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给,新年礼物。”
许栎赶到尹璃院子里的时候,院中早就没有了人影,连下人都不见一个,许是尹璃嫌烦把人都赶去过年了,轻轻一推门,却是轻易的就开了,尹璃就仰躺在榻上,脸上盖了本书,破日剑就随意的放在一旁斜靠着,许栎脚步放轻,轻柔的拿开尹璃脸上的书,将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随即坐在了榻上。
尹璃睁眼定定的瞧了几息,礼物被许栎包裹的很严实,看不出是个什么物件,又想到方才许栎和柳无眠携手联袂进门的场景,心中一梗,瞪了许栎一眼,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朝许栎。
许栎被尹璃的孩子气可爱到了,低头无声的笑了笑,将包裹中的东西去了出来,好脾气的又递到尹璃面前,“特意给你做的,殿下赏脸看看。”
尹璃被许栎的称呼囧到,在榻上一阵动作,拿过了许栎手上的‘衣服’细细端详,但仍是背对着许栎,嘴硬道“唤柳公子就是亲切的无眠,才几天,叫我就是冷冰冰的殿下了,也不知道这衣服送了多少个人了。”
许栎看着尹璃的后脑勺,笑得温柔,“阿璃这可误会我了,这衣服是独一件的,只有你有。”
“真的吗?”尹璃顾不上生气,当下就起身,盘腿就在榻上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
“自然。”许栎仍是笑着,却没有多说,尹璃手上的这件衣服,是按照尹璃的尺寸量身定制的‘铁布衫’,表面看起来,只是一件普通背心,实际上,是以天蚕丝并雪狐皮所做,耗时日久,不仅冬暖夏凉,而且,刀枪不入,上身轻便贴身,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价值连城,许栎还真没那个财力做第二件。
“这衣服?”尹璃看着看着,手上就感觉了一点不对劲,疑惑的看向许栎。
“新年礼物,穿着安全些。”许栎却没有过多解释,不能习武终究是一个遗憾,许栎只能从外物上护着点尹璃了。
见许栎说的认真,尹璃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上的衣服,点了点头,下一瞬突然起身,手脚麻利的就将背心穿上了。
“!!!”许栎猝不及防的别过脸,耳尖红透了,恼怒道“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你不是让我穿着?”尹璃一边束腰带,一边说。
许栎张了张口,僵着手脚,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尹璃道:“穿好就和我一起去前厅吧,今夜除夕,先和大家吃团圆饭吧。”
“嗯,走吧。”
许栎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被尹璃骤然靠近的气息闹得又上脸了,匆匆推门出去。
“怎么了这是?”尹璃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许栎匆忙的背影,踏出门的那一刻又觉得这天气是不是没那么冷了,不过因为素日里又内力护体,所以感受不甚明显,转眼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回房拿好破日剑,运起轻功追上了许栎。
“走这么快干什么,担心柳无眠吗?”还有些酸溜溜的问道。
也许是因着寒风吹着,心里没那么燥热了,许栎缓下脚步,这才耐心解释道:“我本就与无眠有约,前几日因着被夏决明扰了清净,所以才想着一起过年弥补一二,莫不然,下次我还得陪他一个完整的十二时辰。”
“十二个时辰!”尹璃顿时拉住许栎的手,“你要陪他一天,一夜!?之前在听风醉那晚,你在他房里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一听这话,尹璃顿时气的眼都红了,“你还想瞒着我?”
