底意味不明,轻呷一口后放下茶杯,道,“唤雀一过来见我,再派人查一下门外那个红衣姑娘,若这两日她来寻我,只当做一般客人处理,清风楼的事,你既有主意,去做便是,无须问我。”
说完便施施然回房了,各州府每家清风楼,都会预留她的房间,倒是无须经过大堂登记,也算便利。
朴恩从出事到现在,虽然有点烦躁,却不见急色,短短时间,调动人手查探真相,打点狱卒,也算井井有条,既然此事朴恩已处理大半,干脆全交由她处理也无妨,毕竟朴恩被朴姨教养多年,这两年帮自己做事,就算从未自己独立处理过什么,看也看会了,更何况,要破此案,并不难。
只不过,这事难道是个巧合?自己初入滁州,清风楼便出事了,还牵扯到万家?有点意思,许栎眼底神色莫名,步伐倒是更加轻快了。
朴恩只看了眼许栎背影,便了然了,再仔细看了下许栎所说的红衣姑娘,人群中独一份的显眼,朝气蓬勃,气质出众,顾盼之间都是少年意气,且手持宝剑,端得是锋芒毕露。
仔细观察了下少女穿着,朴恩不同于许栎,许栎幼时伤了根基,无法习武,而朴恩被捡回来后,发现天赋极佳,现如今已是大成境界,眼力自然极佳。
如今距离虽远,但朴恩看起来毫不费力,为免少女发觉,只得余光扫过几回,少女腰间玉佩看着便贵重,水色清透,行动间,波纹流转,这一枚玉佩便价值连城,靴子也是上好的皮革,衣领处可见中衣用料精细,就是这外衣,虽然也是不错的料子,但明显是在成衣店随意购买。
再看少女右手所持宝剑,依稀有几分像名剑破日,若是破日剑主,此人身份已然明了,只是不知许栎调查她干嘛。
朴恩记下心来,唤来伙计,将方才许栎所说交代下去,又转身回房,安排探子探查红衣少女,特意强调,“叫盯梢的姐妹远距离看着即可,切莫靠近,此人恐怕武功不低。”
想了想,朴恩去窗口放出秘香,此香是雀楼中为联络各地雀影所调,无色无形,传播范围极广,且普通人根本无从分辨,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雀影方才可以辨识浓淡,寻到发令之人所在地。
目前秘香也只有朴恩和许栎手中有,不过朴恩也只帮许栎传令过,并不清楚有多少雀影,因每次闻香而来的雀影均戴着人/皮面具,外表千变万化,连身影都特意改变了,素日以暗号接头,所以恐怕只有许栎自己知晓,来的到底是不是雀一了。
不过这就不是她的事了,虽然雀楼成立之初,朴姨有帮忙,但后来的发展,全由许栎自己处理,也因此,今年许栎才有时间准备乡试,考会试,而且朴恩也只是这两年帮忙干了些没头没脑的事情,对雀楼的了解和江湖人士一样,只知道只是个可以贩卖情报,雇佣杀手的组织。
雀楼接单,不问缘由,不寻出处,只要给得起价,什么消息都可以卖,银货两讫即可,交易结束,雇主可能都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传的消息。不过雀楼杀手有三不杀,襁褓中的幼儿不杀,孕夫不杀,得民心者不杀,也因此,雀楼相比江湖中另一老牌杀手组织,不留行,名声好多了。
朴恩摇了摇头,将思绪扯到现下的麻烦上来,收回秘香,此物挥发性极强,放久了浪费,平时都是封蜡保存的。
朴恩虽说与许栎在村中呆了两年,但村里人很少外出,且村口有人守着,必然不会泄露俩人关系,现在许栎打算将朴恩推到明面上来管理清风楼,俩人就只能是朋友了,也幸好俩人平时相处比较随意,加之许栎现在也考中举人,有个酒楼少东家的朋友不足为奇,不然刚刚在二楼茶座便露馅了,许栎的贫苦书生人设也立不住了。
“难怪小姐不打算让我和她一起上京。”朴恩一边想着,一边往大堂走去,“闹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都倦了。”
都快正午了,清风楼大门口围观的人群来来去去的,被王微吸引过来的人不减反增。
尹璃好不容易挤进来后,早已找不到许栎的身影,不过,尹璃看着眼前的闹剧,眼底浮现一抹兴味。
“乡亲们,这清风楼,它害我妹妹性命,还与官府勾结,将我妹妹夫郎抓进大牢,可怜我妹妹啊,尸骨未寒,就被狗官和奸商害的死无全尸啊!!!”
“乡亲们,这清风楼卖脏东西,吃死人不偿命,小妹今天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揭露它的真面目,阻止乡亲们送命啊!!!”
“可怜我妹婿,年纪轻轻,就要守鳏了,清风楼,你为富不仁,吃人血馒头!!!”
尹璃听了会王微声嘶力竭,涕泪横流的叫喊之后,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只觉得眼前是家黑店,戕害无辜百姓性命,右手止不住的用力握紧剑。
但,想到刚刚那个淡雅如竹的女子,下意识觉得她选择的客栈,绝不会是如此人所说的黑店。
“而且,能让人在此一直叫喊,影响生意,无人出来阻止的店家,绝不是不择手段之徒。”念及此,尹璃倒觉得王微有点能耐,这煽动情绪的能力,算得上人才了,没看见有些围观群众被她说的恨不得冲进去砸店了吗?
只不过人群中还是有些有见识的人的,“这王微乱说什么,她妹婿明明是自己跟着邬捕头走的,偏说是被抓走了,还有王家人不也一起跟着去了吗?”
“对啊,平日里也没看她对王二娘多好,现在倒是情真意切了。”
再加上店家伙计手持棍棒在门口守着,场面早就混乱不堪了。
尹璃凝神望向清风楼内,见这清风楼装潢典雅,采光极佳,一楼大厅中央有一个戏台子,想必平日里店家会叫人过来表演助兴,戏台周边整齐摆放了十来张方桌,四周又由竹帘隔成了一个个小包厢,地面挖出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渠,引入清水,将精心制作的竹筒置于其中,随波逐流,曲水流觞,既有情调,又保证了食物安全,这清风楼东家当是奇人也。
因这场闹剧,一楼大堂无人在用餐,只有几个小二或拿棍,或纂拳的,严阵以待。
从大门右侧可上至二楼,沿二楼栏杆,店家也用竹帘隔成了一个个小隔间,既不妨碍食客观赏,也保护客人的**。
因着竹帘的遮挡,尹璃只能看见二楼有几个身影,影影绰绰,有一个背影,看身形有点像刚刚遇见的青衣女子,“书生和清风楼是何关系?”只是还不待动作,这女子已经离开了。
“属兔子的吗,跑的真快。”尹璃心中嘀咕,但看见人影之后显然胸有成竹,完全相信她所说会住清风楼一事不是诓骗自己,心下暗道,“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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