许栎:“我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尹璃打断许栎的话,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只是那晚喝醉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那晚柳公子有了入幕之宾,后来就有流言说是来京赶考的书生。”再加上那天尹璃醒来就看到的纸条,这些稍稍想想,就知道那晚许栎在哪睡了。
尹璃看着许栎,视线被逐渐上来的泪意挡的有点模糊了。
“唉!”许栎长叹一声,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才从怀里取了块手帕给尹璃擦眼角的泪花。
许栎也没到尹璃会把此事憋在心里这么久,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这种对话应该是发生在夫妻之间的,但看着眼前强忍泪意的人,还是一边温柔擦眼泪一边小心解释:“我和柳无眠,只是朋友,那晚只是为了做戏,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栎耐心的点头,“什么都没有发生。”见尹璃眼尾的红褪了点,捏了捏手帕,还是放回了袖囊中,想了想,解释道“至于我与他的约定,是我与他之间的交易,也只是煮茶论道,不涉及其他。”
“煮茶论道。”尹璃喃喃,还是有点怀疑,那个柳无眠从眼神中就看的出来他对阿栎的心思不纯,这个‘交易’也一定是他提出来的,阿栎以为的煮茶论道恐怕也是柳无眠忽悠许栎的借口,不过听到许栎将此事定义为交易,尹璃心中畅快多了,瞪了眼许栎,就步伐轻快的往前厅走。
“?”许栎站在原地看着尹璃昂首阔步的背影,摸了摸袖中略有濡湿的手帕,气笑了。
裹紧大氅,跟上了尹璃的步子。
定是这天太冷,把阿璃的脑子都快冻坏了,还是早点进屋的好。
“你们俩终于来了,迟到了,先自罚三杯,可不要让柳公子看轻了,哈哈哈。”尹璃一进门就被万曦提着酒壶拦下了,本不想搭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余光瞥见柳无眠紧盯门口的样子,又改变了主意。
看着许栎进门后,尹璃接过万曦手中的酒壶,豪气的饮了下去。
许栎见状,眉心皱了一下,脚尖一扭,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在尹璃还想喝下一口之前将酒壶使巧劲拿了过来,顺手又掏了块手帕给尹璃擦嘴角的酒渍,自己喝完了剩下的酒,道“万大小姐说的有理,不过好酒需细品,今晚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尹璃自以为隐蔽的闻了闻手帕,宝贝似的揣怀里,两手一抹嘴角就当擦干净了,拉着许栎净手后两人坐到了离柳无眠最远的位置上。
万曦站在原地看着尹璃这没出息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走到朴恩身边,示意管家上菜,对着柳无眠道:“舍妹不懂事,让柳公子见笑了。”
柳无眠抿唇一笑,眼睛紧盯着许栎和尹璃,道“尹小姐很有趣。”
朴恩将一切收在眼底,出于好心提醒了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同僚,“她俩就这样,一见如故,引以为知己。”
柳无眠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笑意盈盈的道“确是令人羡慕的情谊。”
“那是,我和阿栎之间容不下第三人。”尹璃突然答话。
桌面上的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恰好管家领着下人陆续上菜了,万曦连忙招呼道“来来来,先吃,吃完之后我们去街上逛逛,听说陛下今年为了庆祝南境大捷,准备了很多烟花和表演,吃完我们去消消食。”
朴恩:“万曦说的没错,听说还有外邦的人,很是热闹。”
柳无眠也轻轻颔首:“嗯。”
尹璃也不再盯着柳无眠,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许栎,意思很是明确。
“嗯,待会出去玩,顺便送无眠回去。”
尹璃很是开心的给许栎夹了很多菜:“多吃点,万曦虽然人不行,但是府中的菜味道都很不错。”甚至还有心情招待柳无眠了:“柳公子,新年安康,可不要客气了。”
柳无眠看着尹璃的笑莫名的刺眼了些,嘴角的笑意都快凝滞了,举杯遥敬:“多谢尹小姐了,也祝各位新年安康,万事胜意。”
众人:“新年安康,万事胜意。”
这个席,总算是正常的开了。
“柳公子,上次一见,没来得及认识,在下朴恩,会稽清风楼掌柜。”酒过三巡,谈意正浓,朴恩提着酒杯就朝柳无眠道。
万曦没有听出朴恩的话外音,只觉得朴恩今晚对柳无眠有些热情,一直上扬的嘴角收了收,兀自倒了杯酒抿着。
朴恩没有注意到万曦这边,只看着柳无眠,隐晦的做了个手势。
柳无眠瞬间就明白了,只是,下一秒表情却有些凝重的看了看朴恩,朝着许栎有些欲言又止。
朴恩心中暗道不妙,雀楼中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同堂口之间的人联系,但是互不打扰基本上已经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今晚朴恩主动暴露身份算是坏了规矩,还是在许栎眼皮子底下哎,若是被柳无眠捅到许栎面前,许栎定会新帐旧账一起算,到时候朴恩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挪了挪凳子,朴恩借着倒酒的功夫掩饰给柳无眠打了一套密语。
看懂后,柳无眠盯着面前的菜看了半晌,点了点,借着袖子的遮挡,也打了个暗号回个朴恩,朴恩登时笑得更真诚了些,与柳无眠你来我往的喝了好几杯。
万曦越看越不舒服,见尹璃和许栎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酒杯提议道:“都吃的差不多了,大家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我们一起去看看京城的烟火人间。”又叮嘱管家好好照顾柳无眠,才拉着意犹未尽的朴恩走了。
柳无眠也跟着管家下去了,尹璃浑若无骨的倚在许栎身上,呼出的热气把许栎的耳朵都熏红了:“阿栎,今晚这朴恩和柳无眠什么情况?”想了下某个可能性,尹璃蹭着许栎道“我们要不要帮帮朴恩?”
许栎没有听到朴恩和柳无眠说了什么,但是隐约看见了柳无眠的手势,大致猜到了朴恩做了什么,不过是察觉道万府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又担心牵扯到万曦,所以想找柳无眠一起查查万府,又不想我现在就知道,才既明目张胆的当着我的面和柳无眠密谋,又遮遮掩掩不让我发现,借口和退路都想的清清楚楚,朴姨若是知道了,朴恩的一条腿估计就没了。
看在朴恩自己往坑里跳的乖巧上,许栎只当做没发现,顺着尹璃的思路,摇头道:“顺其自然吧,我们不要插手。”
尹璃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若是朴恩和柳无眠凑一起了,就少了个觊觎许栎的人了,算盘落空,尹璃干脆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许栎身上,两人慢吞吞挪回房收拾。
街上的积雪早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过年的喜悦漾在每个人的心头嘴角,整个京城已近戌时了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今晚皇帝会在皇城前的那块空地上燃放烟花,举行庆典活动,除了中间地带被禁军把守着闲人误入,周边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毕竟今晚皇帝会携太子和众皇女皇子,王公大臣一起,于城楼上与百姓同乐。
当然为了防止意外,刚回京不久的罗刹军都被抽调了部分来维持秩序,可见皇帝对这次庆典的重视。
“我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年,每年都这么热闹吗?”
万曦几人收拾好后就出门了,除了柳无眠脸上带了个纱巾覆面,其余四人均是面容精致,气质出众,身姿高挑,很是显眼,路过的一些小郎君都眼含羡慕的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柳无眠。
除了柳无眠,其余几人都没有在京城过过年,自然回答不了万曦的问题。
柳无眠:“并不是,只有今年,格外的隆重。”
几人除了许栎都功夫不俗,一路顺着人群也到了皇城前,若不是这种庆典,平日里谁敢在这里多停留。
许栎看着眼前精致的布景,忙碌的众人,还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官兵,眼神飘渺的看向城墙上尚且空着的龙椅,“也是,南境大捷,开疆拓土,名垂青史,自当好好庆祝一番。”
尹璃敏感的察觉到许栎情绪不多,身处闹市人群的孤寂让她忍不住揽过了许栎的肩,将人半搂在怀中,许栎转头看向尹璃,确实没有再难过了。
朴恩背地里翻了个白眼,收回了想要安慰的手,心中腹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希望母亲知道此事,不会被气死。
柳无眠看着尹璃和许栎的互动,眼中的惊疑愈发的明显,垂下眼帘,神色晦暗。
只有万曦一人是真的快乐,“你们看那边,那人身材气质绝对是京城第一才子,当今丞相之子,孟逸,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孟逸?”闻言,许栎顺着万曦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白衣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周身气质清冷,容貌绝世,与柳无眠相比,更甚于飘渺的气质,“原来,他就是孟逸。”
“你认识?”万曦的耳力总是在不该灵敏时格外好使。
许栎摇头否认道,“我怎么会认识,只是听说过。”
万曦:“原来如此,听说这位孟公子已经二十又三了,但仍未婚配,也不能说还未婚配吧,当年孟家和苏家指腹为婚,可惜苏家当年出事了,苏小姐也早夭了,这位孟公子却一直不信,一直未出嫁,就为了等苏小姐,苏府也由着。”
周边有路人听到了万曦的话,也插嘴感慨道:“谁说不是呢,孟公子这一往情深,京城中不知多少女儿扼腕叹息。”
‘指腹为婚?’尹璃定定的看了孟逸半响,缓缓的转头看向许栎,眼神很是受伤。
许栎心中一叹,“苏小姐已死,孟公子也该过自己的生活。”
路人又插嘴道“是啊,要是谁能娶到孟公子,那可真是平步青云,少走几十年弯路了,要是我年轻个几十岁,我也得去献献殷勤。”
可不是嘛,孟逸虽然在场中端坐,不理会旁人,但是他身边可不乏王公子弟献殷勤,夏决明可不就在其中,那脸上的笑容,哪怕隔着一整个广场都让人觉得谄媚。
尹璃听到许栎平淡的说’苏小姐已死‘的时候,心中一颤,不免自省自己胡乱吃醋,也不管什么指不指腹为婚的了,左右自己面前的是许栎,不是苏小姐,默默的又靠近了些许栎,等着庆典开始。
柳无眠和万曦,朴恩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看到尹璃的动作,心中的猜测越发的清晰,倒还是和万曦她们随意的聊着。
“时辰快到了。”万曦突然说。
果然,众人抬头看去,城墙上和广场中间的位子不知不觉渐渐坐满了人,一个个都不再言语,传染的百姓也逐渐安静下来。
“嘭!”一声鼓响。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随着最后一次重击,一声浑厚的声音传出“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山呼一般的躬身行礼,许栎仅仅是一撇,就记住了城墙上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女子的长相,一副,仁慈宽厚的相貌,但再多就不敢多看了,广场上人多声杂,能将声音传的如在耳边,连尹璃也未必可以做到,所以许栎只能将自己当做是普通百姓,只是来赴这个盛世庆典。
片刻后,众人就听见同样浑厚的一声“平身”后,才谢恩起身。
又是几声鼓响后,从皇宫远处城墙上陆续开始放了几处烟花,逐渐,由点成线,连成一片,整个京城上空,烟花之绚烂,将月色都惊艳的羞涩了几分。
在所有人抬头欣赏烟花的时候,尹璃却只是扭头看向身边的许栎,烟火人间,无边月色,都只是眼前之人的锦上添花。
“好好看烟花。”
尹璃看的正入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许栎的声音,下意识的挪开眼去,嘴上还胡乱赞道“真美,嗯,真好看。”
静静欣赏了一刻钟的烟花后,在绚丽的落幕中,不知从哪响起来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传遍了整个广场,整个京城。
城墙上的陛下爽朗的笑道:“今日与民同乐,太女办的极好,朕二十年来躬身为政,不敢松懈,如今有此成就,也算是不负先帝。”
太女:“儿臣不敢居功,这都是百姓发自内心的看法,都是母皇之功,母皇之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我大夏子民,都深深的感恩母皇的付出。”
明曲帝大笑三声:“哈哈哈,好好好,传旨,大赦天下,减赋三年,与民同乐,与会庆典者,重赏。”
城墙上的圣旨不过片刻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山呼万岁的声音瞬间响彻云霄,加上之后庆典的各种热闹表演,这个除夕,当真是彻夜狂欢,与民同乐。
看小说的快乐,还是更快乐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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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